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救19人的农民去世续：重庆市调查组展开调查

　　开县救人英雄金有树的死经媒体报道后，在全国引起强烈“地震”，连日来，各地媒体纷纷前往开县追踪采访，各地读者热切关注，许多人对金有树的死提出质疑，认为如果当地政府的救助能再及时一点，金有树可能还不会死，至少还能多活一段时间。连续几天，本报记者深入现场，走访了大量当事人，就读者关心的求助信为何“漫游”了那么长时间、政府为何没有及时救助等诸多问题展开了调查。

　　求助篇 瞒着哥哥弟弟写了求助信 救哥心切，弟弟写了求助信

　　昨日，远在珠海打工的金有树的弟弟金有银在电话里告诉记者，金有树病重无钱继续治疗时，他向哥哥提出求助政府的建议，金有树坚决反对，说：“我们不能做了点好事就向政府伸手要这要那的。”后来，金有银救哥心切，于2月19日背着金有树委托他人写了封求助信，复印了15份，并于当天分别给丰乐镇、乌杨村、开县县委、县公安局、县法院、交通运输公司等部门递交了求助信，“我先后给有关部门递交了7封求助信，还有几封没有发出去，我现在衣服口袋里还装着呢。”

　　等待回音，无奈之下求助媒体

　　据金有银称，写给该县陈县长的求助信是他委托亲戚郑昌华转交的。郑昌华告诉记者，2月19日拿到求助信，因为当天是周末，他于2月21日上午10时左右亲自送到了县政府文件传递办公室，“当时是一名女工作人员接收的，还说不用信封装都可以交给陈县长的。”

　　“大量求助信递出去后，我们一直等待着回音，希望哪个部门的领导能过问此事，帮助我们度过难关。然而，直到无钱治疗被迫出院回家后的3月3日，县信访办和丰乐镇有关领导才到家里来调查此事并看望了我哥哥。而在等待政府回音的过程中，我们无奈之下，才向当地媒体求助。”金有银如是说。

　　常独自流泪，终没等到好消息

　　刘先桂的弟弟刘先国告诉我们，金有树无钱继续治疗被迫回家后，常在床上独自流泪，“他多么不想死，他天天盼着去医院继续接受治疗。”后来，开县卫生局和开县人民医院有关领导看望他时，承诺免一部分医疗费继续为他治疗，他很高兴也一直盼着早日能到医院治疗，“哪怕到医院输点氧也好啊！”9日下午，在开县政府召开的专题会议上，有关领导决定免费为金继续治疗并将于10日接他到医院，同时还对金家的生产生活、已花掉的治疗费等都作了相应安排。

　　然而，9日下午，当一名村干部骑着摩托车赶去把这些好消息告诉病重的金有树时，途中偏偏又出了车祸，金有树苦苦等待的这些好消息中途“止步”。10日早上，金有树突然辞世，“他真的是带着遗憾走的，”丰乐镇郑镇长不无遗憾的说。

　　疑问篇 求助信为何“漫游”十多天？

　　求助信发出后，有关部门又是怎么处置的呢？为什么“漫游”了10多天之后才有“响动”呢？

　　县长批示后，回复时间22天

　　开县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胡拥中介绍，2月22日，他将求助信转给陈县长，陈县长看后当即做出批示，要求信访办牵头马上调查核实此事，并形成报告上报给他。随后，政府办公室将此事作为督办来信转给了信访办。3月5日，信访办调查核实并形成了报告交到了陈县长手中，陈县长批示后，要求政府办公室牵头立即介入此事。记者在陈县长批示过的求助信上看到，批示时间为2月22日，而政府办公室在督办信函里要求信访办在3月16日前回复。

　　记者来到开县信访办要求采访负责调查此事的江主任，办公室一名男工作人员说江主任不在，也拒绝给我们江主任的手机号码，对求助信信访办是怎么调查核实的我们不得而知。

　　时间有点长，但没违反规定

　　从金有树家人发出第一封求助信，到开县有关部门派人到金家探望，以及政府决定全面救助金有树及其家庭，中间间隔了10多天。10多天虽然不算太长，但对于一个濒临死亡的人来说，却是多么宝贵。对于这类非常的特殊的人和事，信访办的调查核实是否可以再快一点呢？有关部门领导是否可以采取特事特办的方式，及时作出救援决定？

　　开县政府办公室胡拥中副主任解释，信访办接到陈县长批示后立即从外围开始了调查核实，“3月5日才形成调查报告，尽管时间是有点长，但并没有违反信访条例的有关规定，办理回复时间也在法定之内。我们每天都要收到上百封人民来信，很多事情都需要调查核实，而调查核实是需要一定时间的。”那么为什么不能特事特办呢？胡主任笑笑不置可否。

　　事先不知情，媒体起到“加速”作用

　　丰乐镇郑镇长接受采访时称，虽然金有树就在他们镇，但由于金有树及其家人从来没有对外宣扬过他救人的事迹，他们一直都不知道，“直到3月3日，县信访办打电话通知镇政府，要求配合调查此事，我们这才知道。”3月5日，该镇政府向开县政府递交了“建议给予金有树同志见义勇为表彰的报告”。

　　尽管政府自收到求助信就介入了此事，但为什么偏偏要等到3月9日(金有树去世前一天)才果断决定全面救助金有树呢？真是如媒体报道所言“媒体报道后，有关部门才作出反应”？丰乐镇有关领导认为，政府不是在媒体报道后才重视的，不过，媒体的介入对领导决策起到了“加速”作用，让领导们不再犹豫而果断采取措施，“因为基层需要救助的人实在太多了。”

