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古富力
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吕友清
12月9日是坦桑尼亚的独立日，但今年的坦桑尼亚独立日庆典活动与往年完全不同。没有群众集会，没有总统讲话，没有传统舞蹈表演，没有阅兵式，没有战机飞跃，也没有了总统府晚间的鸡尾酒会。
新当选的马古富力总统认为，自己的国家因为环境卫生不好，数千人因此感染霍乱。在此情况下，与其花费巨资在首都搞庆典，不如开展全国范围的“卫生大扫除”，并把节约下来的庆典预算用于达市的一段道路改造。马古富力的这一倡议得到了全体国民的热烈响应。独立日当天，马古富力一大早就走出官邸国家宫，来到附近最繁华的农贸市场扫起了大街。执政党主席基奎特、副总统哈桑以及总理马贾利瓦也都早早的走出各自官邸，与附近的居民一道开展卫生大扫除活动。
当选坦桑尼亚总统一个多月的马古富力频频施出奇招，不仅在坦桑尼亚政坛掀起阵阵波澜，也引发非洲乃至全球媒体对其执政风格的广泛关注。
一、坦桑尼亚革命党在大选中赢得压倒性胜利的若干原因
根据坦桑尼亚全国选举委员会10月29日发表的结果，马古富力最终获得888万张选票，以58.46%的得票率赢得总统大选；反对党联盟候选人洛瓦萨获得607万张票，得票率为39.97%。在国民议会议员的选举中，革命党也赢得了三分之二以上的绝对多数。大选结果出乎意料，革命党有惊无险，浴火重生。
本次大选是坦桑尼亚1992年实行多党制以来竞争最为激烈的一次。已经执政超过50年的坦桑尼亚革命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整个社会要求变革的呼声高涨；主要反对党第一次实现了组织上的联合，不仅推出了统一的总统候选人，而且在绝大多数选区推出了统一的国民议会和市议会议员候选人；以两位前总理洛瓦萨和苏马耶为代表的前革命党政要在党内初选中落败以后改投反对党，洛瓦萨被推举为反对党联盟总统候选人，凭借其在革命党内几十年苦心经营的人脉和对革命党的充分了解，加之其个人和支持者拥有的庞大财力，来势汹涌，誓言成为革命党连续执政的“终结者”；西方国家坚持其所谓的民主标准，致力于在坦桑实现政党轮替，或明或暗地对反对党给予舆论和财力支持。
坦桑尼亚革命党在大选中赢得压倒性胜利的主要原因包括以下几方面：
首先，革命党执政50年以来成就显著，尤其是最近10年基奎特总统在任期内妥善应对国际金融危机挑战，领导坦桑连续保持10%以上的GDP增长速度，在减贫、发展、就业和民生改善方面也取得了相对于其他非洲国家的辉煌成就，赢得了广大坦桑选民的信任，奠定了良好的民意基础。
第二，革命党充分发挥了党的组织体系健全的优势，开展坦桑版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革命党总书记率领中央高层在过去两年连续开展“走基层”活动，在全国范围内与最基层人民群众同吃同住同劳动，党员人数扩大到了600万，接近合格选民人数的30%。
第三，革命党严把候选人关口，在总统和各级议员候选人的选拔程序上坚持民主集中制，选人标准上坚持“徳、能、勤、绩、廉”，充分考虑选民公认和选民接受，坚决同任何形式的腐败、贿选等“黑金政治”划清界限。
第四，革命党知己知彼，周密谋划，果断从反对党手中夺过“变革”和“反腐”大旗，坦诚面对国家发展和人民生活面临的诸多挑战。竞选纲领涵盖了发展、减贫、工业化和解决供水、教育、卫生等紧迫民生问题的目标、措施、保障条件等方方面面，所做承诺既迎合选民诉求，又经得起专家、学者的理性推敲。
最后，革命党全党动员，背水一战，响亮喊出“团结就是力量”的口号，历任总统和革命党元老全部出动，特别是作为总统候选人的马古富力身先士卒，在两个月时间内乘坐汽车跑完了全国所有选区，深入农村、工厂、学校、医院等访贫问苦，参加了180多场竞选集会并发表演讲。
二、对马古富力执政风格的初步分析
对绝大多数采用西式民主的国家而言，候选人在选举中的承诺是一回事，实际上台后的执政表现又是另外一回事，但马古富力誓言要在坦桑尼亚改变这一常态。马古富力当选总统后表示，“承诺是债”，是债必还。所有革命党竞选纲领和他本人在竞选期间所作的承诺，都已经分解到政府各个部门，列入部门工作目标。
马古富力总统就职一个多月以来，敢作敢为，连续重拳推出一系列切中时弊、顺乎民意的重大举措，初步形成了“反腐、治懒、问责、惠民”为主要特征的执政风格。
第一、铁腕反腐，打造廉洁政府
