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淡忘的别斯兰和加深的民族隔阂

2014年09月01日09:50     第25期      我有话说(0人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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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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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年前那个早晨发生的事情,安德烈-克留邱克时至今日仍能脱口而出接到的第一条命令。

  命令很短,只有一句话,“争分夺秒赶到现场”。

  命令来自俄联邦安全局,作为俄安全总局驻车臣新闻发言人,安德烈少将需要从车臣共和国的阿尔贡市,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北奥赛递共和国的别斯兰市。

  等待他的是一场引发全球关注的人质事件。这一天是2004年9月1日。

  一伙车臣分离主义武装分子突然闯入俄罗斯南部北奥赛梯共和国别斯兰市第一中学。在当地,几乎每个家庭都有孩子在这里上学。刚参加完新学期开学典礼的1100余名学生、家长和教师就这样被赶进学校体育馆劫为人质,随后度过了不水不食、噩梦般的三天。

走不到尽头的60米

  在这场灾难发生前,别斯兰是一座平静的小城。

  在大多数俄罗斯人印象中,这座坐落于俄罗斯南部的北奥赛梯共和国、当时只有3.5万人口的小城市,是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人们能记住它的只有铁路和玉米加工设备。很多人甚至不知道,奥赛梯族人在当地居民中的比例是81%。

  安德烈也不知道此行会成败如何。作为军人,他只能服从命令,放下所有事情拼命赶路。

  米-8直升机的旋翼和发动机噪声很大,在忍受了40分钟地动山摇和颠簸后,安德烈一行7人见到了来迎接他们的安全总局驻符拉季高加索的同事。

  同事手里拿着一摞纸,足有20多张,“几乎每隔10分钟就有一条新的命令。”安德烈看了下手表,9月1日上午11时30分。

  安德烈以最快速度赶到了别斯兰市第一中学,站在他身边的有家属和媒体,他们与孩子们只隔着一个操场,短短60米的路程,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我能听到那些孩子的哭叫声。”这个长着一张圆脸、看起来很和善的男子说他立刻想到了自己的孩子,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切肤之痛”,充斥着“罪恶感”。他抱怨说,“面对这些幼小的生灵被邪恶分子劫持,而我们手握武器的解救者们却无从下手”。

“老头!那边是孩子!”

  僵持的局面整整持续了3天,直到学校里传出的爆炸声打破了操场两边的宁静。

  那是9月3日13时20分,三声响彻云霄的爆炸声传来后,操场的另一边混乱了起来。不安的人质们寻找着逃跑的机会,恐怖分子将枪口对准了他们,扣动了扳机。

  40米外的操场另一边,安德烈的对讲机里响起了来自人质救援指挥部的命令,依旧很简短,一个多余的单词都没有,“保护人质,消灭恐怖分子”。

  现场很乱。操场另一端响起的枪声,让这一边的家属们无法忍受,他们似乎要为心中的怒火寻找一个发泄渠道,举起不知从哪里找到的武器,他们呐喊着向操场另一边冲去。

  真正能跑过去的人并不多。

  “一个70多岁的老人,给我留下的印象最深。”安德烈的眼神有些飘忽,像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操场。“老人紧握着一把二战时期德国人用的冲锋枪,枪把是被钢锯锯断的,缠满了胶带。疯一般地往前跑,子弹全部射向冒出浓烟的操场,枪声很清脆。我大声呼喊:‘老头!那边是孩子!’但他完全听不到,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冲,一颗从对面射出的子弹击中了他,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像那位老人一样,也有很多人质家属和志愿者被子弹击中,“现场的枪声、骂人声、救命声、哭喊声、哀号声此起彼伏,每个人都犹如世界末日即将到来般的惊慌失措……”

  “据事后统计,当天在学校周围约有3000多名学生家属,再加上媒体记者和各政府部门人员。安德烈估计,除军队之外,现场不会少于2万人。事件结束后,军队在现场发现了100多具尸体。然而,根据波士顿环球报和BBC的报道,至少有334名人质在这次恐怖袭击事件中死亡,其中186人是儿童。

越种越深的民族隔阂

  十年后,作为亲历者的安德烈提及那一幕时仍是“终生难忘”。然而对于大多数俄罗斯人来说,发生在这个偏远城市的恐怖袭击已经逐渐在历史的尘烟中淡去。

  十年之后的今天,俄罗斯的领导人在为乌克兰冲突和西方世界的“围剿”焦头烂额。提及别斯兰,普通俄罗斯人只能想到那里聚居的少数民族。而俄罗斯族人普遍对少数民族并不友好——经历了两次车臣战争,和多次恐怖袭击,民族间的隔阂越种越深。

  莫斯科时报称,2013年一项调查显示,40%受访者认为俄罗斯应该成为一个纯俄罗斯族国家,而非多民族国家;超过50%的受访者不排除所在城市爆发种族冲突的可能性,约1/3的人称类似冲突已经发生,他们甚至认为驱逐外族人是预防此类冲突的一种可行方式。

  在俄罗斯族人最反感的少数民族中,北高加索地区的民族高居榜首,尽管大多数人根本说不清楚那里居住着哪个民族的人。种族问题带来的社会冲突并未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并将在俄罗斯解决了乌克兰问题之后继续存在。

“爸爸,别再让我受煎熬。”

  十年,已太久。无论是对于旁观者,还是当年的亲历者,生活总要继续。

  2012年,14岁的别斯兰事件幸存者薇卡-科茨耶娃第一次来到当年的“修罗场”凭吊逝者。

  “还好我们当时只是小孩子,根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如今,安德烈已从安全部队专业至莫斯科州从事行政工作(编者注:安德烈现任莫斯科州政府副主席)。他抚养了别斯兰事件中的孤儿伊莉娜。伊莉娜现在已经大学三年级了,与安德烈的孩子们相处的很好。

  每年的9月1日,无论安德烈在哪里,都会安排孩子们陪她去为亲生父母和弟弟扫墓,寄托哀思。

  今年9月1日,伊莉娜拒绝再去别斯兰,“她说,爸爸,别再让我受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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