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对话佘祥林:曾想去女尸发现地方安家(图)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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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4月04日10:59 光明网-光明日报 | ||||||||||||
本报记者对话佘氏兄弟,佘祥林称母亲死后因怕再牵连家人而放弃申诉 本报记者 吴学军
对话动机 白墙,白窗。湖北沙洋监狱总医院,佘祥林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体虚弱,但是表情平静。 佘祥林是湖北京山县雁门口镇何场村人,原系京山县公安局原马店派出所治安巡逻员。1998年6月,京山县人民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佘祥林有期徒刑15年。3月28日,被佘祥林“杀害”达11年之久的妻子张在玉突然现身。4月1日,佘祥林被从狱中放出,到医院就医检查身体。盐水一滴滴地注入他的体内。他的女儿坐在床沿,不时握住父亲的手,放到脸蛋上。房间里,佘祥林的几个兄弟都在。二哥佘桂林和弟弟佘梅林都在广东打工,听到佘祥林获释的消息,他们立刻赶回老家。在与记者的对话中,佘祥林的几个兄弟在旁边上网查看网友对佘案的评论,时时发出笑声或感叹。 来了几个警察要跟我下棋 新京报:你现在身体怎么样? 佘祥林:感觉还行,就是心里有点烦躁。从监狱出来后,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心里不知道想什么。可能是长期的冤屈导致的吧。 新京报:你还记得自己被抓那天的情形吗? 佘祥林:那是在一个下午,我正在上班,外面的油菜花开得正旺。来了几个警察,说要跟我下棋,下到晚上也不让我回家。天黑后,我就被警车带走了。前几天我从监狱出来,看到外面又值油菜花开,真是巧。 新京报:你当初知道自己为何被抓吗? 佘祥林:我根本不知道。 佘锁林(佘祥林的大哥):有一天,警察到我家来搜查祥林的衣物,我们才知道他被警察抓走了。 新京报:警察把你带走后,发生了什么? 佘祥林:他们把我带到一个山庄,要我承认谋杀了自己的妻子。我说没有,他们不信。他们一天给我两顿饭吃,不让喝水,不让睡觉。有个警察还用枪顶着我的胸膛,说:“相信我可以一枪毙了你。”我说:“你厉害你就毙了我。”他说他完全可以以抢夺枪支为由把我毙了。 我要求大哥在外面帮我申冤 新京报:这种日子持续了多久? 佘祥林:11天。后来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时我看每个人都是重影的,看一个人就像是三五个人。我被带到看守所时,看守所都不敢收,因为我身体到处是伤。因为腿肿,裤子都穿不进去。 新京报:等你清醒后,你又看到了什么? 佘祥林:等我清醒后,我发现自己已经在一份份文件上画押,承认自己杀害了妻子。对笔供记录上的一些话,我都不敢相信是自己说过的。 新京报:所以你想到了要申诉? 佘祥林:对。我在看守所写申诉。大哥到看守所一次次看我,我都要他帮我在外面申冤。大哥和母亲在外面张贴寻人启事,还在电视台刊登寻人广告。因为这些,大哥被关了起来,母亲也进了看守所,和我关在同一个看守所。当时我听到所里有女人痛苦的哭声,现在想来,可能是我母亲的。 新京报:如果再次见到那批审讯你的人,你会对他们说些什么? 佘祥林:这个没想过。你是记者,能否帮我想一句话? 母亲忧郁死后我放弃申诉新京报:你何时知道母亲去世的消息的? 佘祥林:大概是1998年。那时母亲已经去世好久,是妹妹在一次探监中说漏嘴的。其实,我之前也怀疑过,因为母亲很长时间没来看我了,都是父亲或者大哥、妹妹来看我。(激动状) 新京报:知道母亲的死讯后你是什么感受? 佘祥林:我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但又不得不接受事实。我想到了自杀。我知道母亲是因为我而死的。她身体一直很好,没生过什么病. 新京报:现在看来,你认为是什么造成了母亲的死? 佘祥林:腐败,司法腐败。如果那些掌管司法权力的人对党和政府,对人的生命,对法律足够负责的话,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 新京报:母亲的死对你打击很大吗? 佘祥林:(沉默)因为申诉,母亲忧郁而死。(沉默)母亲死后,我想申诉也不敢了。 