马古富力长期担任工程部长，负责国内重大基础设施建设工程的组织实施，这是许多人眼中的“肥缺”。但他一直坚持从严要求，不仅自己以廉洁自律著称，工程部也鲜有腐败丑闻曝光。竞选期间，他旗帜鲜明地打出反腐口号，坦言自己“没有向任何商人索取钱财，也没有接受他们一分钱赞助，就是要释放信号，希望同诚实的人合作”。就任总统后，他立即要求所有公职人员签署《诚信保证书》，在明年2月前递交到总统府首秘办公室，警告官员务必洁身自好。
马古富力总统对达港集装箱逃税案件的处理拉开了重拳反腐的序幕。根据举报，从去年4月以来，达港有2700个进口集装箱未缴纳关税就被放行。12月3日，马贾利瓦总理突击检查达港港务局，初步查明有70多位港务局和税务局官员涉案。12月7日，马古富力总统宣布解散港务局董事会，国家税务总局局长和港务局局长被现场撤职，两部门有20多人以蓄意破坏国家经济秩序罪被逮捕，其他人的命运取决于仍在进行中的案件调查结果。12月18日，坦桑尼亚税务总局局长因涉嫌贪污、受贿等罪名被正式逮捕。有关媒体报道，在警方抄家时起获大量美钞，还查获了其名下的大量房产。马古富力总统还发布命令，给予逃税者一个星期的时间主动投案自首并补交税款，同时由警方通缉在逃的清关公司负责人。另据媒体报道，目前坦税务部门已经收到相关单位补交的税款800多亿先令(约4000万美元)，人民对此拍手称快。
马古富力总统还指示国家审计署对国税局等腐败高发部门官员进行个人财产审计，让腐败分子无处藏身。同时禁止议员兼任国营企业董事，防止利益输送。政府还决定面向公众征集意见，修改《公共采购法》，以堵住腐败和挪用公款漏洞。
第二、重拳治懒，打造高效政府
马古富力在担任部长时勤恳敬业，所带领的部门务实高效，任内实现了坦公路、桥梁等基础设施建设的大发展。马古富力因其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效率被民众亲切地称为“推土机”部长。
在被革命党提名为总统候选人后，他将“工作第一”作为竞选口号。马古富力认为，坦桑尼亚虽然有着丰富的资源，但人民只有依靠勤奋工作才可能过上美好生活。他要求国家公职人员成为勤奋工作的表率，再三强调要打造一个高效政府，绝不容忍任何公务员工作懒散，警告不作为的官员立即走人。
上任第二天，马古富力不打招呼突击视察财政部，发现上班时间一些办公室空无一人。马古富力对此极为愤怒，当场予以严厉批评并召开现场会，要求财政部立即拿出整改措施，改善工作作风，保证完成工作任务。随后，他又突击检查了坦最大的公立医院——穆希比利医院，发现大批病人在走廊上治疗，核磁共振仪等重要医疗器械无法使用。他立即宣布解散医院董事会，重新任命医院院长，并要求卫生部对卫生系统进行彻底整顿。他还召开国营企业负责人大会，斥责坦电力公司、港务局、电信公司、铁路公司等大型国企不思进取、一味依赖政府补贴的做法“可耻”。坦国家电力公司随即开除了7名高管，其中有经理、会计和工程师，原因是这些高管对待顾客语言粗鲁、态度恶劣、缺乏服务意识。坦电总经理公开承诺将加强公司员工的纪律意识和道德操守建设，欢迎群众监督举报。马古富力的这把火对广大公共部门工作人员产生强烈触动，效果立竿见影，之前迟到早退、办事漫不经心的风气得到有效改观。
第三、全面问责，打造责任政府
马古富力对依仗权势侵犯公共利益的行为深恶痛绝，在与坦工商界首次见面会上就发出一切经营者必须遵纪守法的明确信号。他警告广大企业主特别是大企业和大商人，必须照章纳税，并向偷税漏税者发出7日内补缴税款的最后通牒，否则严惩不贷。他还警告商界大佬不要强占海滩等公共空间，应将其还之于民。对于一些权贵借私有化之机将矿山工厂良田据为己有，然后放任不管拒不履行生产和建设承诺导致国家资源白白浪费的情况，马古富力提出全面重审私有化合同，加强监管，不排除重新收回国有。
对达港集装箱逃税案，交通部常秘因为监管不力被免职。12月18日，马古富力进一步启动问责机制，总统府首秘赛夫埃宣布总统决定，免去国家反贪局局长何赛的职务，一是因为他跟不上总统的反贪步伐，对发生在港务局和税务局的集装箱逃税案件查处不力。在明知这两个部门存在失职渎职和腐败问题后仍然反应迟钝，查处速度缓慢。总统认为若其继续留任，整个反贪系统在今后打击腐败的斗争中将难以有所作为。二是何塞领导下的反贪局违犯国家公职人员出国管理规定，有4人未经总统或者首秘批准擅自出国。
12月17日《公民报》报道，坦桑央行一名高级干部在机场出境时被拦截，因其无法提供自费出国旅行的证明。按照新规定，政府官员因私出国，首先需本单位负责人批准，再到财政部开具“此人旅行费用自负”的证明，最后才能够向总统府首秘办公室申请出国许可。同日，《每日新闻》也报道，农业和畜牧部长要求该部所有官员真正理解马古富力总统“结果导向型”的工作作风，在今后工作中绝不允许出现“报告正在准备、尚未完成”等说辞。
