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车大盗逃出派出所后引导警方破数起命案抵罪

　　本文背景：近期，“飞车党”抢夺案在广州、上海、南昌等地都时有发生，甚至越演越烈，职业化“飞车党”抢夺案有向全国蔓延的趋势。针对飞车抢夺的危害越来越大的现状，最高人民法院最新出台了《关于抢劫、抢夺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规定，飞车抢夺处罚可从原三年以下改为三年以上直至死刑。

　　2005年7月中旬，位于西安市临潼区的兵马俑、华清池正值旅游高峰。然而，居住在临

潼城区的居民们却被一个关于“飞车党”抢劫的传说搅得人心惶惶：光天化日下，一位美貌的少妇走在街上，遭到骑着无牌摩托车的“飞车党”抢劫。少妇装有五万块钱的包被夺走，她本人被摩托车拖着撞到电线杆上当场昏迷，命悬一线。

　　这起街头抢劫案发生当晚(7月12日)，公安临潼分局就成立了专案组。

　　7月29日，民警发现，陕西省高陵县马家湾汇新玻璃厂一个名叫成小冯的职工使用过本案受害人被抢的手机。警察找到成小冯，此人声称手机是在西安贩手机的小邢让他代卖的。因为价格高没能出手，成小冯自己用了两天，又还给了小邢。

　　小邢就成为民警必须找见的重点人物。经查，小邢名叫邢国建，哈尔滨市依兰县人。

　　8月4日，邢国建被抓获。

　　据邢国建交待，7月12日临潼街头的那起案子，就是他和同国际、张军胜、李佳一起干的。同国际驾驶的

　　侦破工作进行到这里，本案的“男一号”同国际即将粉墨登场了。

　　飞车大盗，盖房置家“奔小康”

　　7月12日下午6点多，在临潼区人民路抢了那位下班回家的妇女后，同国际的摩托车一刻没停，一气儿跑到临潼城区外一处铁路桥下。

　　拉开那只褐色的手袋，里面居然有五捆厚厚的百元大钞。就在李佳心花怒放地数钱的时候，同国际已经悄悄将里面一个装有1600多元现金的钱包和一只三星手机“渗”到了自己的口袋里。后来，他委托邢国建卖这部手机，才有了成小冯使用它的故事。

　　不算那只李佳没发现的钱包和手机，包里共有现金47900元。同国际和李佳各拿了两万元之后，他们才打电话把开车为他们打掩护的邢国建、张军胜二人叫到跟前，除去当天四人加油、吃饭等开销，他们平分了余下的钱。

　　分手之后，李佳在西安连吃带嫖，只用一星期就把这两万块钱花得一干二净。邢国建、张军胜也都毫无例外地选择了疯狂挥霍。因为玩女人，脑子反映有些慢的张军胜已经是梅毒二期；李佳也因同样原因得了淋病。

　　但是，邪道来的钱，同国际通通用到了正道儿上。他家里盖起了全村最好的一排五间的房子，房间里铺了地板砖，装了空调，买了彩电、冰箱、席梦思床。除此之外，他还花24200元买了部拖拉机，花3650元买了部挂在拖拉机后面用来翻土犁地的旋耕机。他在筹备着办婚事。

　　同国际时年29岁，陕西富平县留古镇南川村人。他上面有一个哥哥、四个姐姐，等他上到初中，家里就实在没钱供他读书。结果，只读了半年初中、数学还学得挺好的同国际，早早流落社会。22岁时，因为在县城盗窃一辆摩托车，同国际被判刑一年半；2003年5月，因为一起飞车抢夺案，他又被西安市碑林区人民法院判刑一年。

　　出来以后，他成了全村最老的光棍汉，相过的对象一听说他坐过牢就再也不肯见第二面。他决心“搞活经济”，扭转婚姻问题的被动局面。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像同国际这样不肯下苦打工、又不肯下地干农活儿的主儿，哪个村子没有个三个五个的？和同国际同村的张前勇、同县的张军胜、邻县的李佳等人，和同国际都会随时纠集组合起来，出去开摩托飞车抢人。说到这事儿，他们用的词儿叫“上班儿”。2004年以来，同国际挑头儿，他们连续在西安城区、临潼、阎良、高陵、渭南、蒲城等地连续做下近百起案件，成了以飞车抢夺为职业的一伙人。

