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秀

　　之所以引出这个话题是因为我做了个恶梦，梦见敌人追我，我飞奔狂跑甩不掉他们，到后来腿沉得像山一样一点挪不动，于是就被吓醒了。

　　和朋友谈起这个恶梦时还心有余悸，我说如果在战争时期我肯定是个叛徒，肯定当不了英雄了。于是我们就开始讨论这样一个话题，英雄也做恶梦吗？按说英雄既然勇敢得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呢？难道他们怕的是另外的东西，比如蟑螂，比如妖怪。

　　我们想来想去没有结果，又得不出英雄不做恶梦的结论。这时候朋友突然一拍大腿说我知道了，她说英雄肯定也会害怕也做恶梦，但在面对敌人的时候，就把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那是一种职业状态，就像你本是怕苦怕累怕死之徒，可采访时，不也爬山涉水敢冒风险？

　　我回想一下自己工作时确实不曾怕苦怕累，可我还是怀疑当竹签钉进十个手指时，我是否能保证不把密电码说出来。朋友说假如你采访路上被石头砸死被逆行的农用三轮撞死或者被野狼咬掉半个脑袋，你不就是英雄了？别人也会想你是否会做恶梦呢，因为你连艰难险阻都敢闯，还怕什么呢？应该连蟑螂蜘蛛赖蛤蟆都敢放兜里的。

　　这回我被说服了。既然迟早都是英雄堆儿里的人我当然知道自己人做什么梦，我也的确做过稿子被头儿枪毙的恶梦，那么英雄在职业状态中，肯定非常害怕说出粮食的位置或者让他出生入死来保护的领导的门牌号码，他们也会在恶梦中被吓出一身冷汗的。

　　想到这儿我轻松了许多，不再为当叛徒的事感到难过了，也许没等战争来临我就会栽倒在采访途中以身殉职，那样就不用再受老虎凳竹签子之类的刑罚了，但我立刻又有了一个担心，我的朋友会不会将我在恶梦中的表现说出去呢？同事们会不会对我过去一些吃零嘴爱撒谎之类的恶习很当回事呢？即便他们不说出去我发现我还是无法成为英雄，因为我曾经和卖菜的砍价不成强行顺走人家一根黄瓜，当时可是有很多邻居在场的，谁能担保他们将来不会用这个细节否定我的一世英名，况且我一向不大检点。我于是懊恼之极，不仅仅失望而且有些悲愤了。我安慰自己说也许石头掉不下来农用三轮不会逆行野狼知道自己是野生保护动物会与人类和平共处，而且我这一生中不会发生战争，我不用上厕所忘了冲水就紧张，吃人一根糖葫芦还人一包子，人家说橘子两元我非得多给一块钱，因为我不是英雄，我可以放松了。

　　但在最近一次出差中，当我蓬头垢面从中铺上爬下来时，我的下铺突然叼着面包对我说，哎，你昨晚做恶梦了吧，好像在和谁打架，喊了好几句，不说！我就是不说！

　　天哪，我愣住了，我知道，我已经在英雄的路上走着。

　　声明：《青年参考》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

　　相关专题：青年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