私下和狱友诉说自己冤屈 佘锁林:以前他不知道母亲死讯时,每见一次,他都要我们申诉。我说我们家一没钱,二没权,你难道还想把我搞进“号子”不成?后来他就不提这个要求了。 新京报:你一个人默默忍受了? 佘祥林:(沉默)曾经跟一个狱友私下说过一些。 新京报:你真的不想申诉了? 佘祥林:不想了。虽然监狱领导曾鼓励我申诉,但我还是不敢,怕家人再出事。因为我的事,母亲去了,父亲差一点疯了,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新京报:监狱里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佘祥林:劳动,写思想汇报。监狱领导和警察对我都很好。我头疼、腰疼,领导还让医生来给我检查身体。我的视力后来急剧下降,原来两个眼睛都是1.5,现在分别是0.1和0.12.我在劳动时断了一根指头,领导就让我干轻活。 在狱中写日记作为精神支柱 新京报:听说你在狱中还写日记? 佘祥林:是的,这是我的精神支持,也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之一。 新京报:你的日记都写些什么? 佘祥林:主要是日常生活琐事,自己所经历的,以及对一些经历的想法。主要是消磨时光。 新京报:还有其他动力吗? 佘祥林:我的女儿、父亲,还有兄弟、妹妹,他们都是我的动力。我进去时,女儿才6岁,我不能撇下她一个人不管。老父亲每次骑车看我,叫我一定要坚强地活下去,说我不回来他就不闭眼。 (哽咽)新京报:这些因素使你勇于面对现实? 佘祥林:应该是的。但在监狱里,我的心情始终是压抑的,感觉孤独。我写思想回报,总感觉很勉强,很委屈,但还是得写。因为我身在监狱,自己是个“罪犯”。 警方拒绝我去确认“张在玉”尸体 新京报:自始至终,你相信过那具无名尸体是张在玉吗? 佘祥林:我不相信。我知道她活着。我多次要求警方让我去确认尸体,或者让法医解剖尸体,都遭到了拒绝。直到现在我都没见过那具尸体。 新京报:能否回忆一下,当初张在玉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佘祥林:我也感到很突然。这个事情对我刺激很大,你得去问张在玉,我也想知道她为什么突然走了。我也不想再提那段时间。她做的事情,她自己最清楚。 新京报:有媒体报道,女方家属曾说,你在外面有外遇? 佘祥林:(停顿了一下)这个问题能否不回答,跟这个案子关联不大。谢谢你的关心,实在不好意思。 新京报:你当时找过张在玉吗? 佘祥林:我和家人到处找,到处贴寻人启事,可就是找不到。 佘锁林:我们差不多全家都出动了。家里几个兄妹关系一直很好,祥林家的事就是大家的事,都帮着找。 曾想去发现尸体的地方安个家 新京报:如果她不回来,你能想像今天这一幕吗? 佘祥林:如果她不回来,说实话(停顿),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否背起这个“黑锅”。 有可能背不下去,因为我在监狱中不止一次想到过自杀。 新京报:思想压力很大吗? 佘祥林:我在监狱里获得减刑,本来也快出来了。可在乡亲们看来,我是杀人凶手。家里人已经遭遇了十多年冷眼歧视,跟着背黑锅,千夫所指啊。我不敢想像,回到家后,我能否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新京报:突然出来,对监狱外的生活感到害怕吗? 佘祥林:是的。怕出来后,没有能力继续背这个黑锅。我曾想过去警察发现尸体的那个地方搭个棚子,安个家,住在那里,以证明自己的清白。 不愿打扰张在玉现在的生活 新京报:你是如何得知张在玉回来的消息的? 佘祥林:是监狱领导告诉我的。 新京报:听到这个消息你高兴吗? 佘祥林:不敢相信,脑子里一片空白。虽然之前我早有思想准备,想着她应该不会死的,因为我确实没杀她啊。 新京报:你现在想见她吗? 佘祥林:我想没这个必要。她现在有她的生活,我何必去打扰她。当然,适当的时候,也可以见一面。 新京报:你恨她吗? 佘祥林:我不恨她,我对她没有看法。 希望张在玉不要太自责新京报:你有没有想过她回到你身边? 佘祥林:没想过。她有她的生活。 新京报:你和张在玉何时结婚的? 佘祥林:女儿1987年出生的,应该是1986年结婚的。 新京报:你们夫妻关系怎么样? 佘祥林:关系很好,很少吵架。 佘锁林:(有点急)不要再提这事了,提这些事他会激动。 新京报:有什么话希望我们带给她? 佘祥林:希望她不要太自责。她也没想到会搞成这样,我一点不怪她。 相关专题:湖北杀妻冤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