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蝴蝶陨落家族纷争再起

　　-夏石

　　布托家族、甘地家族、班达拉奈克家族，南亚显赫政治世家的家庭成员似乎难以逃脱如同宿命的血光之灾。然而，频 繁的暗杀反过来也“成就”了这些家族的名声

　　“砰砰”——枪声爆炸声响起，铁蝴蝶悄然陨落。即使流亡海外多年，躲过了多次暗杀行动，贝·布托终于没有逃脱 她的家族宿命。她也许没有想到，在她身后，家族纷争再起，而她留给长子比拉瓦尔和丈夫扎尔达里的人民党主席位置，变成 了纷争的导火索。2008年1月12日，一向与贝·布托政见不同的侄女法蒂玛·布托接受英国《泰晤士报》的专访，声称 2007年12月30日被推举为人民党主席的比拉瓦尔不是贝·布托的合法继承人。

　　叔叔侄女挑起家族纷争

　　法蒂玛指责比拉瓦尔身边的人试图把人民党变成自家王朝。法蒂玛说：“现在给人的感觉就像家族企业，父传子，子 传孙，一代一代传下去，一定要一个姓布托的人来继承，这样无益于巴基斯坦，也无益于人民党。”

　　法蒂玛表示，自己和比拉瓦尔都不是合法的继承人。她说，按照法律，比拉瓦尔还有6年才能竞选议员，16年才能 竞选总理。人民党匆忙地选择比拉瓦尔作为党主席，似乎只是想利用“布托”这个名字来争取支持。

　　法蒂玛在贝·布托遇刺后一直保持沉默。她是贝·布托大弟弟的女儿，和姑姑不和。是巴基斯坦《新闻报》的专栏作 者，所撰写文章多反映反恐战争，被视为继承党魁的可能人选之一。

　　近期跳上前台的除了贝·布托的侄女，还有贝·布托的叔叔蒙塔兹·布托。现年74岁的蒙塔兹是拥有近70万名成 员的布托部族的领导人。蒙塔兹指责比拉瓦尔在自己的名字里加上“布托”的行为违反了部族传统规范，称他没有权力领导人 民党。

　　继承人遭到安全威胁

　　作为继承人问题的核心人物，目前正在牛津大学历史系读书的贝·布托的长子比拉瓦尔，被人民党正式宣布为党主席 后，就处在了政治的风头浪尖上。在贝·布托下葬家族墓地的那一刻，年轻的比拉瓦尔显得镇静异常。

　　“我并没有选择人生，而是人生选择了我。出生在巴基斯坦，我的一生经历了它的动荡、悲剧与胜利??因为巴基斯 坦不是一个普通的国家，所以我的人生也不是普通的人生??”贝·布托在自传《东方之女》一书中这样写道。即使深负“建 设巴基斯坦”的责任感，但贝·布托并不想让自己的孩子重走自己的路。她在接受采访时曾经说过，不希望自己的三个孩子从 政。不过遵照家族传统，她也并没有忘记时刻培养自己的长子。作为巴基斯坦最有权势的政治家族成员之一，比拉瓦尔注定跟 他的同龄人不一样。

　　“民主是最好的复仇。”20岁的比拉瓦尔说这是他母亲常对他说的一句话。虽然面对家族成员的质疑，但家族中成 年男子已所剩无几，目前能够接任贝·布托领导人民党的人选并不多。踏着祖父和母亲的脚步进入牛津大学的他从小就有着从 政理想。在家族政治风行的南亚，这既可以说是巴基斯坦人民党的选择，也可说是布托家族的选择。

　　1988年9月，比拉瓦尔出生，名字的意思是“独一无二”。三个月后，贝·布托当上了巴基斯坦总理，开始她的 第一届任期。11岁时比拉瓦尔跟着母亲流亡于伦敦和迪拜。

　　母亲的流亡生涯和父亲的长期被拘禁，给年少的比拉瓦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以父母的斗争为荣。大约在2004 年，贝·布托曾与巴基斯坦当局接触，试图让丈夫出狱或者让她回国。比拉瓦尔说，他宁愿父亲是带着荣誉出狱，而不是由于 交易。