　　抢人越多，他们贼胆越大。本来，飞车抢夺都是以背包、拎包的女人为目标。可是，赶上个大老爷们儿站在路边正专心致志地接手机，只要顺手，摩托车呼啸而过，那部对方还正说在兴头儿上的手机就到了他们的手上；不光抢老百姓，他们连警察也敢抢。2005年5月，同国际等人驾车在陕西阎良县刚作了一起案，中午12点40分，经过三原县大庆路时，一位年轻的女交警身穿制式服装正在树阴下行走，他们居然也飞车抢了她的包绝尘而去。

　　贼胆虽大，同国际却早早有了越干越害怕的感觉。飞车抢劫的时候，他常常把开着拖拉机在自家的责任田耕种土地当成自己的人生理想。可是，做了强盗，想再下山也不是一件容易事儿。就算你咬紧牙关，从此洗手不干了；可你的同伙但凡有一个翻了船，就可能把你这个“隐士”连根拔起来，重归牢狱。一次，在卖抢来的手机时，同国际认识了东北人邢国建。小邢会开车，同国际就拉他入伙。作案时，他开摩托车抢人，让小邢开汽车断后，如果有人开车追他，打掩护的汽车就冲上去进行拦截，制造点儿小

　　铁拳出击，飞贼党羽全捕获

　　8月4日晚上八点多，同国际从冰箱里取出啤酒刚准备喝，四五名警察就突然冲进来。

　　原来，邢国建交待出同国际之后，刑警就追到了富平县。

　　和同国际神出鬼没的张前勇就同时入了刑警的法眼。晚上10时左右，刑警们摸到张前勇家。张前勇正躺在沙发上黑灯瞎火地看电视，警察就来了。

　　在警车里，张前勇交待出张军胜在阎良县租房子住。刑警押着张前勇追到阎良县，在一间民房找到张军胜时，他却装糊涂，口口声声说不认识张前勇。

　　节目演到这儿，就剩逮李佳了。李佳22岁，家住高陵县湾子乡湾子村。他老爹是个小包工头儿，家里不缺钱，早早给他娶了媳妇，还给他买了辆吉利车让他拉客挣钱，可惜这儿子把聪明劲儿全用在了吃喝嫖赌外加吸毒上。

　　在抓老搭档李佳时，同国际选择了站在警察这一边。可是，他前脚被逮走，后脚就有风声传到了李佳的耳朵里。同国际给李佳打电话约他去“上班”时，李佳不肯去同国际指定的“上班”地方。于是，同国际以大哥的身份恰如其分地发火了：“你马上过来，我的车坏在通远路口了。”谁知，李佳开吉利车来到同国际跟前，车停下，探头往车里看，却不熄火、不下车。发现情况不对，他驾车跑得无影无踪。

　　8月6日，李佳落网。

　　节外生枝，公安局里首犯逃跑

　　8月11日清早6点多，天已经亮了。临潼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内，连日来四处奔波疲劳至极的两位刑警坐在椅子上打起盹来。仅仅十几分钟时间，当其中一位下意识地抬起头扫了眼对面椅子上坐着的同国际时，不禁大惊失色——一副手铐、一副脚镣静静地搁在地板上，同国际却不见了。

　　正值公安部在全国开展打击“抢劫、抢夺和盗抢

　　刑警大队的民警们发誓，一定要将逃之夭夭的同国际重新捉拿归案。

　　沿着同国际可能逃跑的路线，临潼分局民警从不同方向进行了追踪，却没有找到他的任何踪迹。11日当晚，同国际的照片就上了公安追逃网，在渭南、西安以及临潼、富平一带的长途汽车站、火车站，民警们发出了500份协查通报。

