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均益对话欧盟共同外交和安全政策高级代表索拉纳

　　欧盟对外政策使用一张面孔，一个声音。索拉纳，这位欧盟外交的形象代言人，科索沃战争中的风云人物，曾经是一 名埋头在象牙塔的学者，并发表过30多本有关物理学的著作。但他最终选择了政治作为自己终生从事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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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4年3月11日，哈维尔·索拉纳的故乡西班牙马德里，一个宁静而美好的清晨。熙熙攘攘的马德里火车站突 然连续传出了几声巨响。三天后，索拉纳走上街头，抗议恐怖分子的暴行。

　　我们不能对此袖手旁观

　　水均益(以下简称水)：当您听到马德里爆炸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索拉纳(以下简称索)：我想任何善良的人听到这样的消息的第一反应都是震惊，愤怒，都是下决心尽快结束这种由 恐怖主义在我们身边制造的混乱局势。恐怖主义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滥施恐怖，残杀无辜。我认为世界上的文明国家，像中国 ，像欧盟，还有其他国家，都必须尽我们所能来阻止恐怖主义的泛滥。我们只有通过积极的合作才能有效地应对这个问题。

　　水：您从电视上看到消息的时候，当时是什么样的一个情景？

　　索：当时我在比利时的布鲁塞尔，我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我看了电视，然后马上打电话，看看爆炸的现场有 没有我认识的人。那个爆炸的地方我儿子每天都会去，幸运的是那天他走得比较早。我在爆炸后第三天就回到了马德里，并且 参加了游行示威，那次游行表明我们在对抗恐怖主义的问题上是团结一心的。

　　水：很多报道都猜测这次的爆炸是针对西班牙政府在伊拉克战争中的亲美立场而采取的报复行为。

　　索：我觉得这是一种非常主观的臆断。因为如果这样妄加猜测的话，当某个国家遭到恐怖袭击的时候，其他的国家就 会认为自己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恐怖分子施行恐怖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他们滥施恐怖，残杀无辜，而我们不能对此袖手旁观 。

　　水：在伊拉克问题上，西班牙是美国忠实的追随者，您怎样才能不让人们往这方面想呢？

　　索：你知道上星期西班牙刚进行了大选，选出了新的一届政府。

　　水：您觉得这是受爆炸的影响吗？

　　索：不，你很难知道大选的结果到底是什么决定的，也许在恐怖爆炸之前就已经成定局了。要预测大选结果是很困难 的，但是政府正在向人们所希望的方向努力。我想强调的是西班牙新的一届政府在反恐这个大方向上是不会有变化的。不要忘 记西班牙是一个深受恐怖主义危害的国家。而我也坚信西班牙人民会继续与恐怖主义作斗争。所以让我们把伊拉克问题和西班 牙反对恐怖主义分开。西班牙人民和政府反恐的决心不会因为敌人是谁而发生一丝一毫的变化。

　　绝不把胜利给恐怖分子

　　(3·11恐怖袭击，导致西班牙从伊拉克撤军。这让人们似乎看到了这起爆炸对全体欧洲人带来的心理上的意味深 长的影响。)

　　水：欧洲国家的首都也担心自己会成为下一次恐怖袭击的目标。这已经引发了人们很多严肃的反思，您认为是这样吗 ？

　　索：我认为这不应该成为我们思考的起点，而是一个需要我们多加注意的问题。我们都知道欧洲是恐怖主义袭击的目 标，和其他地区一样。没有一个地方是绝对安全的。

　　水：您觉得这次爆炸对欧洲人民的心态会有一个怎样的影响，不管是短期还是长期的。

　　索：当你遭遇这样一个大规模的有组织的恐怖袭击，并且看到它后面所隐藏的恐怖分子的处心积虑，你的第一反应就 是震惊。但是有一点我们是不愿意看到的，就是被恐怖主义改变我们的生活。当然我们应该更加小心，但是如果我们因此改变 了价值系统，改变了我们的民主和自由，那就是恐怖主义的胜利。我们绝不把这样的胜利给恐怖分子们。

　　水：这也是欧盟的态度，对吗？

　　索：是的，这是整个欧洲人民的态度。恐怖主义是全球范围的，恐怖组织的网络遍布各个国家。这不是一个国家对另 一个国家的战争，而是一场全球范围内的战争。全球合作是反恐的关键，这种合作应该更加深入和公开。

　　中国使馆被炸是非常大的错误

　　(1999年5月7日夜，中国驻南联盟使馆遭到北约导弹袭击。次日，时任北约秘书长的索拉纳召开记者招待会。 对中国驻南使馆被炸表示震惊。)

　　水：您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索：我当时非常震惊，然后非常生气，因为我觉得那确实是一个错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在布 鲁塞尔，我当时比任何人都要快地与中国领导人取得联系，立即进行了道歉，说这是一个非常大的错误。虽然在电话上谈起问 题比较困难，但是我最终还是向他们道了歉，因为就像我说的那样，那是一个很大的错误，也是一个巨大的悲痛，那一晚对我 来说真是一个不眠之夜。之前我们开了一个会，然后他们走出我的办公室，然后我去柏林做了一个演讲，当我回到办公室的时 候，已经是深夜了。我回办公室看了看，然后接到了中国使馆被炸的电话。我尽力去睡觉，但是我睡不着，因为我接电话得到 的消息太令人震惊了。当时我立即道了歉，并且为此我一直在道歉。