　　开县政府办公室胡主任也承认，媒体报道对及时援助起到了监督促进作用，“但绝不是有些媒体所言是新闻报道出来后，政府才给予重视和关注的。”

　　冷漠篇 冷漠的何止获救者 纷纷否认收到求助信

　　对金有树病重求助直至不幸死亡表现出冷漠无情的何止他曾救助的19名乘客，那些金家送了求助信的部门或单位所作所为同样令人费解。

　　据金有银讲，2月19日，他将一封求助信送到了交通运输公司(落水车所在公司)，亲手交给了一名负责人，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但对方没有及时伸出援手。昨日，交通运输公司张经理接受采访时称，他根本没有收到任何求助信。

　　开县公安局、开县法院等部门对于金家送求助信一事，均称“不知道此事”。丰乐镇政府有关领导也称他们在2月19日没有收到求助信，金所在的乌杨村有关领导也否认收到求助信。

　　开县卫生局和开县人民医院在3月7日曾派人探望了金有树，但因为政府没有决定免掉所有费用，因此迟迟没有将金有树接到医院继续治疗。对此，开县卫生局向局长称，他们当时也要求他到医院治疗，并答应免住院费，但金家因为经济困难拒绝了。“并不是我们迟迟没有接他到医院继续治疗。”那么，为什么不能先治病再谈钱呢？医院张院长称，他刚上任不久，对此事并不了解。

　　干部授意写感谢信？

　　在丰乐镇乌杨村采访时，一名村民悄悄对记者说，金有树去世后，政府部门给予金家大量帮助，有些干部授意其家人给政府写感谢信。

　　写感谢信的金有树姐夫刘晓初称，各级政府对金有树及家人的帮助实在太大了，政府对他们有恩，写感谢信完全是家人自愿的，“领导并没有叫我们写。”不过他也承认，金有树死后当天，村书记杨某在商量善后事宜时提起了这个事情，“算是提醒我们吧，但绝不是硬叫我们写的。”

　　开县政府办公室胡拥中副主任认为，政府帮助金有树及家人绝对没有想到回报，不论哪个领导干部都不会授意其家人给政府写感谢信的，“金的家人当天送感谢信时我也在场，从他们真诚的目光和表情里，我看得出其感谢之情是发自他们内心的。”　　

　　理解篇 金家人总把“感谢”挂嘴边

　　尽管有的单位和获救者反映冷漠，尽管救助决定姗姗来迟，但金有树亲人却表现出大度和理解，没有一句埋怨的话。

　　金有树的姐哥刘晓初说，从向有关部门发出求助，到政府全面救助前后共10余天，如果政府早点重视积极救治的话，金有树可能还有救，“但是我们还是理解政府的。”他认为，金有树救人事迹之前没有公开过，政府根本不知道；有关部门当时可能觉得是小事，没有引起高度重视；政府得到报告后可能还要开会研究，还有一个调查核实的过程。“而且，金有树走后，政府给他家人很多帮助，解决了妻儿的后顾之忧，让活着的人过上好日子。”

　　金有树妻子刘先桂对政府满怀感激，在金有树下葬当天专程给政府送去了感谢信，即使是现在一说起这件事，总把“感谢政府的帮助”挂在嘴边。

　　对策篇 建立救助体系不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采访中，一名卫生局官员谈到医院之所以没有提前将金有树接去继续救治，是因为医院方面“实在怕了”———每年有很多病人治病后无钱支付费用，给医院造成数百万元拖欠费，不仅医院职工有意见，对医院的发展也造成了严重影响。

　　“建立农村医疗救助体系刻不容缓！”当地一名政府官员说，国家应该在农村建立一个完善的重大疾病患者救助体系，成立诸如“重大疾病患者救助基金”，对农村那些困难家庭的重大疾病患者实施必要的救助，凡是符合救助条件的，马上就可参照有关条例或规定实施救助，既节约时间，也可更快更好救助病人，“光靠政府补贴不是长久之计，难免很多中间环节。”

　　也有读者建议，国家可以考虑对如何救助金有树这样的英雄人物立法，明确有关部门义务救助英雄的职责，避免英雄流血又流泪情况的出现。如果有了这方面的规定，有关单位拒绝救助或救助不力，上级部门可以依法追究当事人的责任，或者问责政府官员。

　　最新动态 重庆市调查组赴开县调查

　　本报讯 记者昨日从有关部门获悉，金有树之死已引起重庆市委市政府的重视，日前已派出调查组赴开县展开调查。

　　金有树的妻子刘先桂告诉记者，金有树治病所花掉的6万余元已由开县政府解决了，民政部门已派人将现金送到了她家。

　　连日来，各地读者对金有树的家人非常关心，纷纷要求来渝看望。汕头、成都、长沙等地多家企业纷纷委托本报记者，转告金有树的家人，他们将于近日赶到重庆捐款捐物，并为金有树的儿子提供就业岗位。

　　声音 不能让道德亏本

　　好人有好报，整个社会应该报答他，至少被他救的人、社会应当报答他。目前社会在回报见义勇为、好人好事方面的制度还不健全，社会缺少感恩的心态。假设当事人不是农民，而是警察、干部、军人，情况一定不同，当事人或许就是劳模、英雄，因为这些单位需要树立典型，而且对他们在精神、道德、物质上都会有补偿。对好人好事的评价应更细化，不能让道德亏本。谁不让道德亏本？应该还是社会、政府。 (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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