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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关注:一个小偷(下)


http://www.sina.com.cn 2006年02月27日18:44 共同关注

  今天的节目我们继续为您讲述一个小偷的故事。小白是一个父亲被判入狱又被母亲抛弃的孤儿,15岁的时候因为抢劫罪被判劳教1年半,从少管所出来不到半年,小白又偷走一家商店里价值近万元的东西。难道小白就非想做贼吗?小白的做法让一直在背后帮助他的检查官柳青非常失望,不过让柳青想不到的是,在盗窃案发生的第三天,小白竟主动给她打来电话,让她看一篇在网上写的文章,小白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2003年6月,小白因抢劫罪被判处劳教一年半,办理他这个案子的检察官柳青一句“只要你真心改过,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牢牢地记在了小白的心里。从少管所出来后,小白的大伯还是不想收留他,并占有了他家的房子和土地。为了维护小白合法权益,柳青一边跟小白家乡的政府联系帮助找到孩子的法定监护人,一边帮小白寻求法律和媒体的援助。可是一切还是没有结果。不久,小白被一个好心老板收留,本以为这下小白终于有个好的归宿,但小白不知什么原因他将老板价值近万元的东西偷走了。

  柳青:失望,我觉得非常失望。因为当时我的反应,我觉得我一直在做努力,多困难的时候我都没放弃他,但是他把自己放弃了。

  让柳青没想到的是,在盗窃案发生后的第三天,小白给她打来电话,让她上网看一篇文章,告诉柳青网址后,还没等柳青说话便迅速把电话挂掉了。

  按照小白提供的网址,柳青看到了小白自己写的一篇文章。

  文章: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小白,18岁,河北人,只上过小学二年级。现在靠抢钱过日子。说真的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我没有办法啊!可能你们会说你怎么不去找工作?我找过,找到了个好工作,老板是个女的,把我当儿子一样,可是,我一想到我的大伯就受不了,你们知道吗?我大伯是怎么打我的,怎么虐待我的。只要我一想到他的样子全身都会发抖。不过现在我不怕了,工作我不干了,我把老板的钱和手机拿走了,卖了,我想回老家把我大伯弄死后在去警察局自首。我也不想活了。我跟你们说的意思是等我死了以后,希望你们可以替我向被我抢的人说声对不起。

  柳青:生气,特别气愤,我气愤的主要原因就是说因为过这么长时间,他没有告诉我,居然在网上发了这么一个贴子。而他想表达的就是说他走投无路了,他才这么做,而我当时的一个想法我这么长时间,而且这么多人在帮你,他又偷了那个老板娘的东西,那个老板娘对他那么好,他自己都说那个老板娘对他非常好,他这么做真的太对不起人了。

  气愤之下,柳青在小白的文章后跟了个帖子。

  柳青:反正我当时也挺激动的,我的意思就是说,第一句话我就说,你知道我是谁。

  帖子内容:你知道我是谁,你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诺言,你让所有关心帮助过你的人失望。你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去自首,这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忠告。

  柳青:过了那么一两天,他就给我打电话,他说我也不知道这么做不对,他说我当时也是冲动,他说可是我不敢去自首,我害怕。我说你怕什么,你做都做了,我说你做了就要有勇气去承认,有勇气去面对,他说你劝我自首,可是我自己不敢去,你能不能把我送进去,我说那好啊我在单位等着你。

  可是,让柳青再次失望的是,一直到晚上,小白也迟迟没有出现,也从此再没有音讯。小白到底在哪里?回想自己和小白交往的过去,除了对小白的失望,柳青更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

  柳青:他的问题迟迟没有解决,我觉得我也有责任。因为我给了他很大的希望,至少他认为我给他很大希望,如果我这个希望没有破灭,可能他就不会走这一步,所以我也很自责,当时我挫败感很强,就是我觉得我的能力太低了。

  记者:你觉得小白重新走上犯罪道路,这个问题究竟在什么地方?

