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新闻报》驻瑞士记者 钱慰曾 《世界新闻报》记者 李秀琴

　　“与贫困作战”是富庶的西方大国和国际经济组织常喊的一句口号：美国总统布什要“打击全球贫困”；英国首相布莱尔准备“直捣全球贫困的根源”；世界银行、世界贸易组织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也在“积极与全世界的贫困作战”。然而，震天响的口号掩盖不了这样一些事实：近年来，富国对穷国的援助越来越少，援助方式僵化，开出的“药方”甚至比“疾病”本身更害人；欧洲一头奶牛每天的生活费是一个非洲人每天生活费的3倍；全球至少有54个国家的人民生活水平在倒退，甚至还不如1990年前过得好。

　　这些国家为什么越来越穷

　　据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不久前公布的2003年度《人类发展报告》，过去10年中经济严重倒退的国家主要包括几乎所有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俄罗斯、乌克兰等原苏联的一些加盟共和国以及近半数的拉美和加勒比海国家。现在，40％的非洲人每天平均生活费还不足1美元，甚至有4个国家的老百姓的饥饿状况比20年前更严重；14个国家的儿童在5岁前的死亡率比10年前还高；有21个国家的人均寿命和受教育程度倒退到上世纪90年代以前的水平，南非人今天的预期寿命在国际上的排名比1990年倒退了28位。名列全球生活指数倒数第一的塞拉利昂，人均年国民收入只有470美元，文盲率为75％，国民预期寿命仅为35岁。

　　这些穷国之所以越来越穷，当然与其国内自身的发展状况有关，但人们同时也对发达国家向其提供的发展援助的作用和效果产生了疑问。国际社会于上世纪70年代通过了关于发达国家捐助其国民生产总值的0.7％用于发展援助的指标。到90年代，这一指标一直徘徊在0.3％到0.35％之间，1992年达到顶峰600亿美元，以后就逐渐下降，虽然去年有所回升，但仍离上世纪70年代制定的标准相差很远。对于年人均国民生产总值不足900美元的几十个最不发达国家而言，发展援助尤为重要。但近年来，这些国家只得到流向所有发展中国家的长期资本流量的4％。

　　遗憾的是，目前发达国家提供的发展援助不仅数额越来越少，而且常常附带各种各样的条件。带条件的援助对受援国来说往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因为它不符合受援国的国情，搞乱了受援国经济发展中的轻重缓急顺序，并扰乱了能保证最节约地利用受援国本国资源的决策进程。世界银行一项调查显示，就平均效益而言，带条件的援助比不带条件的援助要低25％。这无论对援助国还是对受援国，都是一种浪费。

　　有色眼镜和均码紧身衣

　　有人说，西方富国在对穷国实施援助的时候，必带两件行头：一是有色眼镜，二是均码紧身衣。

　　有色眼镜是富国在选择受援国时用的。在这副有色眼镜的作用下，往往是最需要援助的国家“嗷嗷待哺”，而一些并不太需要援助的国家则将大把的资金装进腰包，有的甚至用这些钱来打仗。以色列是个富国，但美国每年都要给它27亿美元的捐赠；冷战期间，扎伊尔（现称刚果（金））总统蒙博托是个暴君，国内经济状况很糟，但美国为了支持他镇压左翼力量，仍操纵世界银行向其提供了9笔贷款。

　　红十字与红新月会国际联合会最近发表报告指出，近年来，国际人道主义救援行动越来越热衷于世人关注的焦点地区和事件，而对那些由于远离政治舞台而显得不起眼的苦难则无动于衷。更有甚者，一些出资国在选择捐献对象时把对自己政治和战略利益以及媒体形象的考虑放在重要位置。因此，一些国家虽然同样遭受战争、疾病、自然灾害等苦难，但提供援助的国家视而不见，厚此薄彼。

