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让我窥视一下吧

　　-非非

　　河童的“窥视”比大多数正常的访问都认真、好看。总是随着性子兴致勃勃地乱窜，但他“窥视”的认真和专注却是 一般人不能及的

　　每次看到妹尾河童的俯视图，我就想象一个老顽童，蜘蛛侠一样附在天花板上，眼珠四下里专注地乱转，并且像蜘蛛 一样爬来爬去——正是蜘蛛的那个样子，圆滚滚的肚子，滑稽又可爱，移动起来却相当迅捷。但河童自己的说法：“没有人时 ，我就像蝙蝠一样在房间里飞来飞去。”看来他觉得自己是蝙蝠侠呢。

　　河童是什么都有可能。他养猫的时候，跟猫一起在地上爬来爬去，“喵喵”地说“猫语”；被狗咬的时候，他一口反 咬住狗的头，后来那只狗见他就躲——能不躲吗？要是我也躲啊！可怜的狗，我估计全世界也没几只被人咬过的狗吧。可他还 兀自感叹，“想要和动物平等地交往，实在是太难了”。什么人哪！最让他骄傲地好像是“猪语”，自从小时候帮人养过猪后 ，他就一口咬定自己会猪语，不幸地是他还能找到同类，打电话的时候两个人都用猪语，对着话筒“哼哼”来“哼哼”去，还 挺认真。见怪不怪的河童老婆说了一句话挺答疑解惑的：“河童本来就不是人嘛。”

　　不是人的河童看世界的角度跟正常人有那么些些不一样，就不足为奇了。事实上，大多数时候你觉得一个人有趣往往 就是因为他跟别人不一样。从这个角度来说，河童相当相当有趣，他行事古怪，精力充沛，兴趣盎然，最重要的一点，他好像 总能找着乐子，永远都开开心心的。所以，河童系列的书，你随便拿起一本，很难不接着把其他几本搜罗整齐了追着看完。毕 竟，这样妙趣横生的人和书并不多嘛。

　　三联书店版的河童系列书中有这样的河童简介：“妹尾河童，日本当代具代表性的舞台设计家，1930年生于神户 ，1954年因舞台设计而崭露头角，此后活跃于戏剧、歌剧、芭蕾舞、音乐剧、电视等表演艺术领域，曾获‘纪伊国屋演剧 ’、‘山多利音乐’、‘艺术祭优秀’、‘兵库县文化’等众多奖项。”看上去河童在他的舞台设计专业上很NB的样子，但 对他的“窥视”事业，却一点都没提。

　　一般人叫采访或者访问的东西，河童叫“窥视”。实际上，河童的“窥视”比大多数正常的访问都认真、好看。看上 去，河童总是随着性子兴致勃勃地乱窜，但他“窥视”的认真和专注却是一般人不能及的。《河童杂记本》里，有一章河童专 门细致介绍了他俯视图的画法，反复强调要实际丈量，图纸的尺寸要精确，每个步骤都要严格按照平面图进行，绝对不能把尺 寸搞错。我照计行事，企图画一张我房间的俯视图，结果，唉，真是件累人的活儿啊！《河童旅行素描本》后记中提到，河童 “对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太讲究”，画图的时候，素描簿的框框每次都重新画，而且活页孔的部分都要错开，画成每页每页往 下降……作为一个粗心的读者，看到这里我才又赶紧翻回去看那些图里的活页孔，果然。真是令我又脸红又肃然起敬。

　　从最新的一本河童系列《窥视工作间》来看，河童的窥视事业很成功，已然是“著名非职业记者”了，大牌们都买他 的账，窥视的时候统统放行。窥视著名时装设计师三宅一生工作室的时候，正是三宅一生巴黎时装发布会的冲刺阶段，河童“ 厚着脸皮战战兢兢”地提出了窥视请求，没想到三宅一生一口答应，并且说：“你那种从上边看工作间的方式似乎很好玩儿… …一般我是一口回绝的，您，还是请来吧！”看来妙人在哪里都是受欢迎的。三宅一生在反窥河童的文章中评价河童，“五官 并用，五感并发，直截了当地面对对方”，真是深得我心啊。

　　说起来，从《窥视日本》、《窥视印度》到《河童杂记本》、《河童旅行素描本》再到《窥视工作间》，我窥视河童 也已经很久了，这个老头总是不间断地带给我惊喜。所以，每每我也总是希望自己像河童一样，“五官并用，五感并发”，生 活就会变得生趣很多。

　　有一天，我突发奇想地算了算河童的年龄，呀，他居然已经77岁了！我赶紧起身，很虔诚地朝各个方向拜了拜，祈 求上天，一定要让这样有趣的老头活得比一般人长久一些。我估计，有不少人抱有和我一样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