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七七

　　电影《玉观音》有一份很醒目的演职员表：原作海岩，导演许鞍华，编剧岸西，演员赵薇、谢霆锋。这些名字哪一个 拎出来都是响当当的，可是搁在一起，响声就有点奇怪：他们之间互相不合拍。于是，这份演职员表就像一份奇怪的菜单：京 酱肉丝之后来个双皮奶，水果沙拉里头还有山药，可口可乐透着中药味儿。

　　说起这几个人，海岩的最大好处，在于“人民群众喜闻乐见”。他是中国当代土生土长的通俗小说家，认认真真地编 故事，爱恨情仇、生死悲欢，他的故事都跌宕起伏得不得了，但也总在观众的感受之内、想像之内，为日常生活提供一点爱情 的番茄酱与传奇的辣椒酱——正如这些调味品是老百姓每天搁在饭桌上一样，海岩的电视剧也可以每天晚上看一集。他不要求 大剂量的感情与思想的付出，而为生活留下了生活之外的一点儿小小悬念。但是，《玉观音》改编成电影，就有它的问题。电 视剧可以允许不受节制的情节与细节，但电影的时间尺度则要求情节与细节都更精粹、节制，在精粹与节制中，找到丰富与微 妙之处。但是海岩的作品，是情节曲折、感受浅直的。于是电影版的《玉观音》，一开始就被复杂的情节压缚着，却没有充分 的深入的前提与空间。

　　当然，也不能要求每一部电影都成为精妙之作，温馨动人、轻松有趣也可以是一部好电影。但问题是，许鞍华的风格 是非常“正剧”的。她的好处在于，有一个宏阔的视野，不内倾、不自恋，有着结构把握力与朴素、结实的细节，同时保持着 趣味。但许鞍华是非常“知识分子”的，她的电影之后，总有一个“省视”的距离，在面对问题时表达感受、提出思考与意见 。《千言万语》表现出她的政治视野的深广，《女人四十》表现了她的生活感受的丰实。作为一个女导演，许鞍华其实是比较 中性的，她的力量表现为一种对秩序的质朴的把握与清醒的质疑。但是，《玉观音》的故事是非常不“知识分子”的，是一个 包括了各种要素的传奇故事，还不太有趣，因为高度有趣也很考验智力。许鞍华的气质与之全然不合。她在电影中保持了一种 朴实而优美的影像风格，这种风格与这个故事好像相当脱离。她让赵薇说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这样的话，思想与 人物也嫁接得过于生硬。

　　岸西是香港的著名编剧，许鞍华的《男人四十》也出自她的手笔，当然，她更著名的作品是《甜蜜蜜》。从岸西的代 表作里，可以看出她的长处，一在于能将较为稠密的人物关系与事件发展打点得清楚而不生硬，二在于对微妙情感的细致把握 和细节展现。《玉观音》的情节密度相当大，编剧算是把故事说得齐整，可是却失去了节奏与回味，像是赶着往前讲故事。而 细节呢，也不见出彩，她把赵薇和谢霆锋的初见改为泼水节的相会，让谢给赵递毛巾：“我叫毛杰，这是我的弟弟毛巾。”这 还是《甜蜜蜜》的路数，但是在原作的框架下，她没有足够的空间与可能来发扬她的风格——再要发扬下去，就也不是《玉观 音》这样的故事了。总之，岸西的好是小资的好，和海岩还是大相径庭的。

　　至于赵薇和谢霆锋这两个美女帅哥，是票房前提。赵薇演得不算好，也不算不好，还是有观众缘的。但是自从小燕子 之后，她就越来越低声细语了——台词功夫还待加强啊！在《绿茶》、《天地英雄》与《玉观音》里，她讲话全都是一个调调 ！谢霆锋演的这个角色没有给他太大的空间，基本上起花瓶的作用。但这个角色的名字太难听了，居然叫“毛杰”——真不知 道海岩是怎么想的。

　　总而言之，电影版的《玉观音》是份杂拌儿。主创人员都挺好，也都尽了各自的心力，但是放在一起，却只是平平， 没有“一加一大于二”，倒反而在互相拉扯中让人觉得味道不太对，不太正。像是没有点儿小酒配着的凉菜，《玉观音》看完 了，就看完了，没有丁点儿暖意让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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