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民众就慰安妇问题游行示威/资料图
文/赵灵敏
12月28日，韩国和日本就困扰两国多年的慰安妇问题谈判达成一致。日本同意以官方身份向韩国慰安妇道歉，并且由政府出资10亿日元赔偿受害者；韩国则答应终结此问题，未来在国家层面将不再提起慰安妇问题。用日本外相岸田文雄的话讲就是，慰安妇问题得到“最终的、不可逆转”的解决，“两国将避免相互指责、批评。”
慰安妇制度是二战期间日本政府大规模、有组织征招妇女充当日军随军妓女的制度。这些女性来自中国大陆、中国台湾地区、朝鲜半岛、日本本土，也有部分来自琉球、东南亚、和荷兰，人数据估计有40万以上。1993年，时任日本内阁官房长官河野洋平发表谈话，承认日军强征慰安妇，对此表达道歉和反省。河野谈话和关于日本侵略历史的村山讲话、有关历史教科书问题的宫泽讲话一起，共同构成了日本官方在侵略历史问题上态度的基石。也因此，能否坚持河野谈话的精神，就成了外界评判日本政坛走向和政治人物向左向右的一个试金石。
一直以来，日本右翼一直对侵略历史持否认的态度，自然也不肯承认对慰安妇所造成的伤害。安倍晋三2007年任首相时称“没有强征慰安妇的证据”，引起舆论的强烈批评。2013年5月13日，时任日本维新会共同党首、大阪市长桥下彻宣称，慰安妇制度在当时维持军队纪律方面是有必要存在的，没有证据显示日本政府或军方直接采取了绑架、胁迫慰安妇的行为，这番言论同样在国际上引发了轩然大波。2015年3月28日，安倍在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时称：“(慰安妇)她们是人口贩卖受害者，经历了无可估量的痛苦，我感到心痛。”再次引发了国际社会的怒火。
在长期对慰安妇问题回避否认的背景下，日本能转变态度，率先和韩国就慰安妇问题达成协议，有这么几个原因：
首先，在被日军强征慰安妇的国家中，韩国朝野的态度尤其决绝。古代长期作为中国附属国，近代沦为日本的殖民地36年，自独立以来又长期受美国控制。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历史记忆，造就了韩国人独特的历史悲情主义，也激发了其充满斗志的极端民族主义。每当日本右翼发出一些否认历史的言论时，总会激怒一大批激进的韩国人，他们会选择断指、自焚等极端方式在日本驻韩大使馆门前抗议。韩国政府也会采取召回大使、暂停经贸协议谈判等激烈手段来应对。而在韩日之间，韩国最在意的就是慰安妇问题。
1991年8月14日，韩国籍受害慰安妇金学顺开记者会首次指证慰安妇真相。其后，韩国37个女性团体成立“韩国慰安妇问题对策协会”，帮助慰安妇受害者，向国际社会控诉日军暴行。从1992年1月开始，协会每周三都在日本驻韩大使馆前举行抗议活动，至今已坚持了二十多年。他们还在日本驻韩国大使馆前树立了慰安妇塑像，该塑像饱受民众关怀，天冷有人给她戴帽子系围巾披毯子，雨天有人给她穿雨衣。1992年7月31日 韩国政府发布《日本帝国主义统治时期军队慰安妇实情调查中期报告》。此前，由于双方在这一问题上的严重分歧，朴槿惠曾多次拒绝日本提出的举行首脑会晤的邀请，慰安妇问题上升为韩日关系改善的最大障碍。
第二，美国的压力。慰安妇是一个历史问题，同时因为牵涉到对个体的伤害，因此也是一个人道问题，这是它和靖国神社等问题最大的不同。而尊重个体的价值和意义，这在美国是大过天的事情。安倍此前在慰安妇问题上死不认错的态度，就不符合美国国内的政治正确。2012年7月，时任国务卿希拉里·克林顿指示美国所有文件和声明禁用按日语直译的“慰安妇”一词，将其改为“被强迫的性奴”，以此要求日本正视二战期间的性暴行。2013年7月，在美国韩裔团体的推动下，加州格伦代尔市树起了一座慰安妇的雕像。2014年1月，美国国会表决通过法案，要求日本政府为二战期间强征亚洲其他国家大约20万妇女充当日军慰安妇的性奴役行为正式道歉。
这样一来，日本在韩国慰安妇的问题上就不仅面对韩国的压力，也面临来自美国的压力。而从战略上看，日韩都是美国在东亚的盟友，两国关系长期龃龉，不利于美国在此地区的战略布局。因此，奥巴马在2015年4月与安倍会谈和10月与朴槿惠会谈时，均敦促双方解决历史问题，改善关系。
第三，日韩都有解决慰安妇问题的动力。12月23日，韩国宪法法院以“不具备起诉条件”为由裁定对1965年日韩邦交正常化时签署的《日韩请求权协定》是否违宪不予受理，被认为是对日本显示了诚意。目前，在世的韩国慰安妇只有46人，平均年龄达88岁，时间紧迫。而明年，日韩两国都将有重要选举：日本是参议院选举，韩国是总统大选，因此，当下差不多是达成协议的最后机会。
协议达成后，韩国6个慰安妇相关团体发表联合声明，指责协议是对“受害者和国民的背叛”，显示这一问题在民间层面要彻底解决仍需要时日。但毕竟，这是日本政府首次承认在慰安妇问题上负有责任，也是安倍首次以首相的名义表示道歉。而日军当年强征的40万慰安妇，有一半是中国人。1949年之后，这些战争受害者常常被人指指点点，据部分慰安妇口述，有同胞直称其“日本婊子”。文革时期，幸存的慰安妇往往受到严重的歧视和相当程度的迫害和侮辱。她们中目前在世的仅有24人(大陆20人，台湾4人)。
自1990年代以来，陆续有100多位中国受害幸存老人勇敢地站出来，揭露日军暴行，向日本政府提出诉讼，但均被以超过诉讼时效、个人不能起诉日本政府为由驳回。而在1972年的中日建交文件中，中国政府已经在官方层面放弃了战争赔偿要求。这样一来，中国在慰安妇问题上就更多是民间的自发行为，缺乏韩国那种官民协调、上下一心的声势和决绝。韩国受害者通过不懈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赔偿和道歉，而中国受害者要讨回公道仍然道阻且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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