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新闻报》驻俄罗斯记者 赵宇 今年5月底至7月初，俄罗斯首都莫斯科市政府调遣大批警察，陆续清理、查封了19座亚洲人临时聚居的公寓楼，其中有10座楼的绝大多数住户都是华人，总人数高达数千。在莫斯科，华人们把这些公寓楼称为“中国楼”。

　　对于这一行动，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强调：作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出于卫生防疫考虑，“并不是政治行为”。据我驻俄使馆官员介绍，莫市政府在做出上述决定后已向他们进行了通报。目前，大多数离开“中国楼”的华人已经在使馆的积极协助和指导下得到了较为妥善的安排。

　　“中国楼”气味实在差

　　海外华人的创业史多半与辛酸相伴，在俄罗斯的华商、打工者也是如此。最初来莫斯科的中国“淘金者”多数是东北或江浙地区的下岗工人或农民。他们靠辛辛苦苦地往俄罗斯倒腾我国的日用消费品，再贩回有俄罗斯特色的工艺品、皮质品等货物慢慢发了财，然后他们的亲朋好友也竟相效仿。中国人在国外有“扎堆儿”的传统，于是，专门面向华人的临时居住场所——“中国楼”就应运而生了。对这些公寓楼，一些不懂俄语的华人记不住又长又拗口的俄语名字，就给它们分别起了“河北楼”、“新莫大”、“燕山”等名字。

　　这些“中国楼”有的是废弃的兵营，有的是工业用房，更多的则是俄高校已淘汰的学生宿舍。“中国楼”一般都是由有经济实力的外国人（包括华人）与俄罗斯人合伙，从业主手中承包过来，然后再零散租给来打工或经商的中国人。由于是转手再租，房价自然不低：一间不足10平米的学生宿舍里打上两、三个小隔断，每个隔断每月最低还要收费600美金。“中国楼”的生活条件普遍很差，房间里一般除了几张双层床就什么都没有了。华人们为了省钱，还经常七、八个人挤在一间小屋里生活。很多“中国楼”的结构是筒子楼，没有浴室，也没有厨房，一个楼层只设一间厕所，且不分男女。而且，不少“中国楼”没有专门的清洁员，生活垃圾就堆放在楼道走廊里，环境状况可想而知。记者日前曾进入一座被华人称为“新莫大”的“中国楼”（该楼为原列宁师范大学学生宿舍楼），发现即便在被查封了10天后，楼道里依然散发着臭味。据悉，有的“中国楼”还属于危楼，因年久失修，房间里的墙皮都掉光了，裸露着已经松动的红砖。

　　然而即便条件这样差，对于大批不通俄语的中国小商人和打工者来说，租住“中国楼”仍是他们的首选。因为同胞住在一起可以相互照应，而且有的“中国楼”里还开设有专门出售中国食品的小商店。还有一个原因是，租住这样的房子手续比较简便，不需要查验签证。于是，一些签证已过期的华人就选择在这里居住。 据记者不完全统计，在莫斯科市政府采取查封行动前，莫市各区共有大约30座“中国楼”。

　　警方清理“中国楼”

　　在这样的环境里居住，卫生和安全隐患自然不少。同时，围绕“中国楼”的经营管理，也存在着违规、甚至违法的地方。一些原“中国楼”的管理员和居民向记者透露，莫斯科市的警察、卫生检疫、防火等部门有时会以检查为借口，到“中国楼”来捞外快。对此，“中国楼”的居民们一方面本身就有理亏的地方（有人连合法身份都没有），另一方面也因为语言不通，与俄方人员沟通不畅，往往就奉上美元，“破财消灾”。即便在一些环境和条件相对较好的“中国楼”，如“东航宾馆”和“新安公寓”等，卫生条件不差，消防等安全设施也非常齐全，保安措施严格，也经常会遭受俄方违规警察或附近流氓的骚扰。可以说，华人们在“中国楼”里的生活一点都不安宁。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所居住的环境大多不太好，但大多数在莫斯科的华人还是比较本分的，尤其是最近三年来，华人作奸犯科、打架斗殴的事情已经很少了。虽然，还有极少数人干着走私、组织卖淫等犯罪勾当，但这些犯罪行为并非只是“中国楼”内的居民所为。

　　近两年来，随着俄罗斯政界一些人和社会舆论要求“阻止别国移民在俄境内建立任何封闭社会或国中之国”的呼声越来越大，莫斯科市政府迫于压力，加大了整顿外来移民住所的力度。据莫市警方统计，该市共有1.45万名中国人和1.38万名越南人居住。但有俄媒体指出，目前在莫斯科非法居住的中国人和越南人不会低于10万。与此同时，莫市当地舆论对“中国楼”环境脏、乱、差的指责也越来越多。尽管“中国楼”的老板和华人们也采取了一些整治措施，尽量改善环境，但收效一直不大。鉴于上述原因，莫斯科市政当局终于采取了大规模清理、封闭“中国楼”的行动。

