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专栏 观察家 海外网评
从地图上找到呼和浩特,画一条略微弯曲但一直向南的线,差不多1500公里之后,笔尖会落到湖北“南大门”咸宁市。
今天的故事,在南北1500公里距离的两端发生。
南北
2月9日,呼和浩特,天气晴。和往常一样,尚爱云和李三仁老两口今天7点起床。之后,李三仁去遛狗,尚爱云准备去法院的事情。今天宣判的案件,旁听的人不少,昨天他们都“差点没预约上”。
他们知道,站在法庭上受审的这个矮小男人,将很难逃脱死刑的罪名——光是数十条强奸、杀人和抢劫的罪名,就够判了。他们只是想听法官亲口告诉他们,他是不是“4·9”案件的真凶。
差不多前后脚,五个男人和他们的近亲属见了最后一面。十到二十年前,在四川,这几个人是呼风唤雨、叱咤一时的霸道人物,黑道白道,见之都要敬让三分。今天,他们走到了路的尽头。
同一天的咸宁,天气同样不错。即使身为编剧,也没必要想到把两件事放到同一天编排。
双案
我们都已经大概清楚两件事。
18年前的呼格吉勒图,在发现命案后被错误地认定为凶手,在两个月之后被执行死刑,直到赵志红落网并承认作案,案件才走向反复的波折与重审。期间,经历了呼格父母的反复呼喊、新华社记者的介入、内蒙政法界的更迭。
差不多同一时间段内,在西南一隅,刘汉兄弟以黑社会的方式起家,又以公司化的运营包装,“以商养黑,以黑护商”,在累累罪行的背后,构筑起四川最大的民营企业,游走于政、商、黑三界,长袖善舞,横行无忌。
尘埃终究落定。呼格案的真凶认定,黑金帝国的首恶伏诛。2月9日,应该是中国法治史上值得铭记的一天。
在媒体的报道里,刘汉的案件,涉及到周永康及其家庭,其在四川称霸一方,也与这种“与高官挂钩”的方式紧密相连。翻看报道中刘汉手上的每件命案,几乎都与房地产拆迁、某个行业的垄断经营、工程招投标相关。抗议拆迁被乱刀捅死的村民,黑社会而结仇的“同道中人”,以及招投标时被“举一次牌挨一刀,举两次挨一枪”恐吓的工程方,在他们眼里,都是巨大利益路上的绊脚石。
也难怪,刘汉被捕的消息甫一公布,四川当地的民众会鞭炮齐鸣、锣鼓喧天地庆祝。同样顺理成章的是,刘汉案牵出的,将不只是汉龙集团内部人员及其手下马仔,同样还有政界、警界官员。
相比起来,呼格案就要“单纯”得多,因为事实很简单,就是一件错案冤案。但一件错案之所以能在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里被反复、被推诿、被阻挠,涉及的“利益”其实是显而易见的——只是因为当时经办案件的人,还在台上,还获升迁,怕被追责。仅此而已。
前者,是一个时期内政商之间勾肩搭背、剪不断理还乱的错乱关系培养出的黑金帝国;后者,则反映出人为因素可以在一起案件中起到的“梗阻”作用,是官民之间的错乱关系积压出的一起冤案。
如果要找一个共性的话,那么约略只有一个词可以概括:人治。
日进
案件落下帷幕,罪犯走向人生终点,但事件还远未走到终点。
比如刘汉牵连出的案件,当事人的案情还没有进入公审,还有太多的疑窦等着司法机关向世人厘清;呼格案已经平反、真凶已经受审完毕,但案件的追责工作才刚刚开始,公众依然还在等待回应关切。
仰望同一片天空,我们仍然会想到,在中国的广阔大地上,从沿海到内地,从东南到西北,在大漠与草原、城市与乡村之间,还有多少刘汉,或者即便不如刘汉般“能量”,但依然在每一个中国社会治理单元上欺压百姓、为恶一方的人?还有多少我们没有发现的呼格,在等待沉冤昭雪、重见蓝天?
或者,换句话说,我们怎么才能让刘汉一样的人无法作恶、以及避免再次出现一个让人痛惜的青年呼格?
事实也许总难尽如人愿,社会也不可能一夜间净化至纤尘不染。法治,从来不是一个可以期待速成的过程。
比如,知道赵志红就是真凶、查清了刘汉的罪行,图个痛快、一杀了之,也无助于法治的实现。相反,我们依然要保障他们的权利,包括为自己辩护的权利、面见亲属的权利。
程序正义和妇人之仁不是一个概念。法治的进程,总要在这样的细节里循序渐进。日拱一卒,总能期待功不唐捐。
走出法庭,呼格的母亲尚爱云与一名熟识多年的女访民抱头痛哭。几个月前,刘汉也有过一张广为流传的哭泣照片——那是在法庭上,见到出庭作证的前妻时。
同样的家庭悲剧,原因不一,结局不似。每当这个时候,岛君总会想起一位伟人说过的话:“当着天空出现乌云的时候,我们就指出:这不过是暂时的现象,黑暗即将过去,曙光即在前头。”
文/公子无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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