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人血管里的胆固醇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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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4月20日14:16 青年参考 | |||||||||
黄章晋 岳麓书院的楹联“惟楚有材,於斯为盛”里,“惟”和“於”都是语气助词,其意为,楚地有牛人,这儿最多。但当年该书院山长袁名曜想象不到的是,他提写楹联不久,湖南发生的一系列变化,让今天多数人将之理解为:惟有楚地才有牛人,就数这儿最多。
历史是可以改变的。这不是指一种传统,而是过去的事实。此前的湖南的确连“楚有材”都算不上,至少“破天荒”一词的典故——唐宣宗时代的刘蜕是湖南第一个进士,可略资证明。但近一两百年的时间里,一个几乎不出肉食者的地方,连续地、成群结队地出生猛的肉食者,让很多人以为,这儿从来就是出肉食者的地方,不但如此,而且肉食者只出在这里。“惟”被当成“惟独”就是证明。 这个头该在曾国藩开始。所以,今天湖南人在吹嘘自己的优越血统时,难免总要先绕着弯从曾国藩的伟大开始说起。即使在当年曾国藩被当成最反动的“封建卫道士”的年代里,民间“讲古”,曾还是作为本土的大贤大圣出现。确如当年的毛泽东所说,“曾、左,吾之先民;蔡、黄,邦之模范”,这些人的因子已渗进普通湖南人的血管。 二十多年前,我在乡里就听到过不识字的老农大谈曾国藩、左宗棠当年对联互相讥讽的逸事。风气如此,在正史对曾氏等人还是几句扣大帽子标签的时代,一少年郎经常窜犯湖南省城的大小图书馆,专窃与曾左相关图书,自不奇怪;日积月累,若干年后,该小偷在BBS上吐丝成茧,最后终于出了本名叫《战天京——晚清军政传信录》的书,细细读来,无论文字见识均较唐浩明的曾国藩传记更胜一筹,我以为这也不值得奇怪。 《战天京》成书前,我见过作者一面——一位声音沙哑举止粗野的长沙油条。当时他还不叫“谭伯牛”,那是后来,大家认为这将是本很牛的书,牛书要有牛作者,于是,才有了这个“大(伯)牛”的名字。 当时对此书的一种不以为然,现在不妨说出来。我以为,从来食素的湖南,自出了很多生猛的肉食者后,贫寒乍富的负效应开始显现。湖南不像江南、山东这样自古人文渊薮的地方,有能够从容消化吸收历史中丰厚营养的先天基础。稍微改善一下伙食,就出现营养问题,何况的确是在几个特殊时段暴饮暴食了一把。所以,才出了几个肉食牛人,就让每个吃素的湖南人感觉自己血管里已经满是胆固醇,还特别喜欢大声嚷嚷出来:“看!我血管里胆固醇偏高,我们是肉食者,而且惟有我们是肉食者!”《战天京》会不会加入那些叫嚷自己胆固醇很高的大合唱呢?这是我当时的疑问。 不能全怪某些人的自我感觉,湖南人血管里,的确有曾国藩开始拼命灌注的胆固醇。“卫道之师”终于修成正果,缔造者的卫道热情更加高涨,中国当时其他地方重新“发现”的久已失传的上古音乐、礼仪之类,在曾国藩和他的回乡做了大士绅的部属那里,找到了最好的赞助者和推广者。今天很多时评家特别喜好的“彰显”二字,在“同治中兴”的湖南才是真正有着大用场的。林立的战亡者“神道碑”和“遗族”学校,都在努力“彰显”大“道”。而在《战天京》里,你也可以看到“洋务运动之父”给曾老九的信中讲述武器不重要精神最重要的“道”——这是他不被我们注意的另一面。 谭伯牛的《战天京》,倒是丝毫没有今天那些湖南人写湖南历史的趾高气扬、热血沸腾,仅这一点,我就该为这为牛人唱赞歌了。因为湖南人血管里的胆固醇实在是太高了,在曾国藩刚死不久开始,它就已成为全国最保守封闭的省份,虽然表面上很闹。——正如胆固醇已经堵塞了它创新能力和感知能力的今天,除了仅有几个收视率不错的电视栏目外,它的一切都与其人口和自然禀赋不对称。 什么时候,湖南人谈到曾国藩,不是以一种吾乡骄傲的意识,那个“惟独我们这儿才有牛人”的楹联不时刻挂在嘴上,就算得上湖南人血管里的胆固醇有希望稀释了。《战天京》是一本意在扯淡扯得既专业认真而又有趣的书,不为任何人砺志之用。或许,这该算得一个良好的开头,而且,该书文字上追求的通脱别致和有趣,我也希望能是一种探索的开始,尽管后来者要超过甚至模仿它,都不是件容易的事。 相关专题:青年参考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