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东方周刊:今日南海前沿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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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1月15日13:11 瞭望东方周刊 | |
《瞭望东方》记者朱雨晨/海南报道 问起王伟,他们都说知道,但好像只是一个和他们无关的人 离开潮湿寒冷的上海,在美兰机场下飞机的第一刻起,记者首先感觉到的就是温暖。没有寒风刺骨和满目萧疏,海口正在姹紫嫣红之中享受它的冬天。 这里是中国最南方的省会。很多人不知道的是,理论上它的行政辖区包含了整个南海。 事实上,到过曾母暗沙的中国人少之又少,能走到祖国最南端的,除了海军的舰艇,主要是渔民。 “每一条船都与外国军舰有过冲突” 近年来博鳌论坛名震天下,每天游客如织。在北面,与博鳌仅隔着一个海湾的潭门镇,是一个不起眼的小渔村。1995年引起世界关注的美济礁事件中,被菲律宾军方扣押的62名中国渔民,都来自潭门。 2003年12月底,《瞭望东方》记者来到这里,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想找到当年的渔民,或者是其他有过被抓扣经历的渔民。 前往潭门镇去的公路在椰子树中蜿蜒,树后是水稻田,并不开阔,因为还时常有椰子树挡住视线。农妇们都戴着大沿的圆顶草帽,和矮小的身材不很协调,颇有异域风情。 “我们不好说什么,也不能提供什么帮助”,边防派出所的女军官很礼貌地回绝了记者的采访要求。 在海口采访时,记者曾经听到“五龙闹海”的说法,海关、海上安全大队、海洋局、边防、渔政等多个部门都有海上执法的权力。因为政出多门,无法形成合力,而且部门之间的利益争夺也非常激烈,所以有人建议按照世界通行的海洋管理模式,组建统一的海上警卫队。记者向女军官问了对这个问题的看法,她面有难色地说这不属于她所考虑的范围,边防的职责就是以海港为核心,为渔民提供安全帮助,并定期在海港周边巡逻。 潭门镇其实只有一条街,从头走到尾就是海边。马路的一边是一些商店、桌球房和游戏机房,而另一边就是一条入海的运河,来往渔船大都在运河中停泊、补给。沿着这条街走去,记者采访到几位渔民。 黄老大是土生土长的潭门人,有一条船。他告诉记者,其实根本不用找,潭门的每一条船都遭遇过和外国军舰的冲突,今年就有两条船被马来西亚扣押了9个月到现在还没回来,船上的所有财产和渔船都已经被没收了,而渔民还在坐牢。 《瞭望东方》记者问:“你们捕鱼最远到哪里?美济礁吗?” “美济礁是最近的,曾母暗沙都经常去。”黄老大淡淡地回答。 这些渔民每年要出海五六次,每次总在一个月到三个月之间,所以一年有一半以上时间在海上度过。从潭门到美济礁,渔船要开整整5个昼夜。容易与之发生冲突的国家是马来西亚、印尼和菲律宾。 渔民们告诉记者,当遇到外国军警的拦截,关键就是靠运气。如果发现得早,还能跑掉。对方靠上了,就乖乖别动跟着走就是了。一般被扣押之后渔船肯定会被没收,还要缴纳不少的罚款才能回家。缴不起罚款的人只能在国外坐牢,做苦工挣足路费才能回家。渔船是渔民最大的财产,而渔船被没收的船老大只能自认倒霉,借钱再买船,或者降格到其他的船上打工,一切从头再来。 “我们在自己的领海捕鱼,外国军队想抓就抓,而他们来我们这里,我们基本就不理他,人家爱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位渔民说。他告诉记者,潭门一共有渔船二三百条,过的都是这种刀口舔血的生活。 “面临如此的风险,为什么不想办法另谋生路呢?”记者问。 “还能去哪里呢?”黄老大反问道,“我们祖祖辈辈在那里捕鱼,早就习惯了。” 当记者问及南沙的时候,黄老大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好像是在回答一天吃几顿饭之类的问题。现在让他发愁的事情是,今年以来油料涨得厉害,而鱼价又在跌,于是一个船长挣的钱往往还不如雇工多。 兴隆的华侨与人妖 琼海往南两个小时的车程,就是万宁市的兴隆镇。兴隆以其温泉而闻名,是海南著名的度假区。而较少有人知道开发这片土地的,是一群身份特殊的人。 就在兴隆温泉度假村边上,是全中国最大的华侨农场。从上世纪50年代起,中国先后建立了86个华侨农场,安置着因东南亚排华而归来的难侨及其家属20多万人。兴隆华侨农场是其中最大也是最有名的一个,从1952年建立以来先后安置了归侨2万多人。 邬观水先生说他是第三代华侨,祖父从广东移民到马来西亚的时候还留着辫子,不过老家是广东哪里已经不知道了。1952年,他被驱逐出境的时候,只有19岁。一晃在大陆已经生活了半个多世纪。邬先生目睹兴隆有了砖瓦房,有了电,有了柏油马路和五星级酒店。直到上个世纪80年代,农场才完全用上了自来水和电灯。 回顾一生,他对于现在的生活非常知足。1995年的时候他曾经回马来西亚看望住在吉隆坡边上的妹妹。