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救了我

　　与央视《讲述》联动报道(11月6-7日)

　　特别视点：夫妇俩被人冒死相救，他俩醒来却不知救命恩人是谁。后来他们找到了那个姓张的恩人，媒体大势宣传那 个英雄。一姓马的立马挺身而出，说自己才是救人者！

　　是谁救了我

　　蒋书

　　2006年2月20日，大年初三，16时。天空飘着鹅毛大雪。黑龙江省大庆市的张福贵夫妇驾车从亲戚家返回， 经过一个拐弯的路口时，突然一辆货车从对面急驶而来，张福贵忙右打方向盘，不想滑溜的路面使车子一个侧滑撞上路边的树 干，张福贵只觉得眼前一黑即昏迷过去。

　　一、车祸：夫妻受伤

　　当张福贵的妻子封妮娜从昏迷中醒来,肇事货车早已不知踪影,夫妇俩被撞得严重变形的车厢紧紧卡住了，双腿粉碎 性骨折，头部重伤。封妮娜试图从车厢中爬出去，却动弹不得。她推推丈夫没有反映，喊了两声也没动静。这小路来往车辆本 来就少，此时更是看不到一辆车经过。张福贵的意识已越来越模糊，封妮娜恐惧地看到：撞着树干的车头开始冒火花，很快火 越烧越大，眼看轿车随时都有爆炸的可能，浑身无力又无助的她只有干着急。眼看火即将烧到驾驶室，即使有车经过，看到这 种情形又有谁敢上前救他们呢？

　　就在张福贵夫妇几乎感到绝望,难以忍受的疼痛让他们的意识在一点一滴流失的千钧一发时，他们模糊地看到一辆出 租车朝他们急驰而来。朦胧中封妮娜听到有人问：你还能动吗？就在那人拽着她的肩膀把她拖出去的这一刻，又陆续有经过的 车辆停下，更多的人冲了上来。此时被撞的车头已完全被火焰吞没，被抱到一旁抢救的封妮娜看着那片大火用尽力气道：快救 我丈夫。随即难以忍受的疼痛和无比的绝望使她再次陷入昏迷，而车内的张福贵最后的意识是那越来越逼近的烈焰……

　　三天后，当张福贵再次醒来时，已安全地躺在医院里，妻子封妮娜就在他旁边的病床上。在那最后的危险关头，究竟 是谁不顾生命危险救了他们呢？劫后余生的张福贵夫妇怎么也想不起救命恩人的样子，他们心里只有一个隐约的影子。封妮娜 当时只觉得那人拽她时有点吃力，觉得他个子不是很高，有点胖，小眼睛，30来岁。夫妇俩忙问到场的医生：有无人留下那 位救命恩人的名字？可当时一片混乱，所有在场者都在忙着抢救重伤的夫妇俩，扑灭熊熊燃烧的烈火，没人询问、也没人留下 自己的名字。

　　那位冒着生命危险把夫妇俩从烈火中救出的恩人，既没留下名字，也没留下任何相关的线索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对 于他，张福贵夫妇俩除了感激，更多的是敬重，他们更加迫切地希望能早日出院，去寻找这位可歌可敬的出租车司机：他在车 着火的情况下救了自己，给了自己第二次生命，若他需要什么帮助，只要我们能做到，就要满足他。

　　车祸发生的那天下午，那条小路原本十分偏僻，又是面对随时可能爆炸的轿车,那个路过的出租车司机即使置之不理 也不会有人知道,可他却冒着生命危险毫不犹豫地冲上去救出了他们,这更让张福贵夫妇感激万分,虽然救命恩人留在他们记 忆中的那点印象如此苍白无力，但他们决心无论如何也要找到他。

　　凭借着妻子的些许模糊记忆，病床上的张福贵夫妇开始托朋友们多方查找在大年初三下午出车的司机，并同时在报纸 、电台上刊登寻人启事，许以重金酬谢。可三个月很快过去了，始终没人站出来承认自己就是张福贵夫妇要找的人。

　　二、英雄：终于现身

　　就在张福贵夫妇大张旗鼓地寻找救命的出租车司机时，也看到了寻人启事，深知内情的大庆市出租车司机张金龙却始 终保持着沉默。车祸发生的那天下午，张金龙曾轻描淡写地跟朋友说过车祸后发生的事，没想到这位朋友在一次出车时载的乘 客正好是张福贵夫妇的朋友，二人无意中聊起此事，才把张金龙带了出来。