  柳青:我觉得很多原因,但首先是社会的责任。因为他的问题迟迟没有得到解决,不是一个部门一个人的能力,是需要社会方方面面的,比如说我通过了地方很多关卡,就是他当地的一些政府部门,一些职能部门,甚至一些团体,但是问题都没有得到解决,我不知道为什么,卡壳在哪,我现在都没有找到原因,我认为很正当的途径能够解决的事情一直没有得到解决。这里面有没有对于像他这样的情况,比如说对刑满人员的这种歧视。

  小白再次走上了犯罪道路,确实是说明对待这样的孩子应该需要我们社会更多的关心和关爱。不过我们换个角度想,社会也不是没给他机会,比如好心收养他的老板娘,可是小白还是自暴自弃了。为什么他不去珍惜这难得的机会呢?犯罪后知道悔改给柳青打了电话说好去自首,可又为什么迟迟没有出现呢,小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记者:你现在如果要见到老板娘,你想对他说些什么?

  小白:跟老板娘说对不起他,是我辜负了他,只能说对不起。

  小白说,自己一直对一时冲动的盗窃行为后悔万分,可一想到自首,心里就不免一阵阵的害怕,无奈之下给柳青打个电话,希望姐姐把自己送进去,可是一直徘徊到深夜,自己还是没有勇气走到姐姐的面前。

  小白:柳青姐让我去自首,我想过去,但是那天本来和柳青姐约好了去找她,但是那天我在西单转了好长时间,一直转一直转,我又不敢去,因为我不知道这次再判完刑以后,我出来还是什么都没有。等到我又那么大了,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所以我也没有勇气去自首,而且我觉得我去还是没有人理我,因为我在里面很受罪,我在里面没有人给我送东西,我没有日用品,什么都没有,都是用别人的,很容易被欺负。

  是自首还是逃亡,面对良心,小白别无选择,可面对将来,小白倍加犹豫,看着四周楼群窗户里透出的灯光,小白不知道哪一盏才是为自己点亮的,就在这个时候,小白再次想到了自己的妈妈。

  小白的文章:我真想和那些有家的孩子一样,过着快乐的日子。我真希望可以看看我的妈妈。妈妈你在哪啊?妈妈你怎么那么狠心,怎么忍心把我丢下,妈妈。我想在我死的时候见见你可以吗?妈妈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这9年吗?我在北京要饭要了9年啊!妈妈让我看看你好吗,在我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哪怕看一下,你叫我声儿子,我就满足了。

  记者:你恨你的妈妈吗?

  小白:有时候恨过,但是我有时候特别想她。因为我现在都已经19快20了,到现在我连我妈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是比较遗憾的。

  记者:你非常想见你的妈妈?

  小白:因为我相信我妈也和别的妈一样疼我,一样想我,只是她也是被逼无奈。

  记者:你如果见到你妈妈了,你想对他说一些什么呢?

  小白:我不想跟她说,我只是想和她在一起生活,因为我想知道母爱是什么样。因为我在北京的时候,我有很多好朋友都是北京孩子,我经常有时候跟他们在他们家里住,他们的父母对他们特别好,而且我看到他们特别羡慕他们。

  记者:你觉得如果你的妈妈在,你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小白:不会,肯定不会。

  对于自己的爸爸,小白不愿意多谈,他说他去监狱看过爸爸两次,以后只要有时间,他还会去,因为他是自己唯一的亲人。

  在谈及其它的时候小白的眼睛是那么冷漠那么老成,可当谈及自己爸爸妈妈的时候,小白的眼里突然闪过了一丝泪光。在这个时候,我们看到一个孩子的纯真和渴望。

  为了躲避警方的追捕,小白白天四处流浪,晚上则在网吧里过夜。上网游戏和聊天成了小白躲避现实的唯一方式。因为对未来无望,小白给自己起个网名叫做堕落。

  2005年12月的一天,小白在网上看到一个网名叫“镶金边的乌云”,这个奇怪的名子吸引了他。听了小白的身世后,“乌云”给予他很多的同情和关爱,乌云的快乐和纯真也渐渐感染了小白,她的一句句温暖的话语陪伴小白度过了许多漫长而寒冷的冬夜。聊天中得知,“乌云”是新疆伊宁某中学高三的女学生,同龄人的感受更让小白倍感亲切。在现实中找不到爱的小白感到在虚拟世界中享受到久违的温暖。为了让虚拟变成现实,大年初一这天,小白踏上了前往新疆的列车。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两人见面的当天晚上,小白在网吧里看到了记者采访柳青的文章,后面很多网友的留言更让小白和女孩惊呆了。

