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品画又赏瓷 器艺雅合一
原标题：品画又赏瓷 器艺雅合一
文/图 广州日报记者江粤军
这个世界，运气总是格外垂青于有心人。
1982年，因为工作原因，程浩接到了交通部组织的编写广州港史任务。他开始接触、研究有着两千多年历史的“海上丝绸之路”，了解到自宋元以降，一船又一船的瓷器自广州港起航远赴海外。自此，程浩对古代瓷器日益着迷，从收藏唐宋瓷开始，程浩上溯两晋南北朝，下至明清，收藏瓷器日益广博。上世纪90年代起，他更将目光锁定在别人还尚未有过多关注的浅绛彩瓷，只因浅绛彩瓷是器物与书画的完美结合，既可赏瓷又能赏画。到今天，程浩所收的浅绛彩瓷藏品，已达四百多件。
赏玩研究之不足，程浩又作“爱瓷者说”一部——近期，《瓷器上的中国文人书画》即将由广东岭南美术出版社出版，系统地介绍了浅绛彩瓷历史发展轨迹和鉴赏要诀。借此机会，我们来探寻一番他收藏瓷器的心路历程。
一眼相中“镇店之宝” 痴情把玩只入不出说起三十多年的收藏心得，程浩的眼睛里熠熠生辉，有如罩上了一层明亮的釉色。他开始入行的上世纪80年代，因为艺术品市场还没有起来，唐宋时期的瓷器，价位都不高，除了个别器型受追捧外，甚至可以说很便宜。“像建窑盏，几百块钱就可以在文物商店买到一件，有发票，有证书。一位朋友收了一件兔毫盏，虽然有一点瑕疵，但这件东西是很多省级博物馆也没有的，那时候才花了400元。所以，老百姓省吃俭用也能买得起。当时赝品也少，因为本身就不贵，没人愿意下大功夫造假。当然，像鸡首壶，因为已经卖到七八千元一个，就会有假货出现。”
因此，程浩的陶趣斋收藏的唐宋瓷器，也有几十件，虽然不是他的重头，却不乏重器。尤其是唐代早期的“青白瓷双龙耳瓶”，称得上是镇斋之器。首先，这件双龙耳瓶的肚子比较扁，断代上应该比较接近于隋朝，因为到了盛唐，这种瓶子的肚子都会比较圆硕，体现以肥为美的社会审美风潮；其次，瓶颈上有四道弦纹，可以看出是当时的一件重器。“台北故宫有一件类似的唐代双龙耳瓶，瓶颈上也只有五道弦纹。”
除此之外，明清官窑瓷器，程浩也有所涉猎，特别颇费周章得来的“清雍正仿宋代官窑双螭耳盘口瓶”，同样是程浩的心头好。
2000年，程浩到云南丽江出差，当时在古玩商店见到这个瓶子，虽然被束之高阁，放在博古架的最上层，但程浩早已养成了只要在瓷海中看一眼，就知道哪件是好东西的目光了。因此，他没有要求上手，就直接开始讲价。程浩身上没带多少现金，他希望能以七折谈下这个瓶子。店员说经理出差了，他们没办法做主；程浩只好惋惜地离开。不过，他心里一直放不下那瓶子，忙完工作打道回府之前，又特地去了一趟，对方说经理还没回来，但看出了程浩的诚意，于是留下了电话。
回到广州后，程浩的心慢慢被其他东西牵引住了。没想到过了一个多星期，对方经理来电话了，问他还要不要这件东西？程浩随即报了一个更低的价。对方一听，觉得太低了，但表示可以向上级领导请示一下，结果居然就成交了。没有对该瓶上过手的程浩，要求对方仔细确认是否为雍正年间的，如果是乾隆年间的，那就作罢。瓶子到了广州以后，程浩又请了广州文物界的朋友一起掌眼，最终确定没有任何瑕疵，便兴高采烈地收下了。“因为当时正好赶上东南亚金融风波，旅游业比较萧条，这家店就开在旅游区里，生意差强人意，因此才愿意低价售出的。”