　　不过，贝·布托另一方面的担心是有道理的。巴基斯坦一位激进的神职人员最近发出了警告：“比拉瓦尔现在已成为 袭击目标。”而牛津大学正在考虑对比拉瓦尔提供24小时的贴身保卫措施。

　　比拉瓦尔在著名社交网站Facebook上留言称：“人们或许会质疑，为什么我会选择这样的未来，将我的生命 和周围人的生命置于极度危险的未来。”“我领导人民的时代总归会来临。”比拉瓦尔说。

　　家族纷争与灾难相伴

　　贝·布托的祖先，世代生活在印度河平原南部的信德省。古老的布托部族是信德省最大的部族之一，曾拥有几十万人 ，分布在巴基斯坦各地和印度。贝·布托所属的布托家族，是布托部族著名首领萨尔塔尔·达都·汗的传人，拥有的土地以平 方英里计算。

　　布托家族的参政史始自贝·布托的祖父沙阿·纳瓦兹·布托爵士，1947年巴基斯坦独立，纳瓦兹发挥了重要作用 。而父亲阿里·布托则是人民党的创建者，是巴前总统和总理，后被亲手破格提拔的齐亚·哈克将军发动兵变投进监狱，19 79年被秘密绞死，时年51岁。母亲努斯拉特在父亲死后成为人民党终身领袖。后来与贝·布托政见不合，目前已卧床不起 。

　　1953年6月21日出生在卡拉奇的贝·布托曾两次担任巴基斯坦总理，是阿里·布托夫妇的第一个孩子。在贝· 布托之后，又有3个孩子相继出世。目前在世的只有对政治不感兴趣的妹妹萨娜姆。

　　萨娜姆现居住伦敦，是贝·布托的坚定支持者，她赞同比拉瓦尔出任人民党领袖。但是贝·布托的大弟弟穆尔塔扎的 遗孀金娃却不赞同。穆尔塔扎1995年3月离开人民党，另组新党。次年9月与警察发生冲突伤重身亡。金娃和女儿法蒂玛 曾公开指责时任总理的贝·布托和丈夫扎尔达里是幕后主谋。贝·布托予以否认。

　　金娃曾于1997年参与选举，与贝·布托抗衡，一度被称为“布托家族的姑嫂之争”。25岁的女儿法蒂玛曾被认 为是未来人民党领导人的有力竞争者，他们目前居住在卡拉奇。

　　此外，在世的还有贝·布托74岁的叔叔蒙塔兹，他与布托父女积怨已久，蒙塔兹说自己最后一次见贝·布托是在1 2年前，“吵了三个多小时”。

　　伴随着布托家族显赫名声的是无数次的被捕、拘留、监禁和软禁。贝·布托经历了长达5年的软禁生活，曾险些在手 术台上被暗杀，去年10月刚刚回国时躲过了自杀式爆炸袭击。贝·布托的小弟弟纳瓦兹1985年被发现死于其位于法国里 维埃拉的公寓中，有人认为他是被毒死的。作为布托家族的成员，时刻置于被暗杀的危险之中已经成为政治生涯中的一部分。

　　贝·布托曾说，她要做的是“建设巴基斯坦”，而不是复仇。不过，对于巴基斯坦这个具有复杂的历史和政治现状的 南亚国家来说，实现这样的理想谈何容易。

　　南亚政治家族遭暗杀捆绑

　　暗杀、兵变纠集家族政治成为南亚纷乱政治图景中的一道重彩。巴基斯坦的布托家族是这样，印度的尼赫鲁·甘地家 族也是这样。这个家族的三位政治领袖先后当了30多年的总理。印度国民大会党领袖贾瓦哈拉尔是印度独立后的首任总理， 他的独生女英迪拉在父亲去世后，接过了家族的政治接力棒，两度出任总理。1984年，英迪拉在花园散步时被她的保镖开 枪打死。她遇难后数小时内她的儿子拉吉夫·甘地被国大党推举为新总理。在1991年的一次选举活动中，拉吉夫被一名女 性自杀式炸弹袭击者炸死。在拉吉夫遇难后，他的妻子索尼娅担任国大党主席，2004年领导该党赢得印度大选。

