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饶毅
被人支持,不一定是对天才最好的证明。
没人支持,有可能是天才最有力的证明。
如果有伟人做陪衬,自然更好;
如果人数多时间长,当然更好。
孟德尔就是这样的天才。他在1866年提出的遗传学规律是生物学第一次智力高峰,当时科学界无动于衷,直到1900年才被重新发现。
我常年讲课以孟德尔为例,有四批科学家前赴后继心甘情愿做他的陪衬:
1)有史以来工作意义最大的生物学家达尔文,他做过与孟德尔类似的实验,而且得到过同样的结果,但因为没有创造性而提不出正确的遗传理论;
2)读过孟德尔文章并多年通信的德国慕尼黑大学教授卡尔·耐格里不懂、也不接受孟德尔的发现;
3)1900年,荷兰植物学家德弗里斯、德国植物学家柯伦斯在各自的豌豆杂交实验中分别得到了与孟德尔实验结果相同的结论,重新发现了埋没多年的遗传学基本定律,从而揭开了现代遗传学的序幕。
他们二人不仅思想高度不如孟德尔,而且实验的工作量加起来也不如几十年前孟德尔一人。
这里暂且不提第三位瞎说自己也重新发现孟德尔的人、奥地利植物学家丘歇马克(Erich von Tschermak,1871—1962);
4)第一位因为遗传学得诺奖的科学家摩尔根,他在1909年还不信孟德尔,且讽刺挖苦孟德尔的思路和方法。
我原来没有想到的是,耐格里忽视孟德尔有着四重irony:1)耐格里本人是植物生物学家,2)他对遗传很感兴趣,3)他自己研究、而且很希望能用数学规律描述生物现象,4)他曾以“我们应该知道,我们会知道”,反驳另外一位德国科学家的著名论断“我们不知道,我们不会知道”(Ignoramus und Ignorabimus, by Emil du Bois-Reymond)。
我没有读过耐格里的传记,只从其他人的介绍中间接知道耐格里是植物学家,后来知道他对遗传居然很感兴趣,今天杭州飞深圳机场上读奥古斯特·魏斯曼的传记才了解到第3点和第4点。
(作者为《知识分子》主编,北京大学讲席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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