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撰稿 郑德方

　　发自莫斯科

　　6月9日，俄罗斯最高法院撤销了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法院对丹尼洛夫涉嫌向华出卖航天技术叛国罪所做出的无罪判决，这就意味着“丹尼洛夫叛国案”历时4年之后仍然没有最后结果，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法院还要再次对此案进行审理，丹尼洛夫还要等待新的判决。

　　4年前，物理学家丹尼洛夫为了自己热爱的科学事业，也为了给自己所在的大学创收，和中国一家公司合作搞了一段联合研究，没想到这个跨国合作项目给他惹来很大的麻烦，联邦安全局给他扣上“里通外国、充当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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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间谍”的帽子，丹尼洛夫从此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长达4年的审判，案子定性反反复复，已经把他拖得筋疲力尽，但丹尼洛夫至今坚持，自己是无辜的，因为他坚信自己没干过泄露国家机密的事。

　　丹尼洛夫何许人也

　　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位于俄罗斯的科技中心——西伯利亚地区，边疆区内集中了俄罗斯很多有名的科研院所和高等学府，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技术大学就是其中的一个。今年55岁的丹尼洛夫是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技术大学热物理研究中心主任。从外表看去，丹尼洛夫其貌不扬，身材削瘦。从学问水平看，丹尼洛夫在行内有些名气，称得上是俄罗斯顶级的科学家。这几年，随着电视、报纸连续三四年追踪他的案子，丹尼洛夫在俄罗斯算是出了大名。

　　和中国公司的合作

　　上世纪90年代末，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技术大学热物理研究中心曾经和一家中国公司有过一段时间的合作关系。据俄罗斯《新闻时报》报道，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技术大学热物理研究中心为中国伙伴制造一个科研用实验台，这个实验台的主要用途是测试人工物体在宇宙中的带电过程，这项工作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延长人造地球卫星的使用寿命。根据俄罗斯有关专家的评价，中俄两个单位所进行的这项合作，并不是什么人在私下里搞的秘密活动，双方单位代表正正经经地签了合作协议，合作项目内容和合作方式全部对外公开，合作题目也不涉及俄罗斯科技领域的国家机密。

　　但就在这个国际合作项目正在进行当中的时候，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联邦安全局却突然对它亮了红灯，而且指控项目负责人丹尼洛夫为私利向国外非法转让航天领域的科研成果。按照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联邦安全局的评估，经丹尼洛夫手转让出去的技术，可以大大缩短载人航天器的研制时间，降低相关研制工作的费用，由此使俄罗斯在此领域的科技领先水平缩短15年。俄安全机关据此认为，丹尼洛夫的所作所为给俄罗斯的国家安全利益造成损失，具体说就是涉嫌叛国罪，根据俄罗斯刑法第275条，对他开始立案侦查。2000年5月18日，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检察院根据联邦安全局的指控，正式对丹尼洛夫一案提起诉讼，丹尼洛夫在2001年2月16日被羁押候审。

　　科学家联名上书

　　对安全机关做出的种种指控，丹尼洛夫本人坚决否认，他至今不承认这项国际合作有任何违法成分，更谈不上什么叛国了。丹尼洛夫被捕以后，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20多位有名的科学家联名给检察院写了一封公开信，坚决要求释放丹尼洛夫。科学家们在信中说，克拉斯诺亚尔斯克技术大学与中国有关公司合作所涉及的技术，是苏联在20世纪60年代就已经投入使用的科研成果，这些技术的保密期在1992年已被俄罗斯国家权威机构宣布解除。从这一点来说，这项国际合作根本不涉及泄密问题，转让20年前的科研成果不但不会给俄罗斯国家利益造成损失，而且还能借此提高俄罗斯科技在世界上的知名度。科学家们在信中还提到，丹尼洛夫当时正在主持一项非常重要的科研工作，他在“对宇宙等离子体造成积极影响的天体能量研究”已经取得初步结果，但由于丹尼洛夫突然被捕入狱，科研经费也没有着落，这项科研工作也因此停顿。

　　审判结果早已确定

　　丹尼洛夫日前在莫斯科对记者表示，最高法院的裁决，没有让他感到意外。丹尼洛夫说，他在从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来莫斯科的飞机上，看见边疆区方面来了一个阵容庞大的代表团，联邦安全局副局长，边疆区检察长都在其中，团里还有随行摄像记者。按照丹尼洛夫的判断，上述部门事先已经知道最高法院的裁决结果，不然不会做出这种举动。

