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智民

　　提要：一种错位的婚姻关系，被一场不期而遇的车祸，搅进了一个无法解决的大麻烦中，而且给法律出了一个大难题 。

　　互换身份的婚姻

　　今年34岁的孙长江是河南省荥阳市贾峪办事处双郭社区人，他上有一个哥哥，下有一个妹妹。孙长江7岁时，父亲 病故。母亲李美勤既当娘又当爹，含辛茹苦地将三个孩子艰难养大。孙长江中学毕业后，就到郑州市铝厂上班，在铝厂上班刚 一年，就与比自己小一岁的驻马店姑娘李明丽相爱了。

　　1994年，恋爱一年的两个人想结婚，可孙长江还没有达到法定婚龄，不能办理结婚登记。于是，两人决定先举行 婚礼，以后再补领结婚证。第二年，他们生下了女儿孙瑛。在给孩子上户口时，他们才发现，由于没有结婚证，不仅孩子的户 口上不了，而且还要面临计生部门的处罚。

　　可是，此时孙长江仍然没达到法定婚龄，怎么办呢？一家人商量后，想到了一个自认为“聪明”的主意：让已经达到 结婚年龄但是未婚的哥哥孙长松顶替孙长江，跟李明丽去办理结婚手续。

　　1995年11月18日，孙长江拿着哥哥的身份证，带着李明丽，来到荥阳市民政局。在结婚证上，孙长江写上哥 哥的身份证号，贴上自己的照片，办理了结婚手续。随后，拿着这份“特殊”的结婚证，女儿的户口也报上了，计生部门的处 罚也免了。

　　1997年，孙长松也要结婚了。由于他的身份证被弟弟用来“结过婚了”。孙长松只得又用已达到婚龄的弟弟的身 份证与女友结婚。

　　这样，生活里的夫妻关系彻底被反串了：哥哥与弟媳成了合法夫妻，嫂子与弟弟成了合法夫妻。其实，在哥哥办结婚 证时，他们原本可以正本清源，“哥哥”与“弟妹”离婚，然后各自按照本来配偶重新办理结婚登记，但由于怕麻烦，哥哥的 结婚证也将错就错。此时，谁也没想到，这种错位的夫妻法律关系，会给他们今后的生活造成怎样的麻烦！

　　2004年5月19日上午，孙长江骑哥哥孙长松的两轮摩托车，从荥阳到郑州办事途中与一辆解放牌大卡车和一辆 三轮车相撞。孙长江当即被撞昏倒地，随后被送到了位于荥阳市的解放军第153医院抢救治疗。遗憾的是昏迷中的孙长江一 直没有醒来，成了植物人。

　　在事故处理中，孙家人担心瘫痪在床的孙长江没有驾照，车主也不是本人，交警在划分交通事故责任时对孙长江不利 ，于是他们又干脆将受伤者报成了“孙长松”。

　　这逃避车祸责任的又一次张冠李戴，为日后埋下了更加可怕的“后患”。

　　祸不单行

　　郑州交警二大队通过第20365号交通事故认定书认定：解放牌货车车主魏力和三轮车主董明为肇事方，“孙长松 ”不负担责任。可肇事的两方互相推脱责任，不愿赔偿“孙长松”。2004年6月，李明丽作为“孙长松”的法定监护人， 第一次向郑州市中原区人民法院提起民事诉讼。由于案情复杂，法庭历经两年多时间，三诉三审才最终在2007年3月做出 判决：法庭判决两被告人共赔偿“孙长松”26万元。魏力和另一被告人董明各负担13万元。但董明以自己重伤住院治疗赔 偿不起为由，长期推脱不予赔偿。魏力在先期赔偿了4万多元后，余下的赔偿金以每月支付3000元的方式，分批赔偿。

　　孙家是祸不单行，在孙长江出车祸一个多月后，哥哥孙长松也因工伤，造成腿骨骨折瘫痪在床。不久，李美勤也因洗 澡滑倒造成腿骨折断住院治疗。李明丽不得不辞去工作，来照顾丈夫孙长江和婆婆，同时还要照顾女儿上学。

　　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李明丽仍然坚强面对生活。她下决心等着丈夫醒来的那一天。为了病人不生褥疮，医院要求家 属每天两小时为病人翻一次身，而李明丽每天一个小时就为丈夫翻一次身，按照医生的嘱咐，还经常为丈夫唱歌，希望早日唤 醒丈夫的意识。深受感动的李美勤在自己骨折的腿伤还没有完全恢复时，就到郑州绕城高速公路西服务区上班。

　　经过一年住院治疗不见好转后，孙长江被转移到了家里保守治疗。渐渐地，面对严峻的现实，李明丽逐渐绝望了……

　　“植物人”生子？

　　2005年的一天晚上，李美勤下班回家后，李明丽将其拉进屋里后，对婆婆说：“您一把年纪了，就不要在外面风 里雨里工作了，今后由我出去挣钱养家吧，您老在家照顾一下。”见儿媳说得有理，李就辞了职，回家照顾儿子和孙女，让儿 媳去郑州上班了。

