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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宾：宋磊(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妇产科主任)
崔恒(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妇科副主任)
主持：丹宁
责编：王玲
主持人：听众朋友好，欢迎收听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一小时》周六专版《女人花园》，我是主持人丹宁。听众朋友，人的一生中免不了和医院医生打交道，尤其是我们女性，除了患病要去医院看病之外，很多人还免不了要到医院做常规的妇科检查，到产科去生孩子，那么，您去医院妇产科的时候遇到过男大夫为您做妇科检查或者为您接生吗？您是怎样看待他们的工作呢？您想知道他们背后的故事吗？今天我们特意邀请了两位在医院妇产科工作的男性朋友作客《女人花园》，一起聊聊《妇产科的男大夫》这个话题，一位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妇产科主任宋磊，一位是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妇科副主任崔恒。两位从事妇产科工作有多少年了？
宋：我有20年了。
崔：我1982年从医科大学毕业，一直在妇产科工作，也是20年了。
丹：当初你们怎么选择做妇产科医生的呢？
宋：上学的时候，我们男同学都比较喜欢搞外科，做手术。
丹：对，我好像听过一种说法叫“金眼科，银外科”。
崔：对，“受苦受累妇产科”。
宋：当时也没想到搞妇产科。我的业余爱好是无线电、航空，搞医是迫不得已，学了这个专业，搞妇产科纯粹就是有点被动了。我的本意是特别想搞外科，后来没有搞成，必须服从分配，我们老师说妇产科也是外科系统的一部分，心里才稍稍安慰了一点，这样一干就是20年。当时这个专业思想确实不是很牢固，以后慢慢工作中间，上硕士，上博士，只好走这条路了。
丹：听宋主任的介绍，好像您选择当妇产科医生是有点无奈的选择。崔主任呢？
崔：我选择妇产科有两个原因吧，一是1966年跟父母从北京到甘肃，1977年我又从甘肃考到北京医学院，毕业时就决定考研究生，将来留在北京工作，毕竟北京是首都。
丹：而且家也是从这里搬到外地去的。
崔：对，在甘肃呆了12年，自己有一种杀回北京的感觉。那时候的研究生制度建立得并不完善，能招研究生的导师非常少，我们选择的余地也非常少，我当时一门心思跟宋主任一样，也希望能动手做外科。但我报名时，所熟悉的导师只有一个外科，他招的研究项目是肝胆生化，我在上大学的时候生化是最差的，而且比较头痛，要背的东西太多了；另外一位是妇产科教授，他招的是肿瘤免疫方向。当时肿瘤和免疫都是非常时髦的专业，我就想还是做妇产科吧。
丹：被动当中也有时髦的一面。
(音板：听众朋友，您正在收听的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午间一小时??女人花园》。传统观念认为，医院的妇产科里应该没有男大夫，即使有，女患者也不会找男大夫看病。据了解，目前中国大约有九万多名妇产科医生，其中男医生不到10。那么，妇产科里的男大夫怎么看待自己的工作？当遇到女患者的拒绝后，他们又如何化解这种尴尬的处境呢？请您收听今天的话题《妇产科的男大夫》。)
丹：中国女性还是比较传统的，有这种男女有别的观念，女性到医院看妇科或者产科的时候，很多女性从心底里会觉得面对一个男大夫是很尴尬的。你们还记不记得第一次面对女性患者的感觉？
宋：从工作到现在，每天接触那么多病人，你叫我记一些病人我记不起来，但是我看的第一个病人我绝对能记住。在上学的时候，进入临床老师要带你去查病人，那时候第一次接触女患者。过去对于女性的身体，我们学解剖都接触过了，但是要真正接触一个鲜活的女性的身体时，心情还是比较紧张的。我记得第一次看病人，那个病人不让我看，老师就说我们是教学医院，每个学生都要经历这样的过程，也许这个学生将来就搞妇产科了，他就必须有个开头；如果他将来不搞妇产科，今天他看的病人对他来讲更是很珍贵的，因为人是有机整体，将来他搞外科，可能这段时间接触的妇产科内容对他将来的工作会有一定的帮助。但那个病人还是不同意。
丹：当时您心里是什么感觉？