　　俄罗斯“间谍案”何其多

　　郑德方

　　最近这些年，俄罗斯接连出现了几个类似“丹尼洛夫叛国”的案件，几个案子的共同特征是：被告人都是学者和记者；检察机关指控他们非法向外国转让涉及国家机密的信息，由此给俄罗斯的国家利益造成损失；被告人自己都辩解说，他们向外国提供的信息都是已经公开的资料，根本不存在泄密之类的问题；原告和被告都能拿出对自己有利的证据，以至于法院对这种案件很难判决。

　　亚历山大·尼基京是挪威一个生态协会聘请的专家，俄罗斯联邦安全局指控他向国外透露了俄罗斯北方舰队核废料存放地点和处理情况的信息。亚历山大·尼基京坚持说，他所提供的信息全部来自公开资料，拒不承认所谓泄露国家机密的指控。此案由于证据不足而不了了之。

　　格里戈里·波尔科是俄罗斯一家新闻单位的军事记者，因向日本报纸透露俄罗斯太平洋舰队驻扎地的生态资料而在2001年被判有期徒刑。格里戈里·波尔科自始至终不承认他有罪，称他向外国媒体提供的资料均来自公开信息，他在被判刑之后不久即被赦免。

　　伊格尔·苏佳金是俄罗斯科学院美国与加拿大研究所军事技术研究室副主任，1999年10月被捕。俄安全机关发现他与英国的一个公司合作，这个公司有美国军事情报机构的背景。伊格尔·苏佳金声称所有资料均是在公开信息基础上做出的分析判断而已。尽管如此，陪审团仍以分析研究成果危害俄罗斯安全利益为由给他定罪，他在今年4月被莫斯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15年。

　　法院和检察院谁是老大

　　郑德方

　　丹尼洛夫在2001年1月被羁押，但边疆区检察院的调查工作却迟迟不能结束，以至于这个案子在很长时间里无法转入法庭审理阶段，丹尼洛夫的羁押期一再延长到19个月。由于丹尼洛夫的健康状况不太好，他后来被有条件释放，但在此案判决以前，他不能擅自离开指定区域，否则马上会被再次羁押归案。

　　起诉书多次被退回

　　2003年初，克拉斯诺亚尔斯克边疆区终于结束对案件的调查工作，随后将起诉书交给边疆区法院，法院初审结果认为，检察机关对丹尼洛夫的指控证据不足，而且起诉书中还有违法成分，遂将起诉书退回边疆区检察院。当年3月，边疆区检察院再次向边疆区法院提交新的起诉书，这份起诉书再次被边疆区法院退回。边疆区检察院不服边疆区法院的结论，向俄罗斯最高法院递交了抗诉状，俄罗斯最高法院的裁决结果是支持边疆区检察院的抗诉，撤销了边疆区法院此前做出的要求边疆区检察院收回起诉书的裁决。

　　2003年9月，边疆区法院同意丹尼洛夫辩护律师提出的要求，决定此案将由陪审团参与审理，12名陪审团成员参加的审判在当年10月开始。经过两个多月的法庭调查和原告、被告双方的法庭对质，多数陪审员（12个中的8个）认为丹尼洛夫无罪，边疆区法院据此在2003年12月29日对丹尼洛夫做出无罪判决。边疆区法院的审判结果引起边疆区检察院的不满，检察机关决定再次向俄罗斯最高法院递交抗诉书，俄罗斯最高法院日前决定撤销边疆区法院对丹尼洛夫无罪判决的结果，要求边疆区法院重新更换法官和陪审团成员，对丹尼洛夫一案进行重新判决。

　　“叛国案”变成法律战

　　从丹尼洛夫的案子在这几年的反反复复看出，边疆区检察院坚决认定丹尼洛夫犯有叛国罪，但边疆区法院却始终认为，单凭检察机关起诉书中列举的证据还不足以判定丹尼洛夫有罪。边疆区检察院两次抗诉，俄罗斯最高法院两次支持检察院的抗诉，撤销边疆区法院的结论。由此可见，丹尼洛夫一案已经从“叛国案”转变为俄罗斯司法机关之间的法律战，现在一提起丹尼洛夫的案子，已经很少有人关心他是否涉嫌泄密，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边疆区法院和检察院的观点是否统一。长达4年的风风雨雨，已经令丹尼洛夫疲惫不堪，他现在不再像从前那样激动，话语之中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表面看，丹尼洛夫是否有罪是这个案子谁胜谁输的关键，但实际上这场官司的最后结局已经与此关系不大，决定胜负的关键将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哪个机构的势力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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