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小城的厚重

　　今日通道———县城双江镇。

　　通道会议纪念地———恭城书院。

　　老红军邹盛栋。

　　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通道芋头侗寨。

　　■文字：本报记者 蒙志军 沙兆华 通讯员 刘瑛 实习生 白婷婷 ■摄影：本报记者 蒙志军 通讯员 张建国 姚春

　　“铁壁合围难突破，暮色苍茫别红都。强渡湘江血如注，三军今日奔何处？”

　　伍修权曾在《七律•历史转折》中这样写道。经历了湘江战役的惨烈，红军对长征的前途充满了疑问。“奔何处？”正是他们当时所思索的问题。

　　历史证明，在通道召开的临时会议，找到了正确答案。2006年初秋，我们走进通道侗族自治县县城，感受到了一座湘西侗家小城的厚重。

　　 “奔何处”

　　抵达县城时，已是深夜10点多钟，一层薄雾正缓缓升起。果然是一座小城，前来迎接我们的县委宣传部的同志介绍说，走完整个县城，只需40分钟。

　　当年，红军从这里转兵时，因为受伤等原因，有40多名红军战士留在了这座小城。现在还健在的只有两位———邹盛栋和韦堂成，当年的年轻小伙，如今都已90多岁。他们从江西老家跟随红军出发，本打算生或死都与红军队伍永不分离，没想到在通道这个地方，他们不得不离开了队伍。

　　在传素乡的梨子界，流水潺潺，山林茂密，一派宁静景象。如果不是一处红军合葬墓和一棵残存的被炮火炸毁的老树，没人会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惨烈的空袭。那是1934年12月，红军行军至此，突遭敌人空袭。邹盛栋就是在这里身负重伤的，并因此失去了一只左眼。

　　邹盛栋流落在通道，在异乡坚强地活了下来。他的战友们并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然而前途如何，当时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未知数。

　　1861年，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率40万大军从广西取道通道，曾写下“树三十面征旗，召来豪杰英雄，虎豹威，熊罴猛，吊民伐罪，只鼓一气渡黄河”的字句。语虽豪迈，但通道之后，终不免折戟沉沙的悲剧命运。73年后，红军在“通道”之后将会通向什么地方呢？

　　2006年9月19日，我们站在通道会议纪念地———恭城书院里，内心充满了崇敬之情。1934年12月12日，通道会议召开。由于会期太短，只有一天，李德在《中国纪事》中称它为“飞行会议”。出席会议的有博古、周恩来、张闻天、毛泽东、王稼祥和李德等。毛泽东力主放弃与红二、六军团会合，转而向敌人力量薄弱的贵州进军。争论在所难免。王稼祥、张闻天支持毛泽东的主张。周恩来也赞同这个主张。迫于形势，博古不再固执己见。李德因自己的意见被否定而中途退出会场。就这样，中国革命的历史又开始回到正确的路线上来。红军进入贵州后，于12月18日召开了黎平会议，肯定了转兵贵州的正确主张。

　　恭城书院始建于清代乾隆时期，是一座两层木结构古建筑群，静静地坐落在城西北43公里外的县溪镇（原通道县城），前临碧波荡漾的恭水河，后靠通道八景之一的罗蒙山，一条长长的连廊，贯通门楼、斋舍、讲堂。前两年，还有学生在这里上课，如今这里已成了“通道转兵会议纪念馆”，是省级文物保护单位。

　　鱼水情

　　中央红军过通道，随着时间的流逝，红军留下的痕迹越来越模糊。长征，更多地存在于通道人民的口耳相传中，并成为一种精神财富，长久滋养着这片土地。

　　在世代生活闭塞的侗族百姓眼里，一支大军来临，一般福少祸多，他们选择了躲避。然而，当红军的脚步渐渐远去，这支队伍的形象却在老百姓的心里愈来愈亲切和鲜活。

　　县溪镇92岁的杨定国老人，至今仍清晰地记得当年初见红军的惶恐，以及随即而来的惊喜。1934年的一个冬夜，13名年轻的红军宣传队女兵来到了杨家。红军有纪律，主人不在家，即使有再多空房，也必须住在屋外。杨家腾出了两间小厢房，女兵们住了进来。

　　老人回忆说：“女兵们文静而和气，白天吃了早饭就出去做宣传，晚上回来就争着帮我们洗衣、扫地。她们没有穿军装的时候，就和我家里的人一样。”老人说，当年，他的隔壁邻舍家里也都住满了红军战士，他们从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乡亲们第一次才发现，天下真的有这样的军队，真正能做到秋毫无犯。

　　7天后的一个清晨，没有惊动任何人，女兵们悄悄地离开了。她们没有带走杨家一点东西，却给杨定国留下了72年都未曾磨灭的记忆。

　　1934年12月，当红军开始来到湘桂毗邻的侗、瑶、苗少数民族地区时，毛泽东曾告诫红军，要特别认真地贯彻党的少数民族政策，做好拥军爱民的工作。红军总政治部发布了《关于瑶苗民族工作的指示》，号召全军“在一切工作中，必须不疲倦地做民族工作”。