宋：当时我想她不让我看我就不看吧，就走开了。老师就不干了，说你放弃学习不行。然后接着给那个病人做工作，最后还是让我过去了。所以我对那个病人还是有一定印象的，我不知道崔教授有没有这样的经历？
崔：经历还是大至相似的。我们这代人经过文化大革命，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二十七、八岁已经结婚了，至少谈过女朋友。我们那个年代，二十七、八岁还没有拉过女孩子的手，这是真的，所以要检查一个女病人，确实在此之前还是有一种好奇心理的，但是真正看到病人的时候这些没有了，因为这是我们的职业，我们面对的都是病人，没有其它的想法产生。另外这些东西在大学里接触得还是很多的，并不像人们想像的那么神秘，那么好奇，我觉得很平静。
丹：我觉得这种神秘的感觉或者尴尬的感觉并不是来自你们本身，而是来自你们的患者给你们带来一些尴尬，或者在年轻的时候，刚刚从事这个工作，或者女患者不愿意自己的妻子由男大夫就诊，我想在你们的工作中也有这样的经历吧？
崔：每个男大夫我想都会遇到，只是或多或少，或早或晚而已，尤其是年轻的时候，现在我和宋主任这个年资可能很少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在最初当妇产科大夫出门诊那几天，都是大夫自己出去叫号，可能病人排一大长队在就诊的椅子上坐着，门口的病历一大摞，我从头叫到尾，没有一个病人动，只要有一个病人不动，后面的病人全都不动，但是有一个病人动了，后面的病人全都很顺了。还有一次印象深刻，一个女病人得了宫外孕，住到医院里面，我作为住院大夫肯定要给她查体，当时刚刚从头检查到脖子这个部位，她的爱人就冲进来坚决反对我继续给她做查体，当时又没有别的大夫在跟前，最后病人选择了出院。一般讲，患者本身非常配合，可以理解，但是来自家属的反而更不好处理。我们医学院毕业的学生都二十多岁，感觉就像个毛头小伙子，所以很多病人有想法，也能理解，毕竟中国的观念还是比较传统的。我年轻当住院医生的时候碰见，病人分诊分到你这儿也不来，别的女大夫那儿病人围得水泄不通的，我这儿没有人，我就看书，她们也不乐意，你怎么那么轻闲。到现在我们这个年纪，看门诊的病人很早就来挂号，有的早上四点多钟就来排队，不然上午号很快就没有了，这时候你就感觉到她主要?俏丝床?
丹：你们年轻时碰到这种情况有没有动摇过？觉得做妇产科医生总会遇到这么尴尬的事情或者这么委屈的事情，有没有想过转行？
崔：没有，在做这个专业之前，肯定思想上都要有些思想准备，有些老前辈也传授过这样的经验，妇产科的男大夫对病人都是很负责的，他的检查手法也很轻，一旦遇到这种情况，我最好的一个办法是看到病人一犹豫，不愿意检查，我就说，要不您觉得哪个大夫更有经验，我让她给你看？这时候一般的病人都不好意思说不让你看，往往会说那算了，还是你看吧。
丹：看来还是有些经验可以介绍给我们现在年轻的妇产科大夫，刚才崔教授说得就非常好，首先在自己的态度上，在自己的心态上调整一下，然后跟患者有个交流，患者反而会放松下来，我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我是来看病的，不应该因为性别的关系挑医生，我觉得这是非常好的做法。
(音板：您正在收听的是《午间一小时??女人花园》：《妇产科的男大夫》。在妇产科这个领域，真的需要男大夫吗？对待病人，他们比女大夫有更多的优势吗？今天从事妇产科工作的两位男大夫：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妇产科主任宋磊、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妇产科副主任崔恒走进《女人花园》，真诚诉说自己的内心感受。)
丹：当你们做这样选择的时候，你们的家人，你们的亲朋好友有没有劝过你们或者表示过不同意见？
宋：我夫人和我是同学，而且还是同行，她也是妇产科的医生，我们之间非常能理解，没有时候一些病历我们还可以拿回家一起研究。但是我原来工作的医院有一个年轻的男大夫，就碰到过这样的问题，当时他找对象，都吹掉了，原因就是女方认为还没结婚，就经常去看女人的身体，觉得很受不了，这个年轻男大夫就提出来要换科。
丹：我也看到一些资料说有些女性朋友在谈恋爱时，男方如果是妇产科大夫，她会觉得每天他都接触女性身体，好像两个人之间不再有神秘感，或者两个人在一块儿生活的时候会缺乏激情，你们觉得这个很重要吗？
