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凯

　　想不出近些年的哪一个年末，有这样多的生命，以这样纷繁的途径，这样集中地离开这个世界

　　在2003年的最后一个星期，死人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曾经的高官、大批的黎民、红极的艺人、暧昧的干部……他们彼此素昧平生，却被造化安排在同一个时间段里告别人世。

　　走得最无牵挂的无疑是英若诚。他2003年12月27日凌晨以74岁高龄辞世。按民间说法，应属喜丧──谁说中国老百姓不是唯物主义者？

　　民间说法:人一生最理想的是占住福、禄、寿、考四字，福、禄、寿都不必解释，考即没有痛苦地死去。英若诚四字占尽。他是才子:由清华大学外文系毕业进入人艺，塑造的三元茶馆掌柜、刘麻子等形象深入人心。以表演艺术家而成翻译家──介绍西方戏剧到中国;介绍中国戏剧到国外。他德艺双馨:曾被任命为文化部副部长。他的子侄如今红遍中国，英家的影视公司前景不可限量……被儿女在床前陪送着离去的英老不应有憾！

　　走得最迷茫的是重庆开县川东北气矿“12·23”事故中死亡的234名百姓。无法在此一一列举他们的名字，但也不应该用234这样一个数字来描述那曾经鲜活的生命。我们还是把他们想像成一个个那位著名画家罗中立笔下的“父亲”，想像成一个个能做出喷香豆花的巴国大婶，想像成一个个水灵灵的山城妹子，想像成曾来我们家中装过空调的重庆小伙。12月23日的那个晚上，有人在不知不觉中死去，有人在万分痛苦中死去……可以猜想他们一定不甘心。但如果不能给他们一个明白的说法，他们当更不甘心，不甘心这样懵懵懂懂地离去！

　　同样走得迷茫和不甘心的，是辽宁省昌图县双庙子镇因烟花厂爆炸而亡的38人。让我们用电视剧《刘老根》中的那些东北乡亲的形象来演绎这38个人。烟花是为人提供欢乐的，但一部分人的欢乐常常要以另一部分的生命为代价，这是中国近年的一个残忍现实。因烟花厂爆炸而亡的人近年实在太多了，但这道供冤魂进入的门，最后由谁来关上呢？

　　在这个年末，还有几位走得十分“暧昧”的人，使人们猜测、怀疑……这不:湖南郴州市政府副秘书长肖鹏金，在宾馆的豪华套房被人用铁锤活活砸死;广东汕尾市华侨管理区管委会副书记兼纪委书记黄某，在东陆酒店五楼桑拿中心豪华按摩房按摩时忽然休克，经抢救无效死亡;湖南邵阳市建设局长邓节生暴死街头……这几位忽然亡故的官员，除邓节生之死似可说道之外，另两位怎么解释也脱不去内里的暧昧。也许，他们不过就是平常的“意外”，但像早几个月湖南那位县委书记一般，任组织出来再怎么说是因公殉职，总难入百姓之耳。这到底是怎么啦？人们为什么对这些人的死不抱惺惺相惜之情？

　　对于39岁的黄伟之死，似可报以极大的同情。多家媒体以“私家侦探被活活打死”为题报道此事。他受雇于一家社会调查事务所，按照客户的委托，用照相机、望远镜对调查对象进行偷拍，不幸被调查对象发现，遂被殴打致死。这个人干的虽然是按中国人传统观点应该鄙夷的盯梢差事，但他直到被打死也一直严守规矩，为客户保密，没有说出他的委托人是谁。说轻点他是遵守职业道德的模范，说重点他比传说中的武林人物一点也不差。如果他能复生，相信有一大堆老板会排着队聘用他。他的死还抖出一个空白点，那就是:中国法律对他这样的机构和职业如何认定？他所做的工作到底是合法还是非法？

　　香港艺人梅艳芳的死使不少人悲痛。有的是因为喜爱她演的电影唱的歌，有的是因为受过她的恩惠。许多报道都说：她是个乐于助人的人。

　　但其实，这样的人是应该走了。虽然在她个人看来，她还有许许多多遗憾，比如:没有正式嫁人，没有生过孩子。但以普通人看来，她的一生已经太绚丽、太辉煌、太如意、太圆满了。当年，邓丽君以40岁的年纪，骤然去世。有人评说:这是一种福气。这些辉煌到极致的女人，在人生的最高峰上，飘然而逝，把最美好的一面都留在了人间。应该知足、应该无憾了。

　　2003年12月29日，原香港港澳国际(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兼海国投有限公司董事长李耀祺在海口被执行死刑。这是年末死得最令人不齿的人。这位67岁的老人，本可是占尽福、禄、寿、考四字的寿星，却因一个贪字，没能跨进2004年。

　　《中国纪检监察报》称:1992年10月至1997年7月间，李耀祺先后贪污公款人民币6100多万元、港币150多万元，私分国有资产人民币410多万元，挪用公款港币490万元，涉案金额高达7000多万元。反过来，他使集团内部亏损高达33.2亿多元、“海国投”系统亏损17.5亿多元。他还利用权势和金钱，与多名妇女长期保持不正当的两性关系。他偶然发现机关一打扫卫生的服务员王某年轻漂亮，就以送钱、送物和许诺工作等手段将其占有。王某为他生下两个儿子。可惜李耀祺只能在另一个世界想念自己的后代了。

　　还有一个人不能不说，那就是王怀忠。他于2003年12月29日被一审判处死刑。其实，这种宣判也许比真实的离去还要痛苦。因为:他的肉体还将跨进2004年，但在29日宣判的那一刻:他已然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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