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伊拉克清洗尸体的人

　　本报特约撰稿曹中轩

　　平均每天死100多人

　　他们有的被装在棺材里，有的用布包着，还有的是直接从拖拉机、卡车上卸下来的。他把他们放在一块大理石板上， 除去他们的衣裳，用棉花擦拭他们的伤口。这时，一群苍蝇在头顶盘旋，伺机降落。他给他们抹上肥皂，然后用水龙头冲，把 苍蝇冲得四处乱逃。然后，他给他们喷点儿花露水。不能喷太多，因为后面还有很多尸体要喷。白布要裹得整齐，从头到脚包 得严严实实。

　　整个流程都是纳吉姆·阿比迪一个人在忙，别人插不上手。这份工作很光荣，穆斯林干干净净地来到这个世界上，也 要干干净净地离开。纳吉姆的手已经被肥皂水泡得发白，还在脱皮，因为洗了太多的穆斯林的尸体。可是尸体还在不断地被抬 进来。

　　“我洗过阿訇、医生、政客、士兵、工人，还有几个画画的。”纳吉姆说。他是个小个子，没有按照当地穆斯林的习 俗蓄须。“我洗过逊尼派的穆斯林，也洗过什叶派的。这场教派冲突谁也逃不掉，小孩也不例外。无论他们是什么教派的，他 们都是

　　纳吉姆弄不明白，为什么伊拉克会发生教派冲突，而且会死那么多人，平均每天死100多个。

　　萨达姆时期，纳吉姆是个政府职员，他爸爸的工作是清洗尸体。萨达姆下了台，纳吉姆就接替年迈的父亲干起了这行 。那时候，他的收入并不像现在这么高。

　　死者的亲戚会给纳吉姆10美元到30美元作为酬劳。“这要看这家人的家庭状况。”纳吉姆说。生意好了，纳吉姆 却更难过。“今天一大早，我清洗了两个被炸弹炸死的人。我多希望这场灾难不是真的！那些死去的人都是无辜的人啊！我忘 不了那些家属的表情和哀号。”

　　善于清洗尸体的手

　　不断脱皮

　　纳吉姆每次都从尸体的右侧开始清洗，先是右脚，然后是右侧膝盖和大腿，在男性生殖器的地方遮块布后，清洗尸体 的右臂、胸和背的右半部，之后是头部。最麻烦的是那些脑壳被炸裂、脑浆流出来的尸体。然后，纳吉姆走到尸体的左侧，一 路清洗下去，直到尸体的左脚。一边清洗，纳吉姆一边念着伊斯兰教的经文。

　　纳吉姆说，家属可以进入清洗房观看整个过程，或者说是仪式，但真正愿意观看的家属很少。

　　有些尸体是不清洗的，比如殉教者。“真正的殉教者是非常纯洁的，即使他衣衫破碎，也是神圣的，他就应该这样去 见主。”纳吉姆说。

　　休息的时候，纳吉姆会看他的双手。那上面总有肥皂和花露水的味道。这双善于清洗尸体的手，手上的皮肤因为被肥 皂腐蚀而不断脱皮。

　　不久前，纳吉姆清洗了自己的一个堂兄。他的堂兄在巴格达卖肉，一天下午，一伙人向他的车开枪。纳吉姆为了帮堂 兄止血，在他胸口的弹孔里塞了很多棉花。“他们杀一个卖肉的干什么？”纳吉姆始终没明白。

　　也许扎卡维能给他答案。2004年年初，扎卡维在网站上发表了一封信，号召逊尼派穆斯林打击美国佬，打击什叶 派。事实上，扎卡维一直力图避免出现伊拉克逊尼派和什叶派团结的局面，因为这将使反美斗争变成一场民族抵抗运动，而不 是他想要的“圣战”。

　　就是这样一个和纳吉姆同样虔诚的穆斯林，成了伊拉克内乱的幽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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