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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读八十年代》:朱伟的凤凰牌自行车从未停歇

《重读八十年代》:朱伟的凤凰牌自行车从未停歇
2018年07月04日 05:10 参考消息
原标题:《重读八十年代》:朱伟的凤凰牌自行车从未停歇

参考消息网7月4日报道 期望已久的《重读八十年代》终于出版了,作家余华赞赏该书作者朱伟“是我们这一代作家心目中的伟大编辑之一,在那个时代他对小说的理解是超前和深入的,他敏锐地发现了一部又一部当时离经叛道现在已成典范的小说。”

余华说朱伟

朱伟在《人民文学》的时候,其视野从不局限于《人民文学》,八十年代后期的某一天,我还在海盐县文化馆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来自《人民文学》的信,是朱伟写来的,他不是来向我约稿,而是赞扬了我发表在《北京文学》上的两篇小说,《十八岁出门远行》和《现实一种》。从此以后我们建立了深厚的友谊,我们的友谊不是编辑和作者之间的友谊,是朋友间互相理解互相欣赏的友谊,朱伟不会向我约稿,当我向他投稿时他也不会拒绝,我们两个人就是这样的关系。后来他离开了《人民文学》,创办《爱乐》,《爱乐》成功以后他又离开了,创办了《三联生活周刊》,他从《三联生活周刊》退休后,开始断断续续写下这本书,我觉得这本书还没有写完,他还会继续写,还会有下一部。

朱伟在他的书中提到了那辆绿色的凤凰牌自行车,他骑着这辆自行车去找钱刚,去找李零,去找陈平原,去找了很多他没有在书中提及的朋友。这辆自行车对于我也有着难忘的记忆,因为我骑过一次又一次。

从1988年秋天我到鲁迅文学院学习,一直到1991年初毕业,朱伟在白家庄的家是我每周都要去的地方,我们坐在沙发里谈文学看电影,电影是录像带,画面经常会闪现出一道道划痕,在这些有划痕的电影里,我们看了伯格曼、费里尼、安东尼奥尼、戈达尔(还有不少名字)他们的作品。录像带都是朱伟去弄来的,我在鲁迅文学院的宿舍里时,有人叫我的名字去接电话时,经常是朱伟打来的,他在电话里经常说的一句话是:“有好片子。”我吃过晚饭以后,满怀欣喜坐上公交车去朱伟家,看完片子还要讨论或者争论,当我准备回去时发现太晚了,没有公交车了,我就骑着朱伟这辆绿色的凤凰牌自行车回到鲁迅文学院。

这辆绿色的凤凰牌自行车在90年代初被偷走了,朱伟对于小说的敏感在经历了《爱乐》和《三联生活周刊》之后不仅没有被偷走,反而变得宽广了。《重读八十年代》是从凤凰牌自行车开始,这是没有结束的开始,我熟悉的朱伟仍然骑着这辆绿色自行车,在满街的共享单车里特立独行一路向前。

朱伟说余华

我通过《十八岁出门远行》认识的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是林斤澜与李陀接手《北京文学》后,1987年第一期的小说头条。

这个不到六千字篇幅短篇的结构极其巧妙:我在山区公路上走了整一天,到黄昏时想起了旅店,找旅店时见到了汽车。搭车是一个转折,没想到车又坏了,坏到没法再修。这时有五个人骑着自行车从坡上下来,抢车上所载苹果,我在阻拦中被打。然后,更多抢劫者涌来,搬空了苹果,开始拆卸汽车,我发现司机也是同伙,他跳上拖拉机,抢走了我的背包。于是,天黑了,只剩下遍体鳞伤的汽车和遍体鳞伤的我。结尾是,我躺在汽车里,见到父亲正在整理一个红色的背包。父亲说,“你十八岁了,该去认识外面的世界了”,“他拍了一下我脑后,我就欢快冲出了家门。”叙述已经非常老练。它不写承上启下的故事,只写悬念与悬念的意味——从旅店到汽车到司机到抢劫,最后躺在汽车里,“没想到旅店你竟在这里”,又出乎意外,用结尾联结了开头。

这个短篇已经显示出余华出类拔萃的两个特点:睿智的构思能力与对精妙叙述的迷恋。构思决定框架,而叙述乃建筑美学。小说一开头,他就写“我从早晨里穿过,现在走进了下午的尾声,而且还看到了黄昏的头发”,推进极快,“黄昏的头发”是影子,他迷恋这样的句子。他写那个修车的司机撅起的屁股上有晚霞,轻易就摆脱了叙述的陈腐。