宋：我觉得好像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两个人相处感情是基础，另外看她怎么看待这个问题，妇产科的男大夫确实经常接触女性很隐秘的地方，但是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没这种感觉，在工作和生活上，我觉得相当多的男大夫都能处理得很自然。
崔：我和宋教授的经历差不多，因为我的爱人也是做医务工作的，都很理解，当然我也是做了妇产科以后才谈的恋爱，恐怕这在结婚之前早就解决了。但是我也看到最初选择妇产科的男医生最后都没干下去，所以我们俩不是普遍的。做妇产科的男医生至少有两个条件，一个是要有很坚定的专业思想，第二你要有一个坚强的后盾，否则后院起火了，肯定日子也不太好过。
丹：目前你们俩所在医院男性妇产科大夫有多大比例？
宋：我们医院20多个妇产科大夫，男大夫有7个。
丹：我看有数字说在全国医院的妇产科，男性医生只占10，宋主任所在医院比例就算很高了。刚才说的是男性从事妇产科工作可能比女性遇到的困难和麻烦多一些，但是我也听到一种说法，男性做妇产科工作也有很多优势。有一个医学院毕业的小伙子到医院工作，院长一看他胖乎乎的，体魄很强壮，说你会成为一个很好的妇产科大夫。他问为什么？院长说妇产科大夫需要有劲啊。今天我看两位都是非常健壮，有非常好的身体，你们的优势是在这儿吗？
宋：我身体好可能是因为我以前喜欢体育运动，留下了一个好的身体。当医生，尤其是妇产科医生，在手术科室没有很好的体魄做不下来，工作的负荷是很大的，晚上我们处理产科，急诊比较多，很少得到休息，没有一个很强健的体魄要参加这个工作是不太容易的。
崔：在妇产科当男大夫还是很幸福的。为什么这么说呢？一是刚才宋主任说了，男同志和女同志由于生理上的不同，省却了很多麻烦事。另外长期的中国传统，男主外，女主内，男同志可能会投更多的精力在工作上。再有相对来说干妇产科的女同志都是很爽快的，性格很开朗，很好相处，而且特别热心，男同胞在妇产科都是受宠的，我觉得好极了。
丹：崔主任说起来脸上的表情都很灿烂，看来这种幸福的感觉是发自内心的。
(音板：您正在收听的是《午间一小时??女人花园》：《妇产科的男大夫》。作为一名男性，天天面对需要帮助的女患者，他们怎么理解“女人”这两个字呢？在迎接一个个小生命来到世间的时候，他们又有着怎样的内心体验呢？请您继续收听。)
丹：刚才我们说男性做妇产科大夫有他的优势，但也有人在脑海里有这样的问号：作为妇产科医生经常要接触女性身体非常特殊的部位，对于男性来说这是不是非常严峻的考验呢？
宋、崔：没有。
崔：如果天天都受考验日子还怎么过啊？实际就是一种煎熬。我觉得做妇产科大夫之前专业思想已经确立了，你面对的就是工作，没有任何杂念。我们在带一些实习医生的时候，男学生在检查女病人的时候不好意思，我觉得我这种不好意思也从来没有过，都是大大方方的，是一项工作，是一种职业，是你要毕生为之奋斗的职业。
丹：而且你面对一项事业或者一项工作的时候你有太多杂念也不会做得很好。
崔：我想这个原则是两方面，当他选择这个职业，当他走这条路的时候会有思想准备，另外他必须端正医患之间的关系，我们妇产科的男大夫说话各方面都很注意，很尊重女性，而且在接触病人的时候都很严肃。
丹：工作就是工作。
宋：对，比如我做妇科检查，我要从中间找资料，这是什么病，怎样治疗，我要解除她的痛苦。
丹：我觉得很多人没有从事这个行业，他会有自己的想像在里面，觉得你每天面对的是这些，会不会有杂念，其实当一个人专注地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才会知道是不容得你想其它事情的，特别是医生这个职业，更是每天面对有病痛的患者，更是专注于患者病情的职业。
崔：我想主要是观念上错误的感觉，比如他觉得平常在一般人眼里男人对女人有吸引力，女人也一定会对男人有吸引力，但这时候我们的关系就是医生和患者的关系，和其它的医生患者没有什么不同。打一个不太确切的比方，银行的点钞员，天天面对的都是金钱，难道他天天都想着把这个金钱据为己有吗？不是这样的。实际做医生是要有非常强烈的专业思想，只要在这种场合，这种工作环境里你就不会想别的，我们认为也很正常，只不过在外行人眼里，只是用一般的情况来考虑医生和患者的关系，是不对的。
宋：我们有些女病人，长得也很漂亮，像演员什么的，她来看病我们只是觉得她是病人，但是她在舞台上演出，我们还是很喜欢她的演出。妇产科的男医生内心世界也很丰富，但是当他在工作中间，他会很严肃的，这是他的职业，不会有别的想法。
丹：听了两位的介绍，收音机前的很多听众也会有更多理解。说起来在妇产科工作接触得最多的就是产妇，很多做丈夫的当看到自己的妻子分娩的过程才更懂得理解女人，更懂得关爱女人，作为妇产科医生，你们经历着很多女人的分娩过程，也看到了很多新生命来到这个世界上，那个时候你们会有怎样的感悟？