几十年过去了,山区老家的破木屋没有一点变化,还是那样在风中摇晃。这让他难受,也庆幸自己回到了中国。 晚上,记者和华侨农场的两个干部以及他们几个做生意的朋友吃饭,一边询问有关南海安全的问题。他们告诉记者,2001年中美撞机事件发生后,美国飞行员就是先被送到兴隆的一个五星级酒店住了一晚上,然后再送到海口的。 一位张老板有点不爽地说:“这帮美国人把我们的飞机撞了,我们的飞行员也死了。他们倒好,哪里都是好酒好菜地招待,住的还是五星级酒店。” 发生撞机的地方离这片海岸不远。我问他们,那几天担心吗?他们说:“不怕,没有什么不一样,就是知道有这么回事了。难道还真能打仗吗?就是要打,也是先打你们上海。” 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是怎么样挣钱安全,不怕收不回欠款,一致结论是开歌舞厅。兴隆这些年也有了人妖表演,见多识广的张老板详细解释了所谓人妖的性别问题,其他人听得津津有味。根据这种“科学”分类,兴隆的人妖都是假的。 现在兴隆一共有6个夜总会开设人妖表演,之间一度曾经恶性竞争相互压价。后来发现谁都赚不了钱,于是建立了一个托拉斯性质的协议规定价格。“说到底是开这种夜总会最赚钱,每天2万不在话下,那一年你说该有多少?”张老板问记者。 王伟在哪里 兴隆和三亚之间,坐落着三年前世界的焦点陵水。 2001年4月1日,中美军机在南海上空相撞之后,美国EP-3侦察机迫降在陵水县的陵水军用机场。在当地人的指引下,记者很容易就找到了县城以西大约8公里的机场。从国道走到机场大门还有两公里,来往的只有军车和三轮“摩的”。站在国道的岔路口,很容易看清机场的白色大门和山顶的圆顶雷达。机场跑道在群山的怀抱中,隐蔽得很好。机场外围是大片的稻田,风很大,吹得椰子树叶哗哗作响。 记者和路边杂货铺的老板娘聊天,她说撞机那个月机场都封闭了,连电话都不准往外打。结果有很多军属偷偷从山上的小路跑下来到她的店里打电话。她嫁到这个村子已经十几年,从来没被允许到机场里去过,也不知道那条小路怎么走。“撞机那段时间和平时也没什么不一样,我们都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过了好久才知道。” 通向文罗镇的路从机场大院边上过。在大院的西侧围墙上有一个小门,时常有军人进出,有一个还穿着AC米兰队的球衣。门外是一个小集镇,有很多商铺。正对着那个侧门的是王伟希望小学,由迟浩田题写的校名,学校里面还有一尊黑色王伟的胸像。 机场周围安详宁静,很难把它和当年的紧张气氛联系在一起。记者在这里休息了一会儿,一个摩托车司机偷偷告诉记者,听说在海南几个军用机场周围都有台湾商人投资,买下了大片农田种甘蔗,其实是在地里树起望远镜观察起降的军用飞机。我问他怎么今天没有什么飞机呢?他说:“这个机场早就不用了,其实是空的。听说现在美国人的EP-3还是照样飞。” 更玄的一个说法是在海口听到的:撞机事件发生以后,美国人从俄罗斯租用了世界上最大的运输机安-124来运撞坏的EP-3,中方说陵水机场的跑道承受能力有限。美国人马上给出精确的数据,说跑道的承受能力每厘米能够分担多少多少压力。这些数据中方都没有,结果美国人还是对的。记者对海南人竟然相信这样荒唐的说法,感到很是吃惊。 王伟牺牲的海域是在新村镇以外的海域,政府组织搜救工作时,这里的渔民大量参加。但是当记者来到这里的时候,已感受不到当年气氛,只见兜售渔家餐和拉客上猴岛游览的渔民,还有每个旅游区都有的、挥之不去的小贩在卖纪念品。问起王伟,他们都说知道,但是好像只是一个和他们无关的人,他们总是急切的询问:“老板,买一串珍珠项链吧?” 现在陵水也以旅游业为支柱,猴岛是远近闻名的景观,因为有野生的猴子在山上放养。这里有中国最长的跨海索道,长达2138米,还是美国国际索道股份公司参加投资的。 记者来到三亚时,世界小姐比赛结束不久,街上仍可见和世界小姐有关的横幅标语。但是出租车司机却告诉记者,生意没怎么见好。 三亚的每个出租车司机都印有名片,说可提供各式服务。记者故意问:“你们能提供什么呢?不就是开车嘛?”司机嘿嘿怪笑着说:“不管你要什么,我们都可以帮你联系。” 而下榻的酒店则更加“直白”。记者刚拿到房卡,就有一个经理模样的人上来递名片说:“请您相信,本酒店的服务是一流的。无论是合理的还是不合理的,我们都能提供。” 大名鼎鼎的榆林军港坐落在三亚市区,在亚龙湾和大东海两大海水浴场之间。好奇的记者努力想靠近看个究竟,但是沿着海岸就修建了围墙,显得非常神秘。据说有人提议将南海舰队的总部从湛江迁到这里来,以便更好地控制南海。 带记者去军港的司机“发现”军港周围的岗哨“明显加强了”,“判断”肯定有高级将领来了,“而且是军区以上级别的”,面对记者的瞠目,他言之凿凿。 沿着三亚海边的高速公路驶去,仍然见得到当年为抵御美蒋军队反攻大陆而兴建的碉堡,但已残破不堪,它们的边上,是一片片亮丽无比的度假村和别墅。 声明:《瞭望东方周刊》授权新浪网独家报道,未经《瞭望东方周刊》和新浪网许可,不得转载。 相关专题:瞭望东方周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