　　例如，就在推翻萨达姆政权不久后，美国国防部宣布已经筹款17亿美元用于救助伊拉克人民。对这个行动本身，人们当然感到高兴，但同时也不禁想起了许多非洲国家人民的悲惨遭遇。非洲22个国家中有4000万人口正遭受着饥饿折磨，仅安哥拉就有400万饥民依靠国际援助糊口。去年9月，红十字与红新月会国际联合会为10万最困难的安哥拉灾民发起募捐行动，4个月后，竟然只募集到所需要款项的4％。

　　在选择受援国时戴有色眼镜的发达国家和一些国际组织，在具体实施援助时又将经济自由化作为“一剂包治百病的良方”，不顾受援国的具体条件，要求它们采用统一的发展模式：开放市场、扩大出口、实行私有化和放宽对金融系统的管制。有人说，这等于是给受援国穿上了一套均码的紧身衣，“援助没有支持穷人，而是支持了贫困”。

　　罪恶的“礼物”

　　除了政治条件外，一些发展援助还附带有别的五花八门的条件。有的援助项目实际上是送给援助国商人的“礼物”，帮助他们在海外找到市场。如美国某大型医药公司向卢旺达捐赠了600万片抗生素，被誉为该公司“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药品捐赠行动”。实际上，这种药品在美国尚未得到销售许可，更不是世界卫生组织所列的救治难民的基本药物。该公司自己后来不得不承认，这批药确实即将过期。

　　有的援助被规定只能由援助国来支配，受援国无权或基本无权过问。例如，正在战后重建中的阿富汗，虽然也接受了数亿美元的援助，但有不少数额是用来支付外国工作人员的工资和津贴的。一位阿富汗政府部长不无苦涩地说，如果都由他们自己支配，他们会把这些钱花得更好。还有的援助并不是为了受援国的经济发展和人民生活提高，而完全是为了它们将来能还外债而设计的。在接收援助以前，受援国必须对公共部门实行私有化，紧缩开支，砍掉许多社会福利事业。这样的援助往往适得其反，使受援国陷入“贫穷－举债－更贫穷－再举债”的恶性循环中。

　　非洲的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依赖西方贷款和援助的传统发展方式已经失灵，非洲应该抵制西方用不适用于非洲的方法和援助来折腾非洲。如今，不少西方人也承认，西方的对非援助计划不仅没有促进非洲经济的发展，反而使受援国更加贫穷。

　　另外，一些援助的效果也不佳，有的甚至搞乱了受援国的经济秩序。例如，阿富汗政府曾抱怨，数十亿美元的援助款过多地被用来于粮食救济，而没有被用于经济重建。大量的救济粮进口使阿富汗粮食市场供求关系失衡，挫伤了农民种粮的积极性。另一方面，350多个国际组织、近千名外国工作人员蜂拥进入这个国家，使一些城市的房租价和物价飞涨。阿富汗本地的非政府组织因缴不起房租而不得不终止活动。一些本应该留在公共机关里工作的阿富汗人被高工资吸引到了外国机构工作。这些都对阿富汗的经济和社会产生了一定的负面影响。

　　欧洲牛生活水准高于非洲人

　　发达国家一方面口口声声要帮穷国脱贫，另一方面却利用不正当的竞争方法，打压发展中国家的经济生存空间。例如，发达国家的巨额农业补贴对发展中国家，特别是以农业为主的贫穷国家的农产品造成了极大的冲击。美国和欧盟内部的农业补贴是它们向发展中国家提供的发展援助总额的6倍。欧盟给每头奶牛的补贴多于它平均给黑非洲每个居民的援助。在欧盟国家，一头奶牛每天的生活标准是3美元，而40％的非洲人日均生活费不足1美元。

　　以棉花种植为例。中西非17个产棉国中有不少属于世界上最贫穷的国家，它们共有棉农1000万人。棉花是它们最主要的出口产品，也是它们在国际市场上最有竞争力的产品。然而，最近两年来，尽管这些国家的棉花产量增加了14％，但它们的相应外汇收入减少了31％。这一现象的出现并不是国际市场上“自由竞争”的结果，而是发达国家对国内棉花生产实行巨额补贴造成的后果，因而这些中西非产棉国成为发达国家不合理农业政策的牺牲品。