　　自从开始上班后，李明丽渐渐像换了个人。开始，她还为回家看望老公而兴奋，后来渐渐地，她很久不回一次家。每 次回家，对床上的植物人丈夫也越来越冷漠了。

　　天气很快进入了夏季，衣着单薄后，李美勤发现了儿媳李明丽变“胖”了，而且胖得不寻常：她肚子越来越大，只有 肚子大，这种“胖”不免让李美勤更加担心起来。

　　后来，李美勤发现，李明丽真的投送到了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这个男人叫李大明，比李明丽大3岁，与她同在一个社 区。李大明是个出租车司机，他当时已经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在李明丽刚与孙长江结婚时，李明丽曾经多次顺便搭乘李大 明的出租车到郑州去上班，由于是顺路搭车，李大明经常不收李明丽的钱。孙长江出车祸成了植物人后不久，俩人就好上了。 为了与李明丽长相守，2006年5月，李大明与妻子离了婚。可由于李明丽没有离婚，所以他们也只能在一起同居。两个人 的关系由暗中渐渐到公开。

　　后来，李明丽再也不回家了，不管丈夫，不问家里的任何事情。

　　面对儿媳的公然背叛，李美勤担心李明丽利用监护人的权利把儿子的赔偿金领走，还担心她利用儿子第二胎准生证生 别人的孩子，户口挂在儿子名下，让外人的孩子成为儿子的遗产主要继承人。万般无奈之下，李美勤开始到处找律师请教。

　　可当李明丽主动与婆婆一起到荥阳法院离婚时，民事庭的高长松法官在认真询问了李明丽的真实情况后，却为难了： “这个婚怕是离不成啊！按结婚证，李明丽与孙长松虽然是合法夫妻，但却是用非正常手段获得的不真实的婚姻，其实你们是 要李明丽与孙长江离婚。可李明丽与孙长江现在只是同居关系，不是合法夫妻，没法儿离婚。”

　　高法官认为：如果要达到他们所要求的李明丽与孙长江离婚的目的，两对合法夫妻即：哥哥与弟媳、嫂子与弟弟都必 须正本清源地颠倒过来，双双离婚再结婚；然后，李明丽与孙长江再离婚。

　　然而，这是个难比登天的事情：植物人有可能会苏醒，也有可能永远昏迷，也有可能中途死亡，也正是由于植物人的 这种不确定性，还是应由其配偶提供一定的费用后，解决了丈夫的“后生活问题”后，方可离婚。而现在，植物人的身份又因 车祸被认定为“孙长松”，而非“孙长江”。这样一来，“两个丈夫”都是“植物人”，这婚还如何离？可不离婚的话，孙长 江的监护人李明丽已经彻底背叛了生活中的植物人丈夫，怎么办？一切都乱了套。

　　打不清的官司

　　正当李美勤痛不欲生时，一件令她更揪心的事情又发生了！

　　2008年3月的一天，李美勤的长媳王晓玲到防疫站给儿子注射疫苗时，发现李明丽抱着一个一岁多的男孩儿也来 注射疫苗。一见弟媳抱着孩子，王晓玲很清楚孩子是李明丽与李大明所生的“私生子”。但此时她关心的不是孩子是谁的，而 是关心，李明丽会不会把其私生子的户口挂在自己丈夫名下，再生出什么“意外”吧？

　　趁李明丽不备时，王晓玲悄悄走到李明丽跟前，扫了一眼，发现那张注射疫苗的单子上，有“李晨旭”的名字，而父 亲一栏却郝然写着“孙长松”。

　　确定弟媳将私生子挂在孙长松的名下后，王晓玲马上急切地跑回家将此事汇报给了婆婆李美勤。李美勤听后大吃一惊 ：万一儿子孙长江哪天病死了，李明丽的私生子会不会来继承房产？

　　李美勤欲哭无泪，儿媳重婚，而且非法生子？谁来管？她马上又跑到荥阳市人民法院来请求解决问题。可法官答复她 ：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除非通过亲子鉴定，才能证明这孙子不是孙长江的骨肉。但李明丽如果不同意，孙长江又没有表达 意愿的能力，按照法律程序，这个亲子鉴定也没法儿做……

　　走出法院，李美勤憔悴不堪地一屁股坐在地上，崩溃地任泪水倾泻：这3年来，家里的变故太大了。苦难、不幸压得 她已经快爬不起来了。

　　60多岁的李美勤为官司，不知遭遇到了多少冷遇，迄今她不知到郑州找了多少律师，可基本都被拒绝了：这官司太 难打，再有名的律师也没办法，没谁能轻易地解开这么多“违规操作”造成的死结。

　　所幸孙家的不幸而离奇的遭遇，引来了社会各界的关注。2008年4月，河南荟智源律师事务所决定义务为老人打 这场官司。

　　该所的刘新红律师向记者披露了解开“死结”的思路，即李美勤以原告身份起诉没有尽到监护责任的儿媳妇被告李明 丽。请求法院将“孙长松”的监护人由李明丽变为李美勤，以维护被监护人“孙长江”的合法权益。但对李晨旭户口的事情， 他们也觉得非常棘手。

　　记者特意采访了李明丽，她承认儿子不是孙长江的，但是也坚决否认是李大明的，而声称是人工授精。但是，她拒绝 回答是哪家医院做的手术，也拒绝出具病历等资料。

　　6月10日，刘新红和马艳琴两位律师和记者一起，陪同李美勤再次来到荥阳市人民法院民事厅立案。立案厅厅长刘 剑表示对此案也“非常感兴趣”。但在对此案的解决方法上，刘剑认为应该正本清源地解决问题：推翻原交通肇事赔偿判决。 互相离婚再结婚，还原真正夫妻关系。一切从头开始，一切重新开始，才能把问题彻底解决。

　　听了法官的话，李美勤的心头布满了愁云，她不知道，这样的折磨何时是尽头？如果早知道小错会引来大麻烦，当初 又怎么会一次次轻率处理，埋下这些后患。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2008年12月下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