　　亲自签署科索沃战争命令

　　水：从一个曾经的和平主义分子，到北约的总秘书长，据报道说您就是那个签署轰炸令的人，同时也发动了针对南联 盟的科索沃战争，您怎样对待人们的批评呢？

　　索：只要是善意的批评我都会接受的，但是当我回想我在北约的日子的时候，我认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无愧于良心的 ，我也尽量做到言行一致。我并没有因此改变我的任何一个人生信条。你也必须要明白的是当时在科索沃发生了严重的人道主 义危机，必须有人来阻止这件事情，如果继续维持现状的话，欧洲就会倒退到20世纪30年代的情况，而欧洲再也经受不住 这样的灾难了。欧洲已经有了太多的灾难，不仅仅是给欧洲人民造成伤害，也对世界造成了伤害。当时欧盟15国认为，当然 不包括我的意见，因为我当时还不是欧盟的领导人，我们不能在欧洲大陆上再重复这样的灾难，所以我们做出了那样的决定。

　　反对伊拉克战争

　　水：在去年伊拉克的问题上，我们发现您采取了反对的态度。

　　索：我觉得你不能把这两种情况相提并论，当我们在把两种灾难的情景进行比较的时候，我们有时候会犯一些错误， 没有一种灾难能够等同于另一种灾难，每种不幸都是由特定的因素造成的。在科索沃战争结束的时候，联合国秘书长安南过来 看望我，他当时当着很多人的面跟我说，科索沃战争是一个人道主义的举动，目的是为了阻止一场灾难，而这场灾难已经很多 年了，必须有人阻止。所以科索沃战争和伊拉克战争是两场截然不同的灾难。我认为这两种灾难是不能用同一种尺度去衡量的 。

　　向世界传递欧洲的声音

　　水：基辛格博士曾经抱怨过，他想和欧洲对话的时候，他找不到一张面孔，找不到一个声音。

　　索：怎么说呢，基辛格博士是一个非常成熟的人，但他并没有生活在现在这个信息时代。今天我们联系一个人，也许 会向人索要电子邮件，或者是电话号码，比如说如果你想同欧盟商讨事务，你肯定能找到相关的电子邮件和电话号码。

　　我可以告诉你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昨天当我开完会的时候。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这是我的私人电话，电话的另外一端 是美国国家安全事务顾问赖斯女士，这就是我们之间的一种联系，电话的那头也许是赖斯，也许是其他国家的首相。总之，这 就是我们同世界各国领导所建立的一种关系，所以当你要找欧盟的时候，我恰好就是那个接线员，当我们谈论比如说环境问题 ，贸易问题的时候，也有人在其他岗位发挥自己的作用。在说到外交和战略问题的时候，当仁不让的那就是我的责任了。

　　水：也就是说欧洲的声音、欧洲的面孔都出现在索拉纳先生身上？

　　索：我不知道，但是我一直在努力用我的声音，我的智慧来为欧盟贡献自己的

　　一份力量。因为我相信欧盟这个组织对世界发挥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永远不会说谎

　　水：索拉纳先生您也有自己的信仰，如果您要说的问题，或者你要做出的宣言与您的信仰或者您的信条有冲突，您会 怎么办？

　　索：我不觉得我经历过那样的困境，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永远不会说谎，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当我发言的时 候我会做到心口一致，我会努力说出我的想法，甚至道出我自己的心声。但是我不会说任何言不由衷的话，因为那个是谎言， 是不真实的，而这是很重要的一点，如果你要从政的话。你的目的就是为了服务大众，如果你说谎话，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 最后人们会惩罚你的。

　　将来会重上讲台

　　水：我觉得您更多是一个理想主义者而不是现实主义者。

　　索：我认为你必须把梦想和现实有机地结合起来。你不需要成为一个现实主义者，你只需要对现实有一个清醒的判断 ，如果没有这样的判断的话，你将一事无成，而我希望看到事情有所结果，因为人们有很多需求，而我们需要满足他们的需求 。当人们从事思想方面的工作的时候，他们很难为自己找到一个动力，但是当你掌握好生活的比例的时候，你就是一个幸福的 人。

　　水：刚才我听到您跟清华的教授无意中谈起您也许将来会重新走上讲台，你会这样做吗

　　索：为什么不呢，我非常喜欢这个工作。就像我刚才提到的那样，我有过从教的经历。

　　水：那您准备教什么呢？教物理还是其他的？

　　索：我担心教物理可能太难了，因为科学发展实在是快，快，快，太快了，要跟上科技的潮流实在是不容易的事情。 我现在惟一做跟物理有关的事情，就是跟我那些老朋友聊一聊，他们告诉我他们的活动的时候，我非常高兴，有的时候我能理 解，但有的时候我根本听不懂。

　　水：那您就考虑一下在中国任教吧。

　　索：你们在这里有非常好的大学，我们对这里的学生感到印象非常深刻，他们对能用英语很好地表达自己，他们的素 质给我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如果我能在这里发挥作用的话，我将感到荣幸之至。

　　(中央电视台《东方时空·高端访问》专供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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