宋：一个医生，不光妇产科医生，当看到病人很痛苦的时候我们想的是怎么把她的痛苦解除了，因为女性在分娩的时候确实是很痛苦的，在这种时候，我想妇产科的男大夫(我不是贬低妇产科女医生)，我觉得我们比她们还有同情心，我们看到她那么痛苦，确实很需要帮助，需要我们给她解除病痛。我记得有一次一位女病人正在生孩子，很痛，当时带我的老师就说你别走近她，结果她把我的手掐住，我也拉不开，等她生完孩子我的手也青了一块。很多女病人生完孩子，你安慰她一下，哪怕是在手术台上，她会记你一辈子。
崔：作为男性，有这种本能，遇到弱小的女同胞他自然而然就生出了要保护的感觉，对于医生就更特殊一点。我们刚开始做的时候更多的是同情，后来我们就是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解决她们的痛苦。比如生产，你能适时的给予各种各样的处理，减轻她们的痛苦，我想不管男医生还是女医生都会这么做，但是作为男性，你既不能表现得过分热情，又要适时的给她安慰。我记得我在当住院大夫不久的时候，一位女病人来做人工流产，她还没结婚，或者领取了结婚证，外界还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怀孕了，希望做人流，我看她很紧张，我只是简简单单说了一句话，你不用紧张，实际像你这种情况现在也很多。就这样一句话，我觉得这个病人就在我面前如释重负，她的思想负担解除了，相对来说在身体上的痛苦感觉也会随之减轻很多，在工作期间这样的事情也是很多的。
丹：经你们之手也接生了很多新生命，这种体验一定是很特别的？
宋、崔：对。
崔：那是非常复杂、非常激动的心情，那种心情确实是常人无法体验的，时间长一点这样的感觉慢慢就平淡一点，但是时不时的还有一些新的刺激。比如我曾经为一位病人接生，五年以后她又见着我，我其实根本不认识她，但她一下就认识我了，说你是崔大夫吧，我看着觉得很陌生，我不认识她，她怎么会主动跟我打招呼，她告诉我五年前是你给我接过生，我孩子已经五岁了，这时候你的那种感觉又被唤发出来了。
宋：尤其是你看到那位女性身边红红的小生命现在已经像小树一样一节节长高，你会觉得那种生命力让人对生命更多了一份激情。
崔：对，妇产科的男大夫都是热情的，无论是对生活还是对工作都很热情。
丹：我听了今天的介绍也觉得你们是很有成就感的，承担着这么多的工作，给那么多人解除了病痛，接来了这么多的新生命，看着他们长起来，我都能体会到这种成就感。我想问最后一个问题，如果现在你们身边有亲朋好友或者年轻人要选择妇产科医生这样的职业，当然我指的是男孩子，你们对他们有什么忠告？如果你们身边年轻的同事，刚进医院的年轻实习大夫，在他们从事医生职业的过程中，会像你们当初遇到的尴尬，你们对他们有什么样的建议和忠告？
崔：我想，当选择一条路之前你要选择好，选择了就不要后悔，肯定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和挫折，但毕竟这是对人类有好处的事业，每个人都会从中体会到各种乐趣，也会从中得到很多的满足感，所谓的满足感就是我付出了，我获得了别人的认可，我确实做了一项有意义的工作。
丹：不管在普通人的想像中，这样的职业会不会有尴尬，会不会有委屈，自己做了选择，就要坚定的走下去。
崔：实际任何一个专业，任何一个行当都有自己的难言之隐或者自己委屈的地方，但是任何一件事情只要你真的认准了，你下定决心做下去，而且做好，这不仅仅对将来要从事妇产科专业的男学生的鼓励。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真的想做一个男性妇产科大夫，而且是男性妇产科的好大夫，付出还是很大的。
丹：听完今天的节目，您对从事妇产科工作的男大夫大概会增加不少的了解，他们选择了妇产科医生这个与自己性别不一样，与人们传统意识差别比较大的职业，这使他们有着不同医院其它同行的特殊的工作与生活经历，特殊的工作与生活压力，作为一名女性，我觉得我们不仅应该理解这些从事妇产科工作的男性朋友，而且应该对他们表示深深的敬意，因此我想代表广大女性朋友对两位嘉宾以及所有真心热爱自己工作的妇产科男大夫表示衷心的感谢。今天的女人花园》就到这里。主持人丹宁代表责任编辑王玲感谢两位嘉宾参与我们的节目，同时也要感谢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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