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欧洲最底层

　　■专题撰稿上沅王飞宇

　　他们来自不同国度，拥有不同背景，信仰不同文化，但他们汇聚在欧洲———这个移民的理想淘金乐园。然而，他们遭遇的是尴尬的身份、从事的是最低贱的职业、承受的是肉体的折磨甚至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欧洲对于他们来说，已经成为压在他们身上永远的痛，而他们，只能生活在它的地下，无法翻身。这是移民与现代文明之间真正的碰撞……

　　航程中，饮用水已断绝了7天，廉价的全球定位系统崩溃，他们连最后的燃料也用尽，船上所有人若非幸运也早就死了。一艘西班牙海军巡逻舰在海洋深处偶遇了他们，将他们救上了西班牙海岸。正巧的是，那也是他们试图达到的目的地。

　　拉敏·迪巴，这个17岁的年轻人和另外93名男子在这艘小船上、在风暴肆虐的地中海上呆了9天。他们来自冈比亚和塞内加尔，他们的目标是西班牙的加那利群岛并最终到达欧洲。蛇头承诺，“将提供给你们所有必需品”，然而，他们紧挨着睡在厚木板上，几乎不能动。海平面上升，他们的船进了水，迪巴说：“我们想，我们正面临着死亡。”

　　迪巴现在在西班牙青年中心，他期待着最终顺利到达目的地，他说：“我在那条船上经历了所有风险，如果你能够直面死亡，并存活，那么什么都阻挡不了你。”

　　但他想错了，他的战斗才刚开始。千万个非洲人，阿拉伯人和南亚人，冒着一切风险到欧洲寻求工作，尽管他们只能获取低廉的工资，做一些欧洲本地人不想做的事。多年来，他们从事着蔬菜运送、打扫街道、餐馆勤杂工和挖沟的工作，他们心力交瘁地在世界上最富裕的国家坚持从事着这些经济阶梯最底层的工作，他们寄回家的钱对他们的家庭、村庄甚至国家都至关重要。而最近的调研显示，他们的存在对欧洲的发展也非常重要。

　　过去几年中，那些刚刚到达理想大陆的人们，甚至是出生在这里的人们，会发现他们越来越陷入残酷的、持续的道德纷争。这些纷争在各个团体，各个种族中展开。那些有亲戚朋友的人们还有办法坚持，而那些无处投靠的只好凑合蜷缩在居留中心。

　　英国：清真寺开设就业服务

　　看看英国吧，英国有160万穆斯林，他们中的失业人数是国家平均数的3倍，特别是男子，他们2004年的失业率为13%，而其它宗教团体的失业率为3%-8%。

　　接下来是东欧人员的大量涌入。不久前，英国政府刚刚公布过，在做去的两年中，大约有60万波兰人进入英国工作。英国伦敦大学学院负责研究移民问题的约翰·索特表示，这是英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移民潮。而政府数据显示，97%移民到英国的东欧人都找到了工作。

　　事实上，这些大量涌入的东欧人给英国的穆斯林带来了巨大的威胁。伦敦一名洗车店的老板表示，他喜欢雇佣波兰人和其他新移民，因为他们“工作努力，肯吃苦”。“一名波兰白人比一名穆斯林黑人拥有更多的机会。”他说，“如果你是穆斯林，这意味着你必须更加努力地工作。如果你叫马吉德，能说英文，或者你叫理查德，而不讲英文，那么，老板会选择理查德。”

　　去年的伦敦爆炸案和今年英国机场安检制度的改革都暗示着人们对穆斯林青年的不信任逐日加深。“如今，他们需要更加努力地工作。”一名24岁的巴基斯坦裔小伙子说。然而，挫败感加深了穆斯林的愤怒，导致了他们在政治上的爆发。

　　面对压力，清真寺纷纷开设了名为“就业导师”的雇用中心。“清真寺正在转变，”英国穆斯林委员会的发言人表示，“清真寺往往只重视精神上的疏导，而如今却成为帮助穆斯林寻找工作的社会网络。”