更有戏剧性的是，一个多月后，对方经理又给程浩来电话了，说他太有眼光了，将镇店之宝给买走了，希望能够以高出一倍的价钱回购。太太一听，在旁边煽动：“一下子就能赚几万元，卖吧。”程浩却岿然不动，婉转告诉对方，太太很喜欢这件宝贝，暂时不想转手。原来，当时丽江搞了一个拍卖会，类似的一件东西，刚拍出了几十万元。
而程浩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好东西入手以后，摩挲、赏玩、研究，感情越发深了，给再高的价钱也不卖。他的这份痴情，也日益得到家人的理解。每个月的工资、奖金，还有写书、写稿的稿费，除了留些家用，他都倾囊而出，投入瓷器收藏这个“无底洞”了。藏家简介
程浩，福建省福州市人，广州市书画艺术鉴赏交流学会副会长，中国收藏家协会会员。著有《广州港史（近代部分）》（获1984~1985年度广州地区社会科学优秀研究成果二等奖、全国交通系统《中国水运史丛书》优秀图书一等奖）、《中山舰传奇》、《广州港与广州》、《从海上丝路到亿吨大港——广州港口话沧桑》等专著。
研究日益深
故有“漏子”捡
上世纪90年代中期，程浩接触到了盛行于清代晚期的浅绛彩瓷，为其开创性、突破性的美所折服，从此，他的瓷器收藏名录中，转以浅绛彩瓷为重。
“玩浅绛彩瓷玩的是瓷器上的文人书画。这是真正的艺术创作，讲究写意性、随意性，所以作品有个性、有温度，画面几乎不会重复。甚至一些瓷胎本身有瑕疵，本来要被废弃的，但文人画家利用俏色绘制，变废为宝，化腐朽为神奇。”
因为情有独钟，二十年间，程浩所收藏的浅绛彩瓷，无论数量还是孤绝精品，在全省乃至全国范围内，都可谓令人刮目相看。程门、金品卿、王少维三位浅绛彩大家的藏品，程浩手中有，开山鼻祖张熊的佳构，程浩手中也有。
为了心仪的浅绛彩瓷，程浩甚至会拿出以前的珍品跟其他藏家以物易物。譬如一件光绪年间李子乔的“浅绛彩山水人物纹方瓶”，就是他用一件光绪年间的官窑盘子，再加一点现金换来的。“李子乔的字画在当时就很有名气了，这件是定做的‘陈设器’，创作很精心；同时，因为瓶身和瓶颈都是方形的，要进行八面拼接，不像圆形瓶一次拉坯就成型，制作难度很大，烧制难度更大，成功率不足30%。因此，在浅绛彩瓷中，绝对是精品。”
另有一套同治年间官窑款的“浅绛彩花鸟诗文水盂”，也是陶趣斋里的珍藏。最初，他在文物商店只买到三件。回来仔细一研究，觉得数量伶仃，不太像完整的一套。于是，他折回文物商店打听，果然不止三件，但在他之前，另外三件已经被人买走了。“几年以后，我在市文物商店的一次小拍图录上，看到了三件水盂，迅速判断出跟我已有的是一套。于是我前往拍卖行，希望能够内部转让，但拍卖行说已经上了图录，不能不拍。”为此，程浩专门去举了牌，虽然价格比原来三件贵好几倍，到手以后，程浩依然感到无限欣喜。“这套水盂每一件两面为花鸟画，两面为隶书诗文，画写意而生动，字朴厚而端正，花鸟各不相同，诗文也两两有别，正好是十二幅画十二幅字，相当于一套纸本小册页，看着都令人心醉神驰。”
