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会梦魇挥之不去 | |||||||||
---|---|---|---|---|---|---|---|---|---|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11月23日15:49 新民周刊 | |||||||||
民间潜行的标会苗头仍应引起相关主管部门和金融机构的重视。温州人不会将闲散资金放在家里睡大觉,但是银行利息偏低,股市不振,因此,当一些打着高利率幌子的标会出现时,对民众就会形成一定吸引力。 撰稿/杨 江(记者) 吕明合
有人为“会”招魂 矾山镇数千个大小标会如何在政府部门眼皮下最终演变成一个由全镇人参与的“乌托邦”闹剧,个中缘由令人深思。但是谈起刚刚公审的矾山会案,一些矾山镇外的温州人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震撼,即便那么多人已倾家荡产,一些人仍坚信,矾山会案只是极个别的特例。 有人告诉记者:“其实,温州各县和矾山会案差不多规模的标会有很多。”有人透露,矾山垮会的同时,在隔壁的龙港镇就藏着一个比矾山更大的“会”。 “会”似乎伴随着大多数温州人发家致富的过程,在温州鳌江以南的“小江南”地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抬会的经历,买房没钱要抬会,结婚没钱要抬会,开店办厂子缺钱,也要抬会。 温州市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周德文说,起初,“会”带有互助的性质,改革开放初期,大量的温州农民洗脚上田,创办自己的小企业,但一方面农民们“一穷二白”,另一方面,国家又无多少资金扶持,他列举了一个数据:从建国初期至1980年代初,中央在温州的投资只有区区6.5亿元。 白手起家的农民无法从银行机构获得充足的创业贷款,这种情况下,温州人重拾在当地流传甚广的民间融资手段,那就是“合会”,也可以美其名曰“民间金融互助会”。 在1980年代初,“会”将成千上万个农民的微薄资金聚少成多。这种民间的互助方式解决了一时的资金短缺,很多温州人借此实现了原始积累。 周德文说,据保守估计,如今温州民间借贷的总量少说不下500个亿,促进会曾做过调查,温州30万家中小企业,到目前为止,仍有70%的企业主要资金来源依赖民间借贷,没有借过高利贷的几乎很少,许多企业做大后,依然喜欢既用银行,也靠民间的“两条腿”走路的融资方式。 因此,在矾山连环会案发生后,甚至有人抱怨:“会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打是肯定打不掉的。银行不肯贷款给我们,这么多人要做生意要钱,不靠会,靠什么?!” 惨痛的历史教训 不过,在矾山不少群众眼里,标会确实带给了他们传销般的梦魇,发生在那里的一幕很容易就将人们的记忆拉回到1986年。这一年,温州市下属的乐清县发生了一起震惊中央的“抬会”大案。近20年后的今天,不少人的评价依然是:那是一场彻底的灾难。 1986年,“抬会”在温州尤其是乐清开始抬头,当时民间借贷利息很高,据统计,那时候温州各种“会”总会员多达30万人,非法吸纳会款10亿元人民币。 当时乐清受灾面积最广。受高利率的诱惑,从干部到村民,只要手中有闲钱,就会争先恐后地往大小会首家中送。 一位老者回忆,会头收钱,先在墙两头放着,不出两个时辰,两头的钱就会连在一起,一个上午整面墙就堆满了,到晚上,一个房间都堆满钱,连脚都插不进。 还有人亲眼看见人们将钱放在箩筐内,上面盖着菜叶,趁天黑挑着送到会首家。当时在人们看来,会首收了自己的钱,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那是会首给你赚利息的机会,是天上掉馅饼。 20多年后,人们还记得一对名叫郑乐芬与蔡胜南的农民夫妇。如果给温州“抬会”出一部史鉴,他们当是“受之无愧地要在里面记上一笔”。 1985年9月,这对夫妇组织了一个“平会”,一个月后又转为了高利润为诱饵的“抬会”,规模很快壮大。