　　审讯过同国际的民警有个共同的感想：这小子记忆力特别好。当那几个小子在花光了抢来的钱之后，已经把抢过谁搅成了一锅粥时，同国际却能说清楚他做过的每一起案子，从作案、逃跑地点、路线，到受害人穿着特点、抢走的是个什么样的包、包里装的有多少钱，都能说得一清二楚；甚至连人家包里装的一只玉米棒、一串葡萄、一小包花生米都绝不会张冠李戴。同国际的嘴巴特别甜，把和他打交道的警察一律称为“叔”，哪怕人家比他还小。在认罪态度上，他也明显好于其他几人。在一气儿交待了70多起案子之后，他还自告奋勇去做李佳的思想工作：“你看，我都承认了，你还有啥不能承认的？好好跟政府配合，争取宽大。”

　　8月14日上午8点半，刑警大队侦查员张小定收到一则奇怪的短信：“杀人者赵老六在银川某某处躲藏。”十几分钟后，同样号码手机又发来一则短信，声称他就是负案在逃的同国际。短信发过，手机便处于关机状态。银川真藏着这样一个杀人犯吗？张小定的手机同国际又是如何知道？如果发短信的人果真是同国际，他这样做是想达到什么目的呢？

　　警方分析，同国际很可能就在银川市，所以，临潼刑警当天下午驾车前往银川。

　　刑警们一抵达银川，同国际就不断地通过短信给他们指示赵老六的方位，并且详细地说明了赵老六的体貌特征。照他描述的路线，民警们找到了位于银川前往贺兰的高速公路口一家工贸公司，进去没走多远，一部机器后面转出一个瘦小、寸头、体重不足50公斤，和同国际描述得一般无二的主儿，民警上前拉住他一问，果然是陕西口音。一个负命案在逃五年的家伙就此落网。

　　赵老六本名赵新会，富平县雷轱坊乡金粟村沟畔村人，现年32岁。2000年11月，他在西安市未央区孙家湾村打工期间，碰见了一个打过他哥的乡党樊某。于是，两人在村口叫上了板，赵新会拔出随身携带的水果刀，要了樊某的命。案发后，赵新会离家出逃。此间，他不曾给家里打过一次电话、写过一封信，隐姓埋名躲藏在银川打工。8月13日，并无深交的同国际突然找到了他，并在他这儿住了一宿，然后不辞而别。没想到，两天后警察就找上门来，将他追捕归案。

　　同国际在发给警察的最后一个短信中，声称他要“再立新功”，接下来，就关掉手机，从此泥牛入海。

　　末路挣扎，自我救赎出奇招

　　警察对同国际的审讯非常成功。在交待罪行的阶段，他只知有不少同伙落网，却并不知道他们之中究竟有谁被抓了、谁又交待了哪些案子。同国际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的一个特征，就是能很快做出判断、抉择。有过两次坐牢经验的同国际深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并不只是写在墙上的标语。于是，他选择了和警察合作。可是，一旦开了口，想再刹住闸，就不那么容易了。就这样，他一气交待了70多起案子，供出了一些甚至还没有落网的同伙。

　　同国际的积极态度也使警察放松了对他的警惕。他人瘦，每次戴手铐却都要求往高戴一点儿，这就是他后来能抹掉手铐的原因，尽管手铐把手刮得血淋淋的。脚镣是他在指认现场的过程中，因为走来走去发生了松动。趁人不注意，他自己用手将其拧紧。后来，天亮后，看他的刑警有所松懈，打起了盹儿。于是，他迅速地金蝉脱壳，院子墙角一只汽油桶上爬上墙去，然后朝着渭河的方向，穿果园、走青纱帐，一路狂奔。他吃果园只有鸡蛋大小的苹果充饥，喝渠里果农浇地的生水解渴。这样，当天下午四五点，他就徒步走到了富平境内。在一个村子外，他甚至眼见着一辆他自己坐过的警车朝他女朋友家的方向驶去。