　　据世界银行的统计，发达国家仅有棉农10万人，但在2001至2002的棉花种植年度里，他们总共获得大约50亿美元的补贴。其中，美国棉农获得的补贴高达39亿美元，是1992年的两倍，相当于布基纳法索一年国民生产总值的60％。

　　这种高额补贴扭曲了国际棉花市场上的供求关系。虽然中西非国家出口的棉花价格低廉，但终究还是被享有巨额补贴的发达国家棉农抢去了一大块国际市场，于是它们不得不进一步压低棉花的出口价格，导致了棉花增产但收益反而下降的局面。连续多年出口收入的减少，沉重地打击了中西非国家，特别是那些以棉花为支柱产业、经济结构单一的国家的经济。

　　不久前，中西非17国联名把发达国家告到了世界贸易组织。一位非洲国家代表指出：“我们宁愿不要所谓的无偿援助，也希望发达国家取消棉花补贴。因为让我们的棉花在国际市场上实现价值，等于让我们的经济学会‘造血’，而所谓的无偿援助只是暂时性的‘输血’而已，解决不了我们经济的根本问题。”

　　贫困国家亟需自立

　　对“穷哥们”进行援助，是在疯狂掠夺殖民地基础上发展起来的西方发达国家义不容辞的责任，但要真正摆脱贫困，穷国也不能坐等天上掉馅饼，靠援助过日子。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公布的2003年度《人类发展报告》认为，在过去20年内，一些国家的经济出现下滑趋势，主要是由于他们制定的经济政策有误，一些国家误认为市场经济就是放任经济自由发展，政府不加干预，结果造成了经济发展不平衡，总体经济水平下滑。此外，艾滋病也是一些国家经济下滑的一个主要因素，艾滋病不仅能减少人均寿命，还会严重地影响到经济的发展。武装冲突是一些国家经济下滑的最直接因素。这在非洲最为典型。在非洲，围绕着国际援助这些“外面来的钱”，一直存在着一个恶性循环：非洲某些集团用外国援助购买武器，接着把武器交给战争贩子用来发动内战、外战，结果造成民不聊生。政府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又去求助“捐赠大亨”。一些官员与政党在得到钱后，一部分中饱私囊，另一部分钱又被用去购买军火，用于新的战争……。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官员认为，贫穷国家不能坐等天上掉馅饼，要制定合理的、符合本国国情的财政预算和经济发展计划，今天不要再花明天的钱，即便是向国际社会申请援助，也一定要先计划好如何利用这笔援助资金。另外，还要重视国民的身体健康和文化教育，因为一个文盲半文盲占多数的国家是很难彻底摆脱贫穷的。

　　中国和印度是楷模

　　联合国开发计划署2003年度《人类发展报告》认为，由于中国和印度两个占世界总人口三分之一的大国经济发展迅速，使得上世纪最后10年世界极端贫困人口的比例从30％降到23％。如果这两个国家的经济能保持现在的发展势头，就能带动其它国家经济的发展，全球就有希望按计划总体实现《千年宣言》提出的消除贫困的目标。

　　《报告》说，“中国经济取得了人类历史上最快速的发展”。以购买力计算，其国民每年的平均收入已经达到3976美元。中国正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融入世界经济”，1978年几乎没有外资进入中国，但到去年，外国在华直接投资高达520亿美元；1981年，中国出口商品中制成品占53％，而2001年这一比例猛增到90％。中国的出生婴儿死亡率降至千分之三十二，5岁以下儿童死亡率下降到千分之四十。中国和印度的实践说明，发展中国家要发展，自身的改革努力才是关键所在。如果发展中国家的国内环境有利于改革，那么援助就能在这些国家发挥重要的作用，国际私人资本也会被吸引参与进来，加速这些国家的发展进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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