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新闻报》驻联合国记者 钱军

　　享有“世界之都”、“大苹果”美誉的纽约在20世纪70年代到90年初，由于黑帮横行、犯罪活动猖獗，曾经沦为名副其实的“烂苹果”。1986年，记者的父亲到纽约出差期间，就曾在这个大都市的唐人街（又称华埠）遭到一帮华裔流氓的抢劫。回到国内，父亲多次向我讲述这段遭遇。当时，位于纽约曼哈顿的唐人街被很多媒体描述成“地狱中最黑暗的角落之一”。

　　“鬼影”曾肆虐唐人街

　　在20世纪70年代的纽约报刊资料中，记者找到这样一段对华裔黑帮“鬼影帮”帮主殷老大的描述：“这是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时刻。殷和他的手下在勿街（唐人街中心地区的街名）‘巡逻’时，碰到了一个‘白鹰帮’的成员独自在街上行走，他们强行把他按入一辆小汽车，把车开到东河的码头旁边，用电线把他的双手绑在背后，用麻绳捆住他的双脚，然后把他扔进河里淹死了。”

　　这里所说的“鬼影帮”是那时势力最强的华裔黑社会集团。1974年，拥有200名成员的“鬼影帮”迅速“灭”了“白鹰帮”，获得了对勿街的控制权。1978年8月29日夜里，年仅23岁的殷老大被人打黑枪，踉跄行至负责曼哈顿唐人街地区治安的纽约警察局5分局门口摔倒。尽管他伤痕累累，鲜血从头部和肩膀等中弹的伤口处不断流出，可是除了承认在勿街的一个饭店大厅遭到枪击以外，他拒绝向警方透露任何情况，警方最终只好将他释放，而殷老大居然也大难不死，保住了一条性命。

　　据报道，殷老大是1966年跟着父母移民到纽约曼哈顿唐人街的，当时那里到处是贫民窟，父母辛苦谋生，没有时间照顾孩子，殷老大不得不自己闯荡。1970年，在15岁的时候，他成为当地叛逆年轻人的领导者。那时的唐人街上有包括“白鹰”在内的5个帮派，各帮派的人数都不多，彼此和平相处。但是不久，各帮派开始划分势力范围，并开始了弱肉强食、抢夺领地的“战争”。殷老大领导的新兴帮派“鬼影帮”打垮这5个帮派后，于1974年成为唐人街黑帮史上最“成功”的霸主，为害百姓达20年。到1985年，殷老大及其同伙被一网打尽时，警方查明，“鬼影帮”的25名主要成员共犯下了85种罪行，包括13宗谋杀罪，其中，殷老大一人就犯有30多种罪行，包括2起谋杀和7宗谋杀未遂案件。其实在此之前，他已被抓不下20次，还曾因为杀人未遂和“看电影不买票”两次被审判，但是都因为未成年等原因没有受到惩处。

　　“翡翠支队”的致命打击

　　20世纪70年代末，鉴于华裔黑帮组织不断扩张，作恶多端，美国联邦调查局专门组建了一支特别刑侦力量——“翡翠支队”。

　　这支队伍由一群反黑经验丰富的警探组成。他们通过长期卧底等手段，用了将近10年的时间，掌握了纽约及美其他几大城市华裔黑帮组织的底细。1985年，在“翡翠支队”引导下，美国警方在纽约等城市开展了大规模的严打行动，剿灭了“飞龙帮”、“鬼影帮”等集团。殷老大就是在那一年的反黑严打行动中落网的。

　　在完成使命后，“翡翠支队”解散了。在接下来的10多年中，美国仍然没有放松对唐人街黑帮势力的打击。1994年，当殷老大获释出狱时，他见到的是一个被新任市长朱利安尼整治得“面貌一新”的纽约。“江湖”上的很多风云人物已洗手不干了，而新兴的犯罪组织他又很陌生。于是，殷老大尝试着做过电工、导游，还开过饭店。现在他是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经理，生活在唐人街的边缘地带。

　　华裔黑帮“升级换代”

　　就来到纽约后所面对的“形势”来说，应该说记者要比父亲幸运。当2002年记者来到纽约工作时，纽约警方公布的犯罪记录显示，这一年唐人街没有发生一起凶杀案。

　　一位于1992年来纽约定居的老年女华侨告诉记者，她刚来时便被告知唐人街所在的东百老汇一带是黑社会的地盘，经常发生流血冲突。但由于这里中国店铺和饭馆集中，交通也较方便，所以尽管提心吊胆，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经常光顾。

　　20世纪80年代美国警方的反黑行动应该说是很成功的，但为何华埠黑帮后来又兴起了呢？据报道，这和新移民不断到来密切相关。据介绍，在布鲁克林区的“日落公园”地区和皇后区的法拉盛地区，近两年又逐渐形成了新的华裔帮会。

　　纽约大学亨特学院亚美教学中心主任、《新唐人街》一书作者邝治中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指出，华人黑帮已经“升级换代”。过去，以广东人为主组成的“堂口式”黑帮或者由宗亲组织控制的犯罪集团，其活动范围一般比较小。在传统黑帮的全盛时期，他们到处收取“保护费”，到饭店里胡吃海塞却不付钱。但是现在，这些组织都衰退了，取而代之的是以组织偷渡和贩毒为“主业”的新型跨国犯罪集团。

　　现在的唐人街安全吗？

　　在互联网时代，人们很少能够明显感觉到纽约的华人黑社会组织的存在了。过去，唐人街的黑帮成员走在大街上，人们一眼就能认出来：他们穿着黑色的紧身牛仔裤，露着脚踝，脚上穿的是白色的帆布鞋。可是现在，这样的装束不再意味着穿者是不良青少年。此外，非法赌场和地下妓院在唐人街也几乎绝迹了，抢劫、谋杀之类的恶性案件也少了。

　　当然，纽约唐人街现在仍然存在着犯罪组织，偷渡、绑架、勒索等现象也时有发生，不过毕竟，威胁人们生命安全的因素少了，人们现在在唐人街购物、吃饭，就像在时代广场一样安全。很多移民子女把目光投向了唐人街以外，希望走出这里过上体面的中产阶级的生活，就连一些以前的帮派成员也不愿回到自己的老社区。

　　黄氏会计师事务所的老板黄宗泽先生说，现在的唐人街比较安全了，可卫生问题却很严重，因此他的孩子都不愿留在这里居住。一位刚刚从福建来的新移民告诉记者，为了子女的前途，他准备送他们进入美国的名牌大学念书，但是他的“根基”仍然在纽约的唐人街。他说他还要出钱资助福建籍移民正上中小学和大学的孩子，帮助他们致力于学业，不要走上邪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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