　　斯里兰卡独立以来则长期由班达拉奈克家族执政。担任11年总统的库马拉通加夫人2005年离开总统宝座。其父 亲所罗门·班达拉奈克是斯里兰卡前总理，1959年由于对待“泰米尔人过于温和”，在总理官邸被两名僧迦罗族僧侣枪杀 。次年，他的夫人西丽玛沃·班达拉奈克出任政府总理，成为世界上首位民选女总理。班达拉奈克夫人前后三度担任总理，长 达40年之久。女儿库马拉通加夫人1994年底当选总统。在她进入政界后，其丈夫被害。1999年12月，“猛虎”组 织的人体炸弹在离库马拉通加夫人不到5米的地方爆炸，她因此失去了右眼。

　　孟加拉国前总理谢赫·哈西娜是孟加拉国独立领袖、已故总统穆吉布·拉赫曼的长女。在1975年的一场血腥军事 政变中，父亲及26位亲人遇害。在德国度假的哈西娜逃过一劫，复仇成了她参政的主要目的。1996年，当上总理的哈西 娜处死了15名直接参与杀戮家人的军人。卡莉达·齐亚是孟前总统齐亚·拉赫曼的遗孀，1981年丈夫遇刺身亡后开始从 政，1991年成为孟加拉国历史上第一位女总理。由卡莉达·齐亚和谢赫·哈西娜统领的两大家族，在孟加拉国政治舞台上 曾轮流坐庄。

　　暗杀“成就”家族政治

　　家族政治之所以在南亚如此风行，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南亚地区对家族和种姓的重视。暨南大学庄礼伟教授称，南 亚地区的家族观念非常重，“家大于国”，对威望高的家族表现出其他地区无法比拟的尊重。倘若有人出身高贵，又肯为贫穷 者奔走呼号，那他就会被民众奉为甘地一样的圣人。此外，南亚地区森严的等级观念以及世袭传统也进一步强化了这些“第一 政治家族”的号召力。

　　贝·布托在临终之前高呼的是“布托(家族)万岁”给很多人留下了深刻印象。暗杀者试图以暗杀方式摧毁政治豪门 ，事实上却进一步巩固了他们在民众心中的神圣地位。在很多时候，当受人敬仰的政治领袖被暗杀后，其家人和子女同样受到 了民众的拥戴。意大利著名女记者法拉奇曾这样描述班达拉奈克夫人的崛起：“她身穿白色丧服，一言不发，只是哭泣，于是 ，群众与她一起泣不成声，她取得了绝对胜利。”“那些飞舞的眼泪，全部化成了纷至沓来的选票，似乎不如此，不足以表达 群众对第一家庭的功绩之膜拜、对其身世之同情。”

　　在南亚，暗杀和家族政治是捆绑在一起的。许多南亚人称，与上世纪80年代风起云涌的暗杀、政变相比，现在已经 “清静了很多”。自从南亚国家相继摆脱殖民统治以来，政治暗杀就一直伴随着整个南亚政治生态的发展和演化。这里面最深 层的社会原因就是宗教和民族矛盾的根深蒂固。

　　南亚次大陆被复杂的宗教、种姓与民族所分割，彼此独立又互有联系，各个部分都具有非常浓厚的宗教氛围。英国殖 民时期所带来的选举制度，在南亚生根发芽后，不断激化原有矛盾。政治制度在表面民主的外衣下，孕育了更为激烈的竞争和 暗流。特别是原教旨主义的快速发展，激化了民族宗教冲突，领导人一旦不能满足某一方的期望或要求，就极容易招来杀身之 祸。

　　“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在南亚还有着军人干政的传统。巴基斯坦建国61年来，军人在政坛举足轻重，立国后有一半 时间是由军人执政。贝·布托和谢里夫曾交替执掌文人政府，都因为遭遇政变或被驱逐而无法稳定政局。军人兵变推翻政治家 族的统治，家族继承人从政复仇，暗杀，再次兵变，形成了南亚政治生态一个恶性循环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