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板严密监视下工作，效率高还是低？
文/马亮
透明公开被视为组织管理的金科玉律，因为管理者们相信只有时时刻刻地监测员工，才能保持高水平的生产力。但是，透明并非总是好事，有时候还可能弄巧成拙。
哈佛商学院的 Ethan S. Bernstein 对中国南方一家大型手机工厂进行参与式观察和实地实验发现，被监视的工人为了隐匿其活动，往往会采取暗号或其他手段，致使工作绩效下降。
他们发现，如果为生产线保留一块隐私区域，在适当条件下有可能提高工作绩效。即便只是维持工作组的隐私，也能大幅提高生产线的绩效。保留隐私有助于催生创新和鼓励实验，并能够推动生产绩效得到持续提高。
为什么会有 “透明陷阱”？
无论是科学管理，还是全面质量管理，抑或是其他流行的管理理论，都认为透明可以推动组织学习和持续绩效改进。对透明的推崇，使世界各地的工厂无所不用其极。在各种盯梢技术的帮助下，管理人员将工人赤裸裸地置于探测头和摄像机的监视范围之内，工人的一举一动都难逃追踪。
但是，透明并非万灵药，人们对透明的预设也经不起考验。完全透明可能导致“透明的假象”，因为被监视的工人会想方设法隐藏透明的行为，反而使他们的行为失去控制。因为透明而增进的学习和强化的控制，不过是装出来的 “面子活” 罢了，对绩效改进一无是处。这就是所谓的 “透明陷阱” 或 “透明悖论”。
换句话说，隐私在组织学习与运营控制中的作用不容忽视。为员工保留适当的隐私，反而有利于组织发展。
中国手机工厂的 “透明陷阱”
研究者通过公司董事的私人关系，得以调查世界第二大手机制造商在中国南方的一家工厂。之所以选择这家工厂，是因为这里的员工生活是绝对透明的。这家工厂可谓将透明做到了极致，可堪透明管理的典范。
研究者将三名大学生作为研究助理，让他们假扮为普通员工进行参与式观察，利用工作间隙记录工人的言行举止。
他们发现，一线员工会掩藏他们最有创新性的技术，以避免被管理人员叫去费劲解释给其他工人，或者避免因为做法不同而招惹麻烦。当客户、经理或车间主任等 “外人” 视察生产线时，他们就不再使用这些方法，而是装模作样去按照规定章程去工作。
这样一来，频繁的视察让工人无法使用高效的 “小计俩”，反而使生产力下降。工人可以轻而易举地糊弄 “外人”，连监督他们的生产线主管也沆瀣一气，不得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在工人与管理者之间维持微妙的平衡。
讽刺的是，工厂用来区分工种和职级的工作服，反而有利于工人们提早警戒 “外人” 来犯，可谓造成了 “双面透明”——管理者将工人透明化，管理者对工人而言也成了透明人。
小隐私，大作用
参与式观察揭示了团队隐私的重要性，但是为什么隐私有利于学习和改进？研究者另外又请两名大学生作为研究助理，在这家手机工厂进行实地实验。
工厂有 16 条手机存储卡生产线，每天两班倒，共有 32 组生产线。研究者随机选取 2 条作为实验组，在其车间拉上类似于医院病床的帘子，以创造一个相对隐私的工作环境。
如果白班工人会认为帘子是故意为之的话，那么夜班工人则不会认为它是唐突的，这就避免了 “霍桑效应”，即工人因为帘子而不是因为隐私去改变行为。
通过管理信息系统，研究者获得了所有生产线每小时的详细生产和质量数据，并请研究助理访谈和观察员工的言行举止。研究发现，实验组每小时生产的无损单元数增加了 10% 到 15%。实验开展了 5 个月，这个增长效应也一直维持如此之久。
为什么简单的一个帘子所制造的生产线隐私，就可以如此大幅度和持久地提高生产力？研究者通过观察与访谈，发现了三个原因。
首先，当生产线出现问题或发生故障时，被监视的员工不得不停止生产，等候机械师来维修。但是，受隐私保护的员工则可以像一个团队那样相互帮助并实时 “微调”，即兴创造避免了生产线停止并加速了问题的解决。
其次，隐蔽的生产线为员工实验和创新提供了温床，使他们可以大胆尝试一些新颖技术和方法。适度的隐私空间促进了团队合作和集体学习，并使生产线可以在展示创新之前测试模型，避免 “外人” 不必要的干扰和猜疑。
最后，适度的隐私使工人不必心烦意乱，费尽心机去做许多毫无助益的掩饰活动，如 “放哨”。不那么透明的环境，反而让员工自觉地透明。帘子也减少了经理人的干扰，使工人可以集中精力去工作，并增强了生产线的团队精神。与此同时，经理人的偶尔访问，反而让工人感到自豪，因为他们 “无事不登三宝殿”，往往带来的都是好消息 (如肯定和奖励)。
我们许多熟视无睹和不假思索的 “常识” 或预设，可能并不完全成立，或者只是在某些情形下才成立。透明即是如此，它并没有像人们想地那样，推动了学习、创新和改进。为员工所在的工作组打造一个隐私区，反而有助于达到这些目的。管理人员与其闲着没事到处溜达，不如站着不动去思考和观察。
研究者指出，有两种方式可以创造隐私空间：要么通过帘子等物理障碍遮挡视线，要么使用暗语加密 (如自主管理)。暗语加密的成本较高，且不利于团队创新和合作。相对来说，视线遮挡的成本低廉，没有那么强的侵入性，且收效非常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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