　　查封行动没有风波

　　实际上，自今年4月“非典”疫情爆发，莫斯科市已经开始了整治“中国楼”的行动，明显增加了派警员和防疫人员突击检查的次数，而华人们对当局的行动也非常配合，对各种防疫措施给生活和生意造成的不便，以及带来额外开支都表示理解。到目前为止，“中国楼”没有发现一例“非典”病例。

　　但“中国楼”最终还是迎来了“曲终人散”的结局。从5月底到7月初，莫斯科市政府逐栋查封了存在卫生和消防隐患的10座“中国楼”；6月中旬，莫斯科市长卢日科夫亲自签发命令，永久关闭莫市的19栋中国人和越南人公寓。卢日科夫强调，作出这样的决定是出于卫生防疫的考虑，“并不是政治行为”。同时，市政府还要求各区政府禁止学校、企业等单位继续与中国人签订楼房出租合同。

　　据我国驻俄使馆有关人士向记者介绍，莫斯科市政府在做出上述决定后向中国和越南使馆进行了通报。为保障同胞的合法权益免于遭受可能的侵犯，我使馆向莫市当局进行了多次交涉，同时也对“中国楼”内的国民做了大量工作。在这段时间里，一些“中国楼”内的居民接到了限期搬离的通知，一些楼则干脆被强行查封。但即便是在俄方出动大量警力，强行查封“河北楼”、“新莫大”等“中国楼”的时候，居民也没有与警方发生任何冲突和磨擦。在俄方警察的监视下，华人们十分配合，秩序井然地撤离了。

　　日前，记者走访“河北楼”和“新莫大”这两座楼时发现，过去中国人包租的楼层都被用铁链子锁住了楼层门，门上贴上了“大楼将整修”的俄文封条。不过，在“新莫大”楼的其他楼层，也就是没有中国商人或打工者租住的楼层，依然居住着学生，住在这里的俄国学生和中国留学生对警方的“查封”行动都表示不解。记者得知，他们一直没有接到过学校要求他们搬离的通知。这不禁令人对所谓的“大楼整修”的说法划上了一个问号。

　　“中国楼”居民去留两难

　　查封行动对当地华人的生活造成了巨大影响，已经被赶出来的急于寻找新的安身之所，所住的公寓楼还没遭查封的也惶惶不安。

　　为了向华人们提供帮助，我国使馆做了大量细致入微的工作：从5月底开始，使馆就提醒华商们及时处理存货，抓紧办理合法居留手续；在莫斯科市政府采取行动后，使馆领导时刻关注着被赶出“中国楼”的华人们的情况，白天与俄方交涉，晚上走访华商，夜里研究对策。目前，大多数离开“中国楼”的华人的去向已经在使馆的积极协助和指导下得到了较为妥善的安排，他们或准备回国，或搬到了其他未被查封的“中国楼”暂住。有些家底较厚、又有合法身份的人，则搬进了“外交公寓”居住。还有一些华人正在想方设法寻找莫斯科人空闲的住房租住。目前，莫市房屋出租的平均价比一个月前上涨了几乎三分之一，不知是否与“中国楼”被查封有关。此外，也有几百名华商或打工者，干脆趁着炎夏，住在自己做买卖的市场里。

　　由于去年的生意不好做，不少华人商贩手中都有大批存货，他们若要返回祖国，也得尽快处理掉手中的货。但是这两年来，由于莫斯科市区新开了多家欧美跨国零售商经营的大型超市，中国人集中做生意的集装箱大市场（伊兹玛伊拉夫斯基公园，中国人按谐音称为“一只蚂蚁”）的生意比以前清淡多了，因此华商们处理存货的前景也不乐观。

　　其实，最近两年来，旅俄华人的生存与经商环境已经大不如前了。特别是去年莫斯科人质事件发生后，俄一些警察利用反恐的名义，经常敲诈在俄经商的外国人，而在中国商品批发市场经商的华人，被敲诈的频率和数额更是成倍增加。不论你的身份是否合法，那些坏警察都变着法来罚你款，一张口就要几十甚至上百美金，有的华人商贩在一天之内竟被敲诈三、四次之多。另外，华商被抢、被杀事件也有增无减。去年底，莫斯科曾发生一位华商被抢走100多万美元的大案，今年6月底，又有一名在莫斯科过境中转的香港女孩遇害，而专门排斥外国人的俄流氓帮派“光头党”对华人的袭击更是司空见惯。

　　由于语言障碍和不了解当地法律，华人商贩和打工者维护自身合法权益面临着很多障碍。这次，面对“中国楼”被查封的冲击，他们一方面焦急地寻找着应对之策，一方面也开始冷静思考自己的去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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