不过，浅绛彩瓷常被人所诟病的一点在于色彩容易脱落。程浩则表示，早期的浅绛彩的确如此，但到了光绪中后期，画家们会在绘画颜料中掺进釉料，烧过以后就不容易掉色了。
譬如，陶趣斋里就有一件光绪年间张子英创作的大盘，不是典型的浅绛彩瓷，但属于广义的浅绛彩瓷范畴，不能归为粉彩。“因为粉彩绘制要用玻璃白打底，而后渲染，而浅绛彩瓷至多只是局部用玻璃白打底；另外，浅绛彩属于文人作品，一定是画家独立完成的，是一气呵成的艺术创作，而粉彩是分工合作，有人负责画花，有人专门画鸟、再有人勾边填色，属于流水作业的工艺品，这件张子英的作品，显然不是流水线作业，而出手的人以为是粉彩，很便宜就卖给了我，也算是捡漏吧。”程浩笑道。
程浩还提到，在收藏过程中，没见过真品或标本之前，交学费总是难免的。陶趣斋里就有一个柜子，专门陈列着一些赝品。这里面，有一件是作假的汪友棠水盂。“当时只知道汪友棠很出名，没见过他的真品，一听说是他的作品，很激动，看着东西本身也够年头了，就买下来。后来跟真品一比较，便知道字迹不对，画面人物比例也失调，像患了侏儒症，表情不够生动，而且整体布局太压抑。”
今天，对于浅绛彩瓷鉴别，程浩已经总结出了“十看”心得，有一条标准不合的，就可以考虑放弃，可谓“一条否定制”。
一、看器型。一般仿作或新作多为臆造之器，不是比例失调，就是形状怪异，缺乏整体艺术美感。
二、看胎质。由于釆集瓷土的地方不同，时间不同、提炼工艺及精细度的差异，烧成后胎质往往也不尽相同。
三、看画功。仿作往往显得笔触生硬，画面呆板，缺乏灵性，通身匠气，甚至是滞气和死气。
四、看技法。不同时期不同年代，其技法也不尽相同的。如光绪初年至宣统年间，浅绛彩与粉彩的最大区别是不用玻璃白粉料打底和渲染，侧重于用干笔皴擦、重彩点染，故画面浓淡分明，局部有凹凸感，显得清新淡雅，与纸绢上的文人画并无二致。民国时期的技法特点是，多釆用湿笔而少用干笔，施彩单薄，画面无凹凸感，同时对彩料也作了改进，彩内掺釉，画面比较鲜艳、亮丽，且不易褪色掉彩。
五、看彩料。光绪中晩期至民国初年，常用钴料、赭石、浅绿、草绿、浅蓝、浅紫、淡黄等彩料；民国时期因受美术界“设色富丽，人物艳丽，服饰华丽”的审美风潮影响，逐渐向青绿山水、新粉彩瓷演化，故所用彩料发色一般比较亮丽。
六、看款识。款识有年（干支纪年）款、底款、名款及题款之分，而年款、底款又有本朝款和寄托款或伪款之别。有年（干支纪年）款、或既有年（干支纪年）款又有底款的，一般均以年（干支纪年）款的时间为准。
七、看印章。每位浅绛彩瓷作者一般都有自己喜欢的、个性鲜明的多枚图章，甚至每当作品完成后用什么章、盖什么位置，也往往会视作品的内容、题材以及个人的满意度、习惯而采取不同的盖印方式。
八、看包浆。老瓷器由于岁月的“洗礼”，其表面往往会呈自然老化的光泽，俗称“包浆”，又称“宝光”或“哈唎光”，不是人工所能伪造的。
九、看霉斑。浅绛彩瓷由于是低温烧成，又是釉上彩，即使保存完好的，也往往会在黑彩或褐彩处（用带灯光的高倍数放大镜观之）留下稀疏的霉斑或霉点。
十、看手感。浅绛彩瓷由于所施彩料较薄，且多用干笔皴擦，故用手轻轻摩之，显得浅薄而平滑，不像粉彩用玻璃白粉料打底，施釉厚重，有凹凸之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