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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南普通农民朱进中关爱之家落幕后的日子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2月09日10:52 南京《周末》

  在又一个“世界艾滋病日”已经离去,在2004年即将结束的时候,我们又想起了朱进中。

  朱进中,河南省柘城县岗王乡双庙村人,一个普通的农民,一个艾滋病毒携带者,在2003年年初创办了首家民间艾滋孤儿院——“关爱之家”。

  年初,两个消息让朱进中频繁出现在公众的视线中。一个是他被列入“感动中国2003年度人物”评选活动的候选名单,另一个是他创办的首家民间艾滋孤儿院“关爱之家”被当地政府关闭(详细报道见2004年2月12日本报“封面报道”《首家民间艾滋孤儿院停办真相》)。

  随着“关爱之家”的被关闭,朱进中变得越发的低调。期间有传言说朱进中做政府公务员去了,也有传言说他被当成名人用来招商引资,甚至有消息说他办起了新的“关爱之家”。到底朱进中在做些什么?

  12月1日——“世界艾滋病日”,记者拨通了他的电话要求采访。正在为隔天去广州出差而忙着拾掇的朱进中,一听是《周末》的记者,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这个普通话并不标准的河南农民,在曾经的“关爱之家”里一字一句缓慢地叙述着自己现在的生活状态。留给记者印象最深的,是他一次次的沉默。

  “想念我的那些娃娃”

  “以前孩子们在的时候,我根本不能接电话。他们吵得我无法听清对方在说些什么,现在好了,想吵都吵不了了。”这是朱进中在采访中反复说的几句话,他还会习惯性地在讲完后轻轻地叹气。

  朱进中最先提到的是村里的艾滋病孤儿,他否认自己办起了新的“关爱之家”。他把所有在他“关爱之家”呆过的孩子都称作是“我的那些娃娃”。“我的那些娃娃基本上都已经进了‘阳光家园’。和‘关爱之家’比起来,‘阳光家园’的条件真的很好。”“阳光家园”是当地政府特意为艾滋病孤儿修建的。朱进中说自己现在想通了,对于孩子们能进那里也觉得很高兴。“那里(指‘阳光家园’)有整齐的宿舍和教室,校园很宽敞,从衣、食、住、行到孩子们的教育,全部都解决了。我的那些娃娃应该都知足了。”说完,他一阵沉默。

  良久之后,他再度开口,说并不是所有“关爱之家”的孩子都进了“阳光家园”。“现在家里还有7个娃娃。他们有的是不愿意去‘阳光家园’,因为家里还有爷爷奶奶,他们不愿意失去了爸爸妈妈以后,再离自己的亲人太远。还有的是因为他们本身太调皮了,就从那里(指‘阳光家园’)跑出来了。那里的老师也拿他们没有办法,就由着他们了。”尽管留下的7个孩子有这样那样的状况,但朱进中的话语里溢满了对这些孩子的疼爱。

  说起去了“阳光家园”的娃娃们,朱进中的情绪变得好起来,有些自豪。“他们每个双休日都会回来看我,那里距离这里有七八公里的路,乘车大概是半个小时的时间。每次回来,我都会包点饺子、弄点馒头给孩子们吃。”

  朱进中同时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些艾滋病孤儿的想念。“以前这里有50几个娃娃在的时候,从院子里到小楼的两层,都是满满的。这些孩子从6岁到14岁不等,性格各异,但是都有自己非常难得的优点。他们处得很开心,整天就听见我的那些娃娃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吵得你耳根子都不能清净。”今年2月,娃娃们刚被接走那段时间,朱进中说自己着实不适应。“一下子整个家就没有了声音,我还真的不习惯,晚上睡觉前还习惯地去看看娃娃们有没有踢被子啊或者是谁欺负谁什么的。可是一看到空空的房子,我才想到孩子们已经被接走了。我媳妇也是,每次从田里耕种回来,就跑到我面前问:‘娃娃们呢,怎么都不在啦?又出去闹啦?’每次都要我提醒她娃娃被送到‘阳光家园’了,就这样她也要半天才能反应过来。我现在特别盼着双休日,因为娃娃们能回来,和我聚聚。”

  朱进中说,有时自己想娃娃们想得不行,就跑到“阳光家园”去看,来回好几十趟了。“按理说,那边(‘阳光家园’)的条件比我这里好多了,有厚被子盖,教室里还有空调,并且还有很多优秀的老师。我应该放心了,可有的时候就想见到娃娃们。我经常去看看他们,隔着校门看,隔着玻璃看……和娃娃们有了感情啊,我不愿意和他们分开。”

  “我没有当公务员”

  “和我的那些娃娃们相处,我自由自在。可是到政府里上班,我从没有想过。”提到有报道说他去当了公务员这个事情,朱进中的语气突然间加重了许多。

  朱进中有的想法比较偏激,比如他不愿意利用自己这个身份为当地招商引资。

  双庙村所在的柘城县曾是当地有名的“卖血村”,现在是河南艾滋病的重灾区。由于村子地处偏僻,经济十分落后,上世纪90年代初期村子里就开始有人去卖血,渐渐地卖血的人越来越多,去的又多是“血头”们非法开设的采血点,艾滋病这一当地人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世纪瘟疫”开始接二连三地摧毁许多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有关资料显示,由于村子几年中连续死了140多人,而且都是青壮年,如今的双庙村已是田地荒芜、房屋凋敝,近几年来没有姑娘愿意嫁到村里。所以当地的经济发展非常缓慢,成为“艾滋病影响经济发展”的典型地区。

