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叫金有树的人走了

　　一个平常的日子，一个名叫金有树的人，悄无声息地，走了。

　　没有如簸的大雪，没有霏霏的冷雨，没有任何可以呼应送葬者心中悲情的“天象”出现，那个在刺骨的冰水中救出19条人命的英雄走了(详见3月14日《重庆晨报》。

　　这个男人，这条被冷漠所杀的汉子带着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人永远都无法偿还的良心 之债走了——上路前，他眼角那一滴缓缓流下的冷泪，将在许多许多的夜晚，浸湿我们的梦境。

　　这个从未想过要成为英雄的人，他曾经以为他是爱别人的，所以当失事的大客车一头栽进悬崖下的水塘时，他毫不犹豫地跳进冰冷刺骨的水中，砸开车窗，将19名乘客救出。

　　他很平凡，在那一天之前，从不敢想象自己居然会被媒体所关注；他的名字——会在互联网上被人上万次地点击！他爱自己的妻儿，他想活，他朴实地认为，“人人爱我，我爱人人”是我们这个社会最基本的道德信条。所以在死神即将把他从这个他所爱的世界带走之前，他想到了向社会求救。

　　他说，我救了19个人的命，求你们救救我的命！

　　他相信，他的求救信，一定会像去年10月23日那个阴雨蒙蒙的上午，19个深陷绝境的乘客向自己发出的求救呼喊一样——得到回应。

　　他等待着，直到他的生命化作一捧骨灰；直到这个早晨，他被儿子用颤抖的双手——捧在一只小小的盒子里。

　　世界很安静。

　　天穹下，只有招魂的唢呐声飘过长长的田埂，飘过他的家，飘过那个曾经向他发出凄厉呼唤的水塘。

　　那些生者，那19个被他舍命从死神的国度拉了回来的男男女女，都到哪里去了？

　　那封信，那封寄托着农民金有树对生命最后眷念的信，写满了英雄金有树对人伦道德最起码期待的信，你们看到了么？

　　互联网上，网民的眼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他们的眼泪——是流给失去父亲的英雄遗孤的，是流给失去丈夫的英雄遗孀的，是流给那个保留了21世纪中国最珍贵道德品质的乡村汉子的。

　　去年夏天，开县，一位年轻的武警消防战士为从滔滔洪水中拯救一名孕妇的生命而英勇献生，他的壮举感动了三千万巴渝儿女。一个多月前，当英雄的母亲代替儿子捧过“振兴重庆争光奖”的大红证书时，曾有那么多人双眼婆娑。

　　今年春天，又是开县，这个名叫金有树的农民，在悄然救出19名落水乘客四个多月之后，寂寞地上路了。

　　这是一个天地蒙羞的日子。让我们记住这个日子，记住金有树儿子那张惨白的脸，记住金有树妻子那孤独的身影，记住——是这个人，让我们不得不重新审视“人之所以为人”的那些初浅的道理。

　　春天了，金有树坟头边的麦苗绿了，油菜花黄了。我想，那19个人，那19个因金有树的死而活着的人，会不会相约——在两个多星期后的清明时节来到这座坟边，为黄土之下的英雄——献上19束鲜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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