　　刚出院腿伤尚未痊愈,仍在家养伤的张福贵夫妇，经过三个月的苦苦寻找，终于知道了在车祸发生时，冒着生命危险 从烈火中救了他们性命的恩人，很有可能就是这位叫张金龙的出租车司机。二人欣喜万分：总算把他找着了。即托朋友去拜访 张金龙，希望请他来家里。不想张金龙执意不肯前来与他们夫妇相见：救你们是件平常事，没必要什么感谢见面，谁遇到这种 情况都要拉一把帮一下。无奈，他们只好请朋友设法弄来张金龙的手机号，可张福贵打他手机却一直关机。

　　好不容易找到的救命恩人却怎么也不愿意与自己联系，这让张福贵夫妇很伤脑筋。身边的朋友们也开始议论纷纷：张 金龙真的是救他们的人吗?若他的确是那个出租车司机,会否与那辆肇事的货车有什么关联?否则他为什么不愿接受张福贵夫 妇的一片好意呢?不相信此说法的张福贵夫妇，为表达感激之情，在报纸和电台上广为传颂张金龙救助他们的英雄事迹。妻子 伤势稍好后，仍不能动的张福贵又让她特地送锦旗到张金龙的公司，希望能借此见恩人一面，张金龙却躲开了。

　　明明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为什么总是躲着不肯与他们见面呢？百思不得其解的张福贵夫妇心里不由蒙上了一层阴影。 可一直躲着他们的张金龙心里却有另一番考虑。张金龙开了十多年出租车，曾多次遇到困难而被好心人救助，对方也从没留下 自己的名字和联系方式，这也让张金龙在之后的出租车生涯中，一次次无私地救助别人，他不希望张福贵夫妇因此事对他感恩 戴德，更不想接受他们的酬谢。当得知张金龙一次次回避他们的原因时，张福贵更是感动万分：现在这种人太少了。

　　张金龙的回避更加坚定了张福贵要见到救命恩人的决心，他不顾自己没有痊愈的腿伤，拄着双拐在妻子的搀扶下来到 了张金龙家，被其诚意深深打动的张金龙，终于答应与其二人见面。张金龙对车祸发生时的一些细节回忆，让张福贵夫妇俩更 加确信：他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救命恩人。张福贵激动地丢掉双拐，紧紧拥抱了张金龙。

　　张福贵看到：张金龙家并不富有，他和妻子至今仍住在简陋的平房里。但他深知车祸后，张福贵夫妇俩经济损失很大 ，他无论如何也不愿接受张福贵为表示感谢所送的一千元钱，这也正是他之前迟迟不肯与他们相见的原因。对张金龙又多了一 分了解的张福贵夫妇，更加敬重其为人。正当夫妇俩决定要与张金龙做一辈子的兄弟时，突然接到了一个叫马全的人打来的电 话，声称在车祸发生后救人的并不是张金龙，而是自己！马全是谁，他说的是真的吗？他和张金龙到底谁在撒谎？车祸发生后 救出张福贵夫妇的人究竟是谁？

　　三、疑惑：谁真谁假

　　马全也是大庆市的出租车司机，这几天他一直在关注当地一个在省、市电视台、报纸及电台反复报道的新闻，此不但 让他寝食难安，心中更是气愤难平。报道说的是：2006年2月20日下午，大庆市出租车司机张金龙，冒着生命危险从已 着火的轿车里救出一对夫妇的英雄事迹。大庆晚报还报道：6月28日市交通局开表彰大会，发给张金龙2000元奖金，被 救的封女士送了一面锦旗给其公司。

　　马全肯定：报道有误。因为大年初三车祸的那天下午，是他冒着生命危险从着火的轿车中救出张福贵的，而不是张金 龙。他从交通局得到张福贵的电话号码，当得知被救的张福贵夫妇此时正在张金龙家与他会面表示感谢时，即愤愤不平地拨通 了张福贵的电话，表白自己才是救他的人，并希望立即见面。见面后，马全把救人的整个过程说了一遍。

　　凭空又冒出一个“救命恩人”，这让张福贵夫妇左右为难：在与张金龙详谈了那天下午的情形后，他们已认定张金龙 就是车祸发生后救助他们的人。因为张金龙清楚地知道一些只有救护者和被救者才知道的细节。张福贵夫妇相信：车祸发生的 那天下午,他必定在现场。但他究竟是否第一个冲上来救他们的司机呢？他迟迟不愿与他们见面会否因为他仅只是参与了灭火 ，而并没有冲进车里救人呢？见了马全后，张福贵夫妇对自己的确认开始动摇了。