　　红军进入通道后，朱德总司令在牙屯堡的一块茶油山地里，向中央警卫团的干部战士作了民族政策的报告。他谆谆告诫大家：少数民族受压迫最深、生活最苦，是红军的依靠力量；要尊重少数民族的风俗习惯，团结他们，共同反对国民党反动派。红军还打开粮仓、粮库，将没收敌人和土豪的粮食、油盐等分配给侗族乡亲。

　　受尽苦难的乡亲们，手捧粮食、衣被、银元，热泪盈眶，都说红军好，红军是侗家的恩人，并衷心爱戴拥护这支军队！在通道，流传着许多活生生的红军与百姓的感人故事：红军过通道播阳时，吴文秀等5位侗族妇女义务为红军舂米5天5夜，不要红军一个铜板；瑶族妇女黄月英与丈夫，机智地从敌人搜查下抢救出受伤红军……一件件，一桩桩，军民互爱，鱼水情深。据通道县委党史办调查统计，当年，全县有50多人为红军带路当向导，有1000多人迎接红军，给红军烧过水、送过茶、煮过饭。在通道及怀化境内有2000余人参加了红军，极大地壮大了红军的战斗力。

　　红军在当地老百姓的支援和帮助下，耳目灵，行动快，转兵神，损失小！红军严格执行党的民族政策，以及贫苦群众为转兵作出的牺牲和贡献，组成了红军长征胜利的重要篇章。

　　“实”作舟

　　英国人菲力普•肖特在《毛泽东传》里写道：“通道仅仅作为红军长征路上经过的一个地方被记了下来，就像部队写在墙上的标语口号一样，在风雨剥蚀中逐渐消退，成为一幅古老的图片。”诚如此言，在很长一段时间，通道，这座湘西小城，在人们的印象里，不过是红军长征路上经过的诸多地点中的一个。

　　时间的流逝也许会让历史的细节变得模糊，却不能阻挡历史本身的灼人光芒。随着长征历史研究的深入，久被忽略的通道渐渐进入人们的视野，而通道会议和通道转兵的重大意义，也在70多年后逐渐凸显，并得到应有的历史评价。

　　刘伯承元帅在《回顾长征》一书中叙述这段历史时说：“正是在这危急的关头，毛主席挽救了红军……当时，如果不是毛主席坚决主张改变方针，所剩3万红军的前途只有毁灭。”从通道会议起，毛泽东实际上“参加了中央的领导工作”，“实际上开始了毛泽东在军事的领导。”“中国人开始团结在毛泽东周围，形成反对共产国际派来的德国顾问的阵线。”通道会议后，1934年12月18日在黎平召开的政治局会议，充分肯定了毛泽东转兵贵州的主张。不久，红军强渡乌江，挺进遵义，在遵义召开了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进一步确立了毛泽东在全党、全军的领导地位。毛泽东主张召开的通道会议，成为红军长征走向伟大胜利的转折点。

　　在恭城书院二楼的展厅里，有一盏红军使用过的马灯。当年，就在这微弱的灯光下，几张古铜色的脸气宇轩昂，巨臂一挥，完成了通道会议这部“旷世之作”。那一刻，灯光仿佛亮了起来，照亮了黑夜，照亮了中国革命的前程。在通道采访的几天里，秋高气爽，阳光明媚，我们的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因为以后来者的眼光，我们知道，从这里开始，历史发生了改变，长征前面的道路，充满了光明。

　　采访中，一位党史专家说，毛泽东在通道会议上关于西进贵州的主张无疑是十分正确和实事求是的，当时的红军已空前减员和极度疲劳，如果北出湘西，势必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决战，这对红军十分不利。避强击弱可以争取主动，还可以打乱敌军围歼红军的计划。从通道会议到遵义会议、再到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从确定改革开放路线到全面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跨越两个世纪贯穿的都是解放思想、实事求是这一条红线。历史上，教条主义让共产党人吃了不少亏，企求从本本里找出中国革命和建设的现成答案，是永远不可能的。

　　万里求索“实”作舟。改变往往是突如其来的，也是顺理成章的；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历史也好，现实也罢，都应当坚持实事求是。如今的通道人，不仅为通道会议而自豪，更在为改变通道落后面貌而不懈努力。作为国家扶贫工作重点县，通道从实际出发，坚持走适合自身特点的发展之路。“十五”期间，全县GDP年均增长比“九五”期间年均增幅高出1．6个百分点；贫困人口减少3万人，农民人均纯收入增长14．9％；旅游业基本形成了以皇都侗文化村、芋头侗寨、万佛山、龙底漂流和恭城书院等为代表的民俗、生态、红色三位一体的旅游体系，2005年旅游总收入达4400万元，年均增长28．2％。

　　与当年欢迎红军一样，如今的通道人也在热情欢迎各地来的旅游者和踏访者，秀丽浓郁的侗家风情，加上“通道转兵”所辉映的解放思想、实事求是、一切从实际出发的思想光辉，正让这个偏僻的湘西小城散发出厚重而迷人的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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