如果对比三年前,1984年,也是发表在《北京文学》第一期上头条的《星星》,就能意识到余华经历过怎样的脱胎换骨。《星星》是他第一篇发表在重要刊物上的小说,写一个智力超过他年龄的孩子(我以为,性格原型就应该是他自己),迷上小提琴后得罪了左邻右舍,也招惹了孩子们。最后,父母决定把小提琴卖掉,于是孩子忧伤极了。

余华因为这篇《星星》,进了海盐县文化馆,之前他中学毕业后,在一个乡镇卫生所当牙医。他认识我后告诉我,他最初的创作是由崇拜川端康成始——因为读到《伊豆的歌女》,使他有了最早的创作欲,他从川端康成小说中读到敏锐的多愁善感。他后来对川端康成的概括是,“川端拥有两根如同冬天里的枯树枝一样的手臂,他挂在嘴角的微笑有一种衰败的景象。”他说,改变是1986年春,一本《卡夫卡小说选》。在杭州的一家书店里,当时只剩下一本,朋友先买了。随后,回到这朋友家中,他许诺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换下了这本卡夫卡,读到《乡村医生》后,如醍醐灌顶——原来小说还可以这么写。

他说,是卡夫卡解放了他的想象力,教会他要用异常锋利的思维,轻而易举,就直抵人类的痛处。

亲密无间的交往史

1987年余华像是迅捷完成了一个三级跳,一下子就成为莫言、马原之后,新生代作家中最耀亮的一位。他先在《北京文学》又发表了一个篇幅不到四千字的短篇《西北风呼啸的中午》,写一个陌生人上门,莫名其妙地拉“我”去看望一个将死的,其实并不相识的朋友。这个荒谬的中午,“我”被拉到一个死人身边,作为“朋友”,认了一个悲伤的母亲。这个荒诞结构,是他在《十八岁出门远行》成功的基础上,进而思索人与人关系的结果。

这年年底,他又在《收获》上发表中篇小说《一九八六年》,跳出惊恐开始写残酷。从这个中篇起,余华找到了他独特的落点:以优雅的语言写残酷。这篇小说里,他写太阳,已经是“一颗辉煌的头颅,正在喷射鲜血”;写火焰,已经是“一堆鲜血在熊熊燃烧,噼噼啪啪四溅的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像火星一样灼烫。”

余华的写作方式与苏童是截然不同的,余华迷恋这种锋刃割裂皮肉中的张力。

我记不清自己究竟是哪年初见余华了,向他求证,他说是1988年9月,他进鲁迅文学院后,之前与我通过信、通过电话。通信与电话我是记得的,我记得他得意地笑着的声音:“我知道,《十八岁出门远行》发表后,朱伟就会来找我了。”

1988年9月,余华就离开了海盐,进鲁迅文学院读书了。鲁迅文学院与北师大合办了一个研究生班,这是鲁院第一次培养文学硕士,当时的说法是,为了“青年作家的学者化。”

一个文学青年,因为一个短篇、两个中篇小说,就读上了研究生,这也只有八十年代,才可能成为的现实。

还记得第一次去鲁院找余华的情景。他和莫言住一个房间,莫言是在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后,到这里来读硕士的。

刚到鲁院时,余华还带着海盐的习气: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耸着肩,叉着腿,头发中分,说话声响亮。他带我去食堂,就算是请了饭。

鲁迅文学院期间,余华就成了我家常客。那时我家有一个录像机,找录像带一起看电影,就成了一项大家欣欣然的活动。第一批录像带是吕梁从他秦皇岛的家里拿来的,我记得有斯科塞斯的《出租汽车司机》、安东尼奥尼的《红色沙漠》、费里尼的《8 1/2》、《放大》、雷乃的《去年在马里安巴》,都是他自己翻录的。

那段时间余华和格非经常在我家相聚,聊天南地北。记忆中最难忘是1990年夏天,余华格非一起在我家看世界杯。那个决赛之夜,我们准备了啤酒与各种吃食,余华坚挺马拉多纳,我则赌德国队,格非态度游移。那是贝肯鲍尔主帅的德国队,他站在球场边,就似乎拥有着无限力量。那晚其实卡吉尼亚停赛了,马拉多纳被布赫瓦尔德钳住,跌跌撞撞只有一脚射门,但余华就是喋喋不休说,德国是一驾陈腐的马车。既然打赌,就会时时觉得险象横生,呼吸急促。

胜负似乎是在快终场前奠定的,沃勒尔冲入禁区被绊倒,布雷默罚的点球。我还记得余华当时气急败坏的样子,随后便自嘲“阿根廷虽败犹荣,阿根廷虽败犹荣!”此时天色已大亮,大家伸着懒腰,方觉到在地毯上坐得腰酸背痛。

《重读八十年代》封面

作者: 朱伟

出版社: 中信出版集团

出版年: 2018年5月

页数: 368

定价: 49.00元

装帧: 精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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