  朱进中对双庙村的描述是:“我家还有些农田。我们这里的人,生活要求都不是很高,维持生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就在家里,和媳妇一起忙农活,养活着两个孩子。”他表示,自己也曾听说过他要当公务员这样的报道。“我当时听了以后,真的觉得好笑。和我的那些娃娃们相处,倒是自由自在,到政府里上班,我可从没有想过。”他告诉记者,今年2月,当地政府找到了他。“他们当时是这样和我说的,因为之前媒体对我的报道,让我变成了当地最有名气的一个人。他们希望能够通过我来为当地做一些事情,包括招商引资。”

  他的声音突然间大了起来:“我没有同意。之前养那些娃娃,因为他们都没有了父母,我想给他们一些关爱,其实他们也带给了我快乐。我没有图过什么,能给孩子们一口饭吃,一张床睡觉,一个地方上学,这就是我想做的。”

  朱进中一直强调自己是一个很本分的人:“我自己也是艾滋病毒的携带者。虽然这个病目前没有希望治好,但是我觉得自己应该不要留下任何遗憾。到目前为止,我的生活还没有任何遗憾,收养这么多娃娃,我也不后悔。我只是一个本分的人,希望自己所做的事情能够给人们一点提示,让大家都来关注艾滋病和那些艾滋病孤儿。”

  “有的时候很无奈”

  在采访中,朱进中也时不时表现出自己的惘然和无奈。“我知道有越来越多的人在关注我们这个人群,但你们改变不了我现在的生活环境。我在这个村子长大,还要在这里继续生活下去,我必须要适应这里的环境,这我也没有办法。”

  说到预防艾滋病,朱进中的话多了起来,情绪也时好时坏。他说,“民间防艾第一人”高耀洁是他比较赞赏的人。“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还在为预防艾滋病而奔波。她应该回家享福的,现在却把所有心思都扑在了防艾上面。我们俩接触过好几次,她来过我的‘关爱之家’看孩子,给孩子捐吃的,捐用的。去年,我们俩还一同被中央电视台提名为‘感动中国2003年度人物候选人’。”

  提到这个,他的情绪明显有些失落,“中央电视台当时希望我去,但是村里不让。”接着,电话那头又是一阵长时间的沉默。“村里为什么不让你去?”记者打破了沉默。朱进中的语气愈发沉重:“村里这么做是有他们的想法的。我们村经济发展一直不景气,我在媒体上的曝光率比较高,作为村中的一分子,我所说的和我所做的都代表了村里的形象。村里会从侧面和我讲,‘你的言行要注意一点,因为你代表了一个村的形象。’”他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是在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我还要在这里生活下去,我必须适应这样的环境。”本来今年他有机会去北京参加防止艾滋病的宣传活动,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没有去成。

  朱进中说自己在村中显得比较另类,因此受到了很多关注。“很多人就是想知道我每天都在干些什么,还经常有人打电话到家里来,问我在干什么。”对于这样的现状,他显得很是无奈,“一开始我并不习惯这样,慢慢地也就顺其自然了。这大半年来,我基本上没有出过城,也就去县里看看孩子们。”

  “下一代不要再像我这样了”

  “我们都是因为没有文化啊,才会有这样的结果,希望我的儿女这一代不能再像我们这样了。”他变得非常坚定,让孩子们健康成长是他生活的目的。

  朱进中告诉记者,他本人有两个孩子,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他们和孤儿们吃住都在一起。“他们和其他娃娃之间的感情好得很呢,原来‘关爱之家’开着的时候,我的两个孩子和他们整天打闹,在一起高高兴兴地游戏。娃娃被接去‘阳光家园’的时候,我的两个孩子也都舍不得呢。”

  谈到对这两个孩子寄予的希望,他有些激动:“我对所有的娃娃希望都是一样的,不管是那些艾滋孤儿,还是我自己的两个孩子。我把他们送到了县城里去读书了,幸好,两个娃娃还挺争气的,成绩都还不错。我们这一代人就是因为没有文化,不知道怎么让自己的生活富裕起来,所以才会去卖血。孩子们一定要成材,有文化,才能让自己健康地长大。这是所有天下父母都有的心愿,我也一样。还有剩下的7个娃娃,我生活再困难,也要送他们去读书。”

  朱进中说,为了确保自己一家和7个艾滋病孤儿的生活费用,他最近开始做起了生意。让他高兴的是,与他合伙的人都是健康人。“我明天就要去广州了,是去订货的。我和其他四五个人一起在搞一个自救项目,是一种塑料再生用品。这次去大概要十多天呢,幸好你今天打电话来,明天就找不到我了。”这次出门,对朱进中来说,是轻松的。“村里知道我是因为自救而出去做生意的,就同意我去了。”

  当记者问到朱进中自己的身体怎么样了,他含糊起来:“一会儿好一会儿坏,总体来说还是可以的。有的时候实在撑不住了,就到镇上去买几包药吃,都比较便宜,现在病情基本上能控制住。”而对于自己感染上的艾滋病毒,朱进中说自己看得很淡了,“我没有后悔自己去卖血。我是为了生活,既然已经感染上了,我只知道我要做的,是面对这个现实。目前娃娃们都生活得好好的,我也有了自己的事业,我比较安心了。”

  在采访中,他始终表现得很踏实。“我抽烟很凶的,接受你这个采访,我已经抽了5根烟了。孩子们刚走那会儿,很多人都问我是不是流泪了,其实我也就躲在角落里,像现在这样,抽着烟。这么多年来,我已经学会了接受。”

  他说的是实话。(本报记者 陈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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