第四、真情惠民，打造亲民政府
马古富力对普通民众怀有真挚感情，多次深入医院、学校、农村等地与民众促膝相谈，嘘寒问暖。竞选期间，他倾听基层百姓心声，承诺加大民生投入，让坦民众从经济发展中受益。就任后，他反复强调要兑现竞选承诺，尽快改善坦当前医疗、教育、供水等领域面临的突出问题。他要求有关部门不得以任何借口拖延执行明年起实施的中小学免费教育政策。
马古富力在首次会见坦桑尼亚私营企业代表时，一方面表示要把私人企业作为经济发展的催化剂，政府将为其创造良好的营商和投资环境。另一方面，马古富力也规劝商人在经营活动中诚实守法，他警告一些为富不仁且不善待穷人的富人，称这些人的好日子就快要结束了。
马古富力已经推出坦桑版的“八项规定”，大刀阔斧实行一系列严控公款消费的规定，节约出来的经费全部用于改善民生。比如：暂停公职人员出访，坦驻有关国家大使全权代表政府出席有关国际会议或签署国际协议，确有必要的出访需经总统或总统府首秘批准。大幅削减代表团人数，出席英联邦首脑会议代表团仅4人，比原计划减少46人，团长为司局级官员；出席巴黎气变峰会仅3人，也是由司局级官员带队；禁止公职人员出国培训，鼓励国外专家赴坦培训；总统、副总统、总理以外官员出差不得乘坐头等舱和公务舱。压缩会务经费，禁止政府部门租用宾馆开会，工作会议原则上不超过半天，会议期间不摆放点心，更不得安排就餐，只提供茶、水、咖啡。大幅减少节庆活动，取消了例行的独立日(12月9日)庆典活动，采用全民“大扫除”的方式庆祝国家独立54周年，40亿先令的庆典预算用于达市的一段道路改造；本届国民议会就职仪式原来的预算支出为2.5亿先令，实际支出仅为1500万先令，省下来的钱已经被用于为国立穆希比利医院购买病床；取消新内阁就职仪式和惯常的培训项目，节约20亿先令用于为学校购买桌椅板凳；任何国家单位不得使用公款印制或者购买挂历、贺年卡等节庆用品。
三、“马氏新政”在坦政坛引发强烈震动
目前而言，马古富力的“四把火”，已经引发坦政坛强烈震动，初步遏制了办事拖拉、铺张浪费、吃拿卡要的官场习气。革命党中央对马古富力的施政进度表示满意，总书记基纳纳表示，革命党全力支持新政府，也呼吁所有党员以高效爱国的工作支持马古富力建设国家。坦桑不少反对党支持者也承认马古富力的一系列举措让人耳目一新，体现了智慧和工作热情。坦高校学生联合会在12月13日组织了一场有关马古富力总统在议会讲话内容的辩论会，一致认为坦人民十分荣幸获得了一位好总统。
马古富力也受到了非洲大陆乃至国际舆论的普遍关注，多次跃居非洲大陆各国社交媒体的头条。南非《星期日独立报》(Sunday Independent)呼吁非洲国家都应效仿坦桑。星报认为，落实刚刚闭幕的中非合作论坛成果需要依靠奉行严肃财经纪律的领导人。南非网站The southafrican.com撰文指出，马古富力强力反腐、治懒并惩治奢靡之风，为非洲大陆领导人树立了榜样。加纳《Daily Graphic》记者Emmanuel Adu-Gyamerah写到，马古富力已经做出了表率，加纳和其他非洲国家领导人也应该勤俭节约，取消那些形式主义和劳民伤财的庆典活动。尼日尼亚网站naij.com以“马古富力向懒惰和腐败开战，大快人心！”为题，赞扬马古富力正在给坦桑尼亚带来根本性变化，naij.com同时认为这也是尼日尼亚人民对自己总统的期待。东共体议会还通过决议，在东非五国推广马古富力“工作第一”的理念。已经有非洲经济学家把马古富力采取的一系列措施称为“马古经济学”，称其能够有效遏制政商两界的腐败之风，能够增加发展预算支出份额，还有利于吸引外资，从而促进国家经济社会发展。
“马氏新政”在满足坦桑尼亚人民的求变心里方面“立竿见影”，也对经商环境的改善产生了积极影响，但坦桑尼亚因为历史和自然等原因导致的重债穷国的现状不会在短期改变。彻底摒弃殖民者留下的夸夸其谈、只说不做、说多做少的官僚习气绝非易事。坦桑经济基础差、发展欠账多，基础设施落后，95%的货物运输依靠公路，整个经济活动的成本高、效率低。近一半人口缺乏清洁饮用水，500多万人从来没有使用过厕所，医院缺医少药，三分之一的学校连课桌和教材也是多人共用一套。面对坦民众高高在上的期望值，“四把火”能否坚持？国家经济能否继续维持7%以上的增长并转化为改善民生的实际效果？马古富力面临的将是漫漫长途，任重且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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