坐在坦克里的印度士兵

　　本报驻印度特派记者 钱峰

　　在印度常驻期间，外出办事最怕开车。随意变线从不减速、强行超车狂鸣喇叭、四车道硬生生开成八车道，肇事后，一溜烟绝尘而去，都是新德里司机们日常的“拿手好戏”，让任何脑袋里装有交规法纪的人只能成为孤独的“受气包”。日前，我也领教了这一“拿手好戏”，但却没有成为“受气包”。

　　当兵的真的惹不起？

　　一天下午，我开车出去办事。在一个空旷的十字路口，我在红灯前停住，与旁边一辆准备拐弯的中巴车并排停着，双方相安无事。可等到绿灯一亮，我刚准备起步直行时，中巴车却像中了邪似的，如同大山一样眼睁睁地压了过来。瞬间，两辆车贴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的金属声。在我气愤地拍打对方车身后，这才缓缓分开。这时，对方车门一开，跳下来一个身材魁梧的印度士兵。

　　或许倚仗着军车特权，或许在他眼中，蹭掉这点漆实在算不得什么，连一声“对不起”都没有，他若无其事开车就走。我开车紧追，把他逼到了一个拐角。在无路可走的情况下，他这才不情愿地下车和我说话。虽然他不会英语，但还是弄懂了我的意思：“要么赔200卢比(合人民币40元)，要么替车补漆。”

　　这时，他只好对我连声道歉，并做个手势要上车。原以为他去取钱，可没想到趁我不注意，他竟加大油门，夺路而逃。我岂能放过他，紧追不舍。见军车一直开到一个兵营旁，可能想到已回到自己的地盘，他大摇大摆把车停下了，朝荷枪实弹的门卫打着招呼，径直就向兵营里走去。“不能让他进去！”我急忙跳下车，迅速把他拦在门外。这时，从军营里出来好几个士兵，都帮他说话。有人说士兵很穷，津贴很少，实在没钱。有人说，他在执行公务，值得原谅。这时，肇事者第一次当面掏出钱包，也真是邪门，里面连个硬币都没有！

　　也许很少看到“老外”与军人吵架，周围不断涌上看热闹的印度人。在听完我的解释后，众人都表示同情，但也都无能为力。一位会英语的长者还好心地劝我：“当兵的惹不起，找警察都没用，赶快走吧！”

印度军人在接受检阅。钱峰/摄

　　闯兵营与军官理论

　　虽说车伤得不重，可一想到刚才他骗我“夺路狂奔”的情景，我还是铁下心来坚持要他赔钱。没想到，在众多战友的“掩护”下，他溜进了兵营。“不要走！我们的事还没了呢！”我不由分说，不顾门卫的阻挡闯进了兵营。

　　这时，肇事者大模大样坐在兵营一个休息室里，喝着茶，看着电视。我也不再和他争执吵闹，坐下来进行“非暴力斗争”，和他磨下去。等其他士兵落座后，我才发现，原来他们全是汽车兵。为争取到更多同情者，我打定主意，凭借这几年对印度的了解，尽可能用最简单的英语与他们交流。看见一个包头的锡克兵，就大讲阿姆利则金庙(锡克教的圣地)如何好。听一个士兵说来自北方邦，就和他谈北方邦首府勒克瑙和印度教圣城瓦腊纳西的情况。没多久，他们个个都不再矜持严肃，还为我端来奶茶和水。有人甚至一边指着那个肇事者，一边悄悄对我努努嘴，不屑地摇着头。

　　忽然间，有个士兵向我“通风报信”：长官来了！一个军服笔挺的年轻军官听完来意后，笑着一把拽住我，表示邀请我去喝咖啡，然后解决问题。刚走出兵营不远，从他“蹭了就蹭了吧”、“当兵的没钱赔”等说辞中，我这才醒悟喝咖啡是假，其目的是要将我诓出兵营。于是，我果断拒绝了他的“好意”，再次返回兵营坐下。

　　一直等到日落西山。这时，休息室里所有士兵忽然全部起立敬礼。在众人恭敬的目光中，一个挺着将军肚、提着公文包的军官出现了。瞧见我这个“不速之客”，高傲的眼光中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听完我的情况说明，军官又用印地语询问肇事者。回过头来，军官严肃对我说：“他说是你撞了他。”居然倒打一耙！我反问道：“如果我是肇事者，还会主动送上门、在这呆这么长时间吗？”看来我的回答的确“无懈可击”，他只能点头称是。挨长官一顿批评后，肇事者此时也不停地向我低头道歉。我却表示，光道歉不行，钱一定要赔，200卢比是要给他提个醒！在与下属一通嘀咕之后，军官只好表示3天内赔给我200卢比。

　　公道比钱更重要

　　居然要等3天！这毫无疑问又是“拖延战术”。但由于当天还有事情没办，我只好离开。但在走之前，我明确告诉军官，明天还会来，明天不给后天来，一直会等到给钱为止。

　　幸好这个军营离记者站不远，接下来连续两天，我都如期来到军营“点卯”，而这些士兵也像老熟人似的，一见我来都热情地打招呼。第三天，我再次找到了肇事者。他终于掏出了钱。他以为可以了事了，而我却叫上其他士兵，当众又把钱还给了他，把他弄得手足无措，以为我又有什么新的名堂或要求。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钱就不要了，希望他下次注意，遵守交通法规。这让他又是吃惊，又有点喜出望外。我还以一句50年代印度人耳熟能详的印地语———“中印是兄弟”与他握手言和，友好地结束了这场纷争。

　　其实，在第二天去之前，我的气就已消了。我当时拿定了主意，只要他赔了钱，我会当场把钱还给他，以表明我的“苦苦相逼”、擅闯军营不是为钱，而是为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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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羚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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