1986年3月,政府取缔该抬会时,发现已经有中小会首427人,会员遍及温州全市,并远至江苏、山东、新疆等地。 该“抬会”经营金额为1.22亿元。1985年,万元户还是普通百姓的梦想,这个数字对当时的中国来说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一对农民夫妇能玩转1亿多元资金,中央为之震惊。郑乐芬后来被以投机倒把罪判处死刑,蔡胜南则得了个无期徒刑。 今天在矾山的这一幕与1986年乐清的一幕是何等地相似。与乐清相比,矾山镇还是幸运的,尽管一个镇闹得鸡犬不宁,但好歹没有闹出人命,但当时的乐清就“惨不忍睹”了。许多乐清家庭妻离子散,一些人被债主逼得走投无路端起农药就喝。成千上万的人发了疯似地冲到会首家讨债,甚至采用绑架人质、非法拘禁等手段。会首跑了,会员就抢他们家东西,有人抢了条被子,据说发现被子里竟夹着几千元钱。抢晚了的,只好将会首家两扇门拆下一边哭着一边扛着走。 数据显示,短短3个月里,温州全市有63人自杀,200多人潜逃,近1000人被非法关押,8万多户家庭负债累累,倾家荡产。这场“抬会”灾难的余波经过温州政府多年的努力,才在1992年才基本平息。 “标会”从未消失 原温州市委政策研究室主任、温州知名经济学家马津龙教授介绍,“抬会”的危害在温州深入人心,直到今天人们谈起“抬会”,还是会说,“那是骗人的东西,会死人的。” 抬会一时销声匿迹,但标会这些年一直在温州民间存在。事实上,不少温州人对标会都是爱恨交加的心态。温州人炒房、炒煤一定程度上也借助了标会。非但如此,他们还将标会的模式带到了国外。 七都岛是温州知名的侨乡,90%以上的家庭都有直系亲属在国外。 七都人在美国组织的标会叫自助会或者互助会,约定的本金往往在一两千美元,人数在六七十人左右。60个人的标会,每个月开标一次,需5年完成一个循环,有时候一次就可以筹集几十万美元,谁有急用就可以先取得会款。 周德文在美国考察期间曾目睹了一名七都人靠标会发家的过程。“这个朋友刚到美国时很穷,每天给人家开车送菜为生。他没有住所。一些已经立足了的老乡就为他组织了一场标会。” 通过标会,周德文的朋友立即获得了一笔可观的现金,买了一栋三层的洋房,自己只住一间,其余出租用来偿还会款。后来,在美国的七都岛人又以标会的形式给他筹集了一笔创业资金,然后有货物的温州人赊货给他,有店铺的借店铺给他。 没几年,这位朋友就拥有了一套房子和自己的公司,这种“借鸡下蛋”的神效令周德文很感慨。 周德文说,不少七都人就通过这样的方式得以出国,购房、立业。 对此,马津龙提醒,这种标会的组织目的是互助并非营利,且多是熟人之间进行,因此与矾山连环标会有本质区别,对那种利率高、涉及人员广的标会一定要保持警惕。 值得重视的是,在一些地区向温州模式学习的时候,温州“会”的形式还被沿袭到了邻近地区。不久前,奉化溪口镇披露了两年前一个涉及数亿元的标会大案。 与矾山镇类似,溪口镇的会首和会脚从小会标来几万元,参加十万元会,再从十万元会标来几十万元,去参加百万元会,形成了一张巨大的连环网。只不过,与矾山不同的是标来的钱大多被用于投资,标会一度成为溪口中小企业最重要的融资渠道之一。 2003年9月,几个会首到澳门、缅甸赌博导致资金短缺后外逃,溪口标会资金链断裂,标会随即接连崩盘,透支现金的会首和会脚纷纷逃离,据说,溪口至少六成家庭参与了标会,损失惨重的家庭达上百万元。 此案导致16名会首入狱。而溪口的许多建设项目停工,当地经济元气大伤。 2004年5月,与温州相邻的福建宁德也遭遇了大规模会案。截至2004年7月15日,共查实会首225人,参与标会人员 27883人次,涉及金额约9亿元。 马津龙说,矾山连环标会案给了温州人一次类似当年“抬会”风暴的警醒,但民间潜行的标会苗头仍应引起相关主管部门和金融机构的重视。 他认为,温州人不会将闲散资金放在家里睡大觉,增值的欲望很强,但是银行利息偏低,股市不振,因此,当一些打着高利率幌子的标会出现时,对民众就会形成一定吸引力。 相关专题:新民周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