  小白:好多好多人都在关心我,因为我觉得旁边有人管我叫小弟弟,有人管我叫小白,有人管我叫哥哥什么的,突然觉得旁边多了好多朋友,突然之间觉得有好多人关心我。

  记者:他们在网上基本上给你留言的主题是什么?

  小白:就是说你在哪儿,你有没有吃饭,过年在哪儿过。我有的告诉他,我在新疆,他告诉我冷不冷,都在关心我。还有当时给我留言是这么说,他说我是一名护士,你如果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给我打电话,把她电话号码给我了,然后还有

北京师范大学的学生,他说我们是师范大学的大学生,是一寝室的一个
女生宿舍
,我们全部宿舍的人全部关注你,希望你好好想想或者去自首或者怎么着。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300多名网友给小白留言,这句句真诚打动了小白,看着柳青对自己的呼唤,看着素不相识的人们对她如此的关心和帮助,小白下定决心投案自首。

  2006年2月6日,在外逃亡9个月的小白在网友“乌云”的陪同下走进了伊宁市公安局。

  毛警官:他来自首这个情况很意外,因为这样的情况不多见,然后问他怎样证实案件的真实性,就给了一个电话,就是北京柳青检察官的电话。取得联系后,她说确有这么回事。

  在和柳青证实情况后,伊宁警方又和北京警方取得联系最终确定案件的真实性。

  毛警官:确定案件的真实性以后,前面案发一些原始材料应该在北京那边,所以我们这边谈完话以后,他们那边(要)给我们发来一个拘捕证。然后我们才能对他在本地采取(措施),通知看守所人来将他带走。但是,在拘捕证没来之前,不能对他进行强制关押羁押都不行,所以必须等到拘捕证(传真)过来。

  记者:那怎么办?

  毛警官:就让他先回家了。

  让小白先回家了?好容易鼓足勇气走进公安局,可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小白的决心不会动摇吗?

  毛警官:让他回去不担心这个孩子第二天不来了吗?

  毛警官:当时那个情况不担心,因为他投案自首看他还是非常诚恳的。

  小白:我觉得自首是早晚的,或者被判刑是早晚的,我早一天进去,会早一天出来,或者早一小时进去,我会早一小时出来。

  记者:第二天这个孩子来了吗?

  毛警官:来了,十点半就来了。

  记者:这种情况常遇到吗?

  毛警官:我工作到现在,12年了,没碰到这样情况。

  两天以后,小白的拘捕证发过来了,小白被正式羁押在伊宁看守所,10天后,北京警方将小白押解回北京。

  2006年2月19日上午11点 北京西客站

  听说这一天小白回来,柳青早早地就来到站台上等着,希望能和半年没有谋面的弟弟见上一面。

  柳青:我跟你说两件事,一,好好交代,二,很多媒体采访你,别以为自己就特殊了。

  出乎我们意料的是,见到小白以后,柳青并没有对这个弟弟抱以明显的温情,而是态度非常严厉。她严辞教育了小白,小白至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小白被警方押走了,看着他的背影,我们感受到了人性中的脆弱和反复,纯真和善良,更看到了一个缺少温暖的孩子对未来的憧憬和对爱的渴望。如果没有那么多人的爱,如果没有那么多人的关注,小白不知道要在逃亡的路上走多久,但愿小白,这个长大未成人的孩子在这次的跌倒中学会自强,但愿他就像一抹镶金边的乌云,阴霾过后,终有耀眼的光芒。

  小白说,不管判多少年,他一定把刑期当做学期,给自己好好地补上一课。

  据不完全统计,服刑人员子女犯罪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中央综治委2月19日启动了“全国服刑人员未成年子女关爱行动” 目的是让服刑人员子女亲身感受来自社会各界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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