　　尽管身无分文，可这难不住这名生存能力很强的逃犯。跟一个停在村口吃西瓜的卡车司机说了些好话，那司机就答应他钻进了装满白灰的车厢内。这样，同国际顺利地进了西安，停在了张家堡立交桥附近。下车后，同国际直奔附近一家被称为“人市”的劳动力市场。果然，在这儿就碰见一个先前曾经和他一起打过工的四川人。凭着四川人给他的三十元钱，同国际吃到了这一天中的第一顿饭，并且给他的女朋友周萍打了个电话。

　　周萍是一个离过婚的女人。本来，得知同国际坐过牢，周萍家里坚决反对他们的恋爱。关键时刻，同国际将一张存有一万元人民币的银行卡交给了周萍，以示他要娶她为妻的雄心和实力。结果，家贫如洗的周家终于默许了他们的交往。警察上门的时候，尽管还没有过门，但周萍已经挺起了将军般的肚子，怀上了同国际的孩子。接到电话，周萍就跑到西安，两人在打工者云集的北郊大白杨租房居住。

　　惊弓之鸟般的同国际却无法就此踏实下来。交待了那么多案子，其中上万元的抢劫就有五六起，他知道案子上法院，等待他的是将怎样可怕的判决。在度过一个不眠之夜后，他终于想到了那个杀人后潜逃近五年的乡党赵老六，因为他以前无意中曾听人说，在西安做大白灰的富平乡党老任和赵老六有联系。

　　前文已述，同国际是一个保持着农民本色的人。生活中，他一直很节俭。混迹江湖，他吃饭多是一碗面条；身上穿的衣服、鞋子，最贵的也就四十来块钱。当然，他也不是圣人。李佳他们玩女人，他也会玩。但他的消费层次也是档次最低、一次只要几十块钱的“野鸡”。

　　可是，对亲戚、朋友，他却出奇地大方。他的哥哥和姐姐，差不多人人都借过他的钱。和别人一起吃饭，只要口袋里有，他肯定抢着掏钱。高陵马家湾的汇新玻璃厂，很多工人是从富平这边的一个玻璃厂流动过去的，同国际也曾在这儿打过工。因为人缘好，同国际什么时候去马家湾，都会有工友、乡党请他吃饭。

　　所以，当同国际找到卖大白灰的老任打听赵老六下落的时候，老任就对这个坐过几次牢的朋友毫不隐瞒。打通赵老六的电话，对方很吃惊，态度明显较冷淡，不想和他多拉扯。可是，谁让是朋友介绍过来的？不过，赵老六还是防了他一手。在离自己栖身之地还有好几站路的地方，赵老六就让同国际提前下了车。手机里指挥他七拐八转，在确信同国际没把“警察”引来的情况下，才跟他见了面。得知同国际也是个惹了大麻烦的逃犯，赵老六请他吃了饭，给他买了一盒烟，把他安顿到一个工友的空铺上住下。他哪儿能想到，同国际要把他当一份贡品，献给警察，以期冲抵自己的罪行。

　　同国际原本并无刑警张小定的手机。审查他期间，他记住了这个警察的名字。后来，他拨打临潼分局的“110”指挥中心，声称是张小定的朋友，由此得到了张小定的手机号。于是，在登上银川市返回西安的火车后，他那则重要的手机短信发了出去。

　　飞贼归案，刑警涕泪满衣裳

　　8月15日，警察得到情报，有人在北郊大白杨附近见过同国际。一张大网渐渐地越收越紧，8月26日成了同国际逍遥法外的最后一日。

　　同国际再次被押进刑警大队的院子之时，听到风声的临潼警察差不多都已守在大院门口等候已久，人人脸上都笑开了花，高兴得手都拍红了、握酸了。

　　两位因工作马虎放走同国际的年轻刑警，却激动地流出了热泪。

　　再次归案的同国际又交待出一些案子。经指认现场、落实报案材料，仅他一人就飞车抢夺作案90起，抢得财物20余万元，这起案子是陕西省有史以来最大的一起系列抢夺案。（文/胡杰）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5年11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