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华人儿童的苦涩故事

　　海天／文

　　我住在美国新泽西州爱迪生市的时候，和房东一家人很熟，他们都是美籍华人。房东的小儿子艾瑞克5岁了，在公立学校上学前班。艾瑞克非常挑食，米饭、面食、蔬菜都不吃，有时吃一点儿鱼和肉，整天就喝巧克力奶。因为挑食，所以又瘦又小，比同岁的孩子矮许多。他经常让我把他抱起来，在冰箱的上层翻找喜欢吃的小食品。

　　艾瑞克只喜欢看电视的33频道，那是少儿节目。他不会调电视频道，每次都让我帮他调。在家里，艾瑞克有一间他专用的玩具室，各种玩具摆了满满一屋子，有时候，什么玩具找不着了，他就哭闹不止。艾瑞克喜欢玩电脑游戏，游戏里有一些一二位数的加减法算术题，如果算不对，游戏程序就不往下进行。艾瑞克连十以内的加减法都不会，看着游戏不往下进行，他就又哭又叫，常常喊我帮他做题。

　　艾瑞克的父亲送3个孩子去游泳馆学游泳，每周4次。艾瑞克和两个姐姐在不同的游泳馆，我每次都陪艾瑞克去游泳。在10来个人的基础训练队中，艾瑞克是身材最矮小的一个，每次都站在队伍的最后。他游泳的姿势不规范，速度也慢，经常被教练纠正。有一次，他练了一半就哭着走到我坐的观众席说，不练了，要洗澡、换衣服。

　　当时我的英语说得不好，就请旁边的华人问教练，这是怎么回事。教练说，艾瑞克的游泳姿势不对，教练纠正了多次，他还是做不好，原来，教练讲的话艾瑞克听不懂，艾瑞克说的话教练也听不懂，艾瑞克的教练请别的教练来帮忙，艾瑞克还是听不懂，就哭着要走。我只好帮他洗澡、换衣服，等着他父亲来接。

　　在学校里，艾瑞克也遇到了问题，老师说的话他听不懂，他的话老师也听不懂，因此，艾瑞克无法完成学习任务，成绩很差。老师没有办法，只好把他的父母请去，共同研究解决的办法。后来，艾瑞克的父母把他送到社区大学的一个语言矫正中心去治疗，每周两次，每次40分钟，由医生单独进行治疗。

　　我也陪艾瑞克到语言矫正中心治疗。到这里来治疗的孩子真不少，都是因为各种原因造成语言障碍的。艾瑞克是年龄最小的，其他孩子有七八岁、十几岁的，这些孩子的神情看上去就不太正常。

　　因为语言障碍，艾瑞克有时不愿去上学，有时拒绝去治疗，很痛苦的样子，父母没办法，只能强行把他送去，任他不穿鞋，不穿袜子，在车里哭闹。

　　艾瑞克的母亲在纽约上班，早上走得很早，晚上回来得很晚，艾瑞克平时几乎见不到母亲的面，只有周六、周日能说上几句话。艾瑞克的父亲英语说得非常标准，每次送他去游泳馆训练，都在路上教他英语单词的发音。

　　周末，艾瑞克和两个姐姐一起去中文学校上中文课。中文学校每年都要进行演讲比赛和考试。两个姐姐都能讲较长的一段中文。

　　艾瑞克的演讲很简单，只有几句话：“我叫艾瑞克，今年5岁了，我爱爸爸，我爱妈妈，我爱中文学校。”可就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也要背上好几天。

　　艾瑞克的父母和我都觉得，造成艾瑞克语言障碍的原因可能是，在他一两岁的时候，正是语言学习的重要阶段，却没有人同他进行语言和感情的交流。那时候，艾瑞克的父母工作特别忙，保姆也只是料理家务、做饭，不能同他交流。

　　在我搬家离开艾瑞克一家时，他的两个姐姐给我写了热情洋溢的信，是用中文写的，我非常感动，珍藏至今。在我离开后的几个月，我又回来看他们时，艾瑞克的父母和两个姐姐热情地欢迎我，而艾瑞克在旁边一言不发，好像根本不认识我，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很难过。

　　这就是艾瑞克的故事，一个美籍华人儿童的苦涩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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