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问6009

　　谭 野

　　2005年元旦，温家宝总理飞赴陕西铜川，专程看望去年“11·28”矿难职工家属。3日晚间，全国的民众从央视新闻联播看到了温总理搂着孤儿潸然泪下的镜头。盈盈泪光中，分明映照出温总理爱民、恤民、忧民的朴素情怀，本报记者因此感慨系之，歌以咏之。

　　6009，不是王家卫最新的电影，不是一个有炫耀价值的手机尾号，更不是某个官员一桌酒宴的价格，6009是2004年煤矿企业发生各类伤亡事故中死亡的总人数。

　　6009曾经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的组合，在2004年的一些日子里，他们曾经饰演着不同的角色，他们可能是父亲，可能是孩子，可能是兄弟，可能是丈夫，可能是一些人生命的依靠，也可能是一些人希望的寄托。可是他们留在了2004年，在新的一年里，我们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和面孔，听不到他们的笑声或叹息。

　　我在新年的阳光下，常常会想起这些在黑暗中远去的人，可是他们最需要的不是被怀念，不是被慰问，不是被祭奠，也不是被宣传，他们需要的很简单，那就是安全。可是这一点，他们却往往得不到保障，因为安全在很多时候和煤炭的产量，和生产的成本，和领导的目标，和企业的效益是不能共存的。

　　煤矿安全生产是个老问题，却总成为不得不重提的新话题。如何在开采煤炭、持续供应稀缺能源的同时，保证宝贵的生命不受矿难的吞噬是我们不得不面临的共同课题。

　　多年以来，每当矿难发生后，我们听到的解释一般都是由于矿井领导人缺乏安全意识，或者是无证小煤窑非法乱采乱挖。人们一直指责小型、私营以及属于非法的矿井，认为它们应为大部分死亡事故负责，这些矿井还被指责从事不经济的开采活动，不重视环境保护。

　　处理的方法无非是停产整顿或者直接关闭。

　　国家发改委去年11月在一份政策文件中表示，“近两年来，煤炭供应紧张后，大大小小几万家企业，争抢煤炭资源的矿业权，在一些地区形成盲目无序的勘探建设，所以要继续深化煤矿安全整治，淘汰和关闭整顿小煤矿，从源头上减少事故隐患”。

　　对于国家目前取缔小煤矿的种种努力，人们有着强烈的似曾相识感。上世纪90年代也有一场类似的打击行动，并确实取得了成果，但当时煤炭价格很低，可惜最终证明那次成功也是短暂的。

　　还有专家解释，矿难发生的原因是因为国有煤炭企业连年亏损，无力改进安全措施。如果这种说法成立的话，2002年开始的电荒本应该给煤炭行业带来脱困和改进技术的希望，因为整个煤炭行业都开始盈利了，但事与愿违，电荒首先带来的却是让人触目惊心的矿难。

　　有小煤窑的时候发生矿难，治理整顿之后小煤窑却总是死灰复燃;煤炭企业亏损的时候是没钱改进技术提高安全条件，而企业盈利之后却只是超产而不再愿意增加安全投入了；安全监管部门说要限产保安全，而有关部门不久又下令让企业“适当增产”；一方面，有关部门在骄傲地宣布，2004年全国煤矿百万吨死亡率为3.100，同比减少0.720，其中国有重点煤矿百万吨死亡率为0.954，创出了历史最好水平，而另一方面，我国煤矿的百万吨死亡率是美国的100倍、南非的30倍。

　　为什么出现这种现象？部分政府部门和专家的解释其实存在逻辑上的问题，但是我们不要求他们找出看上去更为合理的解释，因为任何解释都挽回不了死难矿工的生命，都抹不去死难者家属脸上的泪痕。我们只知道：人民的生命安全是否能够得到保障，是对社会公众责任感、政府执政能力的最基础的考量指标。

　　2005年1月2日，陕西铜川陈家山煤矿天寒地冻，温家宝总理赶赴当地对前不久在该煤矿事故中遇难矿工的家属进行慰问，并深情落泪。望着总理的泪花，每个有良知的国人都感到心痛，但在感动的同时，我们也祈祷新年的中国，四海平安，共和国总理能在北京，能在家人身边和国民们一起享受下一个元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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