　　此外，那些到英国希望找到工作的非法移民更加容易受到攻击。“2004年，一切都变了。”《欧洲非法移民》一书的作者弗兰克·杜威尔表示。因为英国的就业市场已经为东欧的欧盟成员国打开，“当雇主可以用同样低的薪水雇用合法移民的时候，为什么要去用非法的？”杜威尔说，“陡然间，英国已经不再是非法移民的天堂。”

　　西班牙：黑帮暴力屡见不鲜

　　在过去的15年中，大量讲西班牙语、信仰天主教的拉丁美洲人涌入西班牙。马德里政府计算过，西班牙现有的280万移民中，有三分之一（90万）人来自拉丁美洲。但这为西班牙带来了许多问题。西班牙的主要城市中大量涌现拉丁人，在某种程度上，这意味着势力聚集，意味着黑帮暴力。西班牙人在马德里的一个购物中心闲逛时却会感到脚下的土地如此陌生。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后面是一连串的酒吧，名字都是BailodromoLatino或PalacioLatino（Latino的意思是拉丁美洲人），而这里也是黑社会帮派最爱聚集的地方。周末的晚上，这里会聚集上百甚至上千人。“我们曾经试图制止一个有50人参与的群架，他们拿着剃刀、小刀甚至枪械。但周围却聚集了2000人。”当地一名警察表示，“他们彼此撞击着，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才出来。当有人受伤时，他们就报警。但是，我们又能做什么？”他们之间的战役包括赛马、争地盘以及就业，合法、非法的都有。警察们建议非拉丁裔的居民尽量离他们远一些；在拉丁裔人聚居的地方附近，警察会直接提醒那些“走错路”的人。

　　有了前车之鉴，今年4月，西班牙决定对东欧移民进行管制。当地政府担心原本已经充斥着不稳定因子的社会变得更加复杂。法国去年也宣布限制东欧劳工的输入。因为那些已经存在的非法移民让人感到深深的不安。

　　意大利：腐烂的番茄守护逝去的灵魂

　　去年巴黎郊区的骚乱将人们的目光直接引向失业率的问题。法国18-25岁的青年男子的失业率高达20%，而他们当中拥有非洲及阿拉伯背景的人却是雇主的最终选择。因为这些人没有合法的身份，薪酬比当地的穆斯林都低很多。东欧人越来越难生存了，因为他们从100年前就开始移民法国，人口基本已经达到了饱和。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新来的移民可以过得轻松些。今年七月，意大利警方在南部的一个番茄地里发现了113名进行“非法集会”的波兰人（其实他们在采摘番茄）。随后，有27人遭到逮捕，其中包括16名波兰人、1名乌克兰人和1名意大利人。他们被控倒卖人口。当地政府表示，经过调查，还有800名波兰人像奴隶一样被当地的犯罪集团贩卖到了意大利，而引诱他们的是每小时6欧元的工资。

　　没有任何机构的保护，语言不通无法交流是他们最大的障碍，也令他们成为最容易被剥削的群体。稍有反抗便会遭到毒打，有的人甚至因此丧命。番茄地里那具烧焦的尸体，相信是一名东欧少年；另外一名遭到毒打的人死在了去医院的路上……如今，番茄地边的小路上弥漫着酸酸的味道，番茄熟了，却没有人去摘，只得慢慢烂去。意大利政府已经宣布，严格限制那些到意大利寻找季节性工作的东欧人……

　　然而，非洲人和阿拉伯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今年，意大利的兰佩杜莎岛已经涌入了上万名移民；西班牙加纳利群岛的人数是19000人，而光上个月就有4000人，与2005年全年的人数几乎相等。

　　对于欧洲来说，最大的挑战就是建立一个所有人都能获益的社会。如果失败了，来自不同地方、不同信仰、不同种族和不同文化的移民的洪水将会掀起愤怒的浪潮，淹没这片他们曾经梦想过的土地。

　　（子琦／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