　　马全拿出一件染血的羊毛衫，告诉张福贵夫妇：2006年2月20日下午，他驾车去医院看望刚出生不久的儿子， 途中看到一辆家用轿车着火，有人被困在车厢里。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从已着火的轿车驾驶室的副驾驶座上，冒着车要爆炸 的危险，危急中身上被刮破了好几道口子，撕破卡在车里已昏迷的伤者被手挡杆挂住的裤兜，把那人扒了出来，又打120、 119让派车来。张福贵想：若这羊毛衫上确是我俩的血，就此足以证明。

　　就在马全把昏迷不醒的张福贵抬到安全处时，那车子噗的一声油箱被烧破了火光四溅。这时更多的救助者拿着灭火器 围着着火车灭火。马全帮着把伤者送上了迅即赶来的救护车后，顾不上处理自己的伤口，就匆忙离开了现场。后来参与救助者 陆续散去，无人留下自己的名字。

　　在医院，马全把事情的经过随口告诉了还在住院的妻子和几个朋友，并拿出染血的羊毛衣给大家看，回家后随手扔进 了衣柜，从此再没提起此事。可不久后，他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了一对叫张福贵的夫妇寻找救命恩人的报道。马全从没声张过自 己救人的壮举，更没想过要让张福贵知道自己就是救他的人，可让他怎么也想不通的是：三个多月后，电台、电视台、报纸却 开始大力宣扬一个叫张金龙的出租车司机，冒着生命危险搭救张福贵夫妇的事迹，这些铺天盖地的报道让马全越来越生气，他 不但自己感到委屈，也为有人欺骗了张福贵夫妇的一片诚意而愤怒，觉得有责任说出事实真相，即拨通了张福贵的电话。

　　四、欣慰：祝福好人

　　听了马全的陈述，张福贵夫妇更加难以判断：张金龙和马全都有证据证实车祸发生后，他们从车厢里、烈火中救了自 己。从他们的同事口中，张福贵也得知了张金龙和马全都是经常帮助别人，从不求回报的好人。因车祸发生后张福贵夫妇都已 神志不清，根本记不清救他们的人的长相，而马全与张金龙恰好又都有点像他们记忆中的救命恩人。到底谁在撒谎？

　　马全的突然出现让张金龙的生活一下跌到了谷底：昨天还在接受表彰的他一夜之间被蒙上了冒充救人英雄骗取名誉、 钱财的嫌疑，张金龙和妻子感到无比委屈。同事们的猜疑、朋友的询问让张金龙十分郁闷；每次出车，甚至连乘客也开始质问 他到底有没有救过人，为什么要欺骗张福贵夫妇的一片诚意？使原本就不善言辞的张金龙变得更加沉默。

　　而在这个城市的另一头，马全的生活也随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在张福贵夫妇满腔热忱地寻找时没有站出来 的人，为什么偏偏在夫妇俩与张金龙见面时才冒出来呢？他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救人了吗？是否眼红还是有其它用心？“真假救 人英雄”的出现，很快再次通过报纸、电视传遍了大庆市，张福贵夫妇仍无法确认到底谁真谁假，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救 命恩人”一家在越来越多的蜚短流长中默默忍受。

　　就在张福贵夫妇不知所措，两位司机陷入困扰时，一个多星期后，大庆市交通局突然接到了车祸发生时参与救助的几 个知情人的电话：那天下午车祸发生后，这两个司机其实都在现场。张金龙率先驾车赶至现场，把张福贵的妻子从车内救出， 在他给伤者止血，并把她送到安全地带时，又来了许多人上前参与灭火，此时马全也赶了过来，把车厢内的张金龙救了出来。 因情况危急，现场参与救助者又很多，两位司机与大家分别把伤者送上救护车后就急忙离开了，事发时他们都没有留意到对方 ，事后又只是分别与张福贵夫妇见面，并没当面问询过对方，故造成了这个天大的误会。

　　虽然一件救人为乐的好事，给两个冒着生命危险救人的司机带来了很多的困扰和麻烦，但真相揭开，冰释前嫌后的张 金龙和马全一起来到了放置被烧毁的轿车残骸的地方，回想当时的情形，两人都觉得十分欣慰。喜出望外的张福贵夫妇更是对 两个救命恩人，对所有参与过救助的人们感激万分：只要是救过、帮助过我们两口子的人，我们都从心里感谢他们，并真心地 祝福他们：好人有好报。

　　如今，张金龙和马全仍默默地开着他们的出租车，行驶在大庆市宽阔的道路上。对他们来说，像这样的救人事件不是 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他们希望自己帮助过的人也能感念别人的无私帮助，当看到别人有困难和危险时，也会毫不犹豫 地冲上前去。

　　有关详情请看今日央视10套21：00和1套次日凌晨1：40《讲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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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京复兴路11号中央电视台社会专题部《讲述》栏目 翁德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