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卢云豹

　　“我顿时呼吸困难，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2004年4月5日，我于深圳讲学结束后，搭乘CA4344航班返渝，该航班于11：05起飞。我邻座的一对夫妇带一小孩，这小孩可能因晕机或生病而呕吐不止，机上乘务人员无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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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这对夫妇拿出衣物让小孩吐在上面。

　　马上就要分发飞机餐了，我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站起身，向公务舱走去，边走边看是否有空位可以换。走到公务舱门口，见一空姐坐在左边靠过道的座位上。于是，我就在右边靠过道的座位上坐下来，并对那位空姐说：“我邻座的小孩呕吐得很厉害，你能不能去帮他一下。”

　　这时，一男服务生(事后证实，他是空中保安李涛)走过来对我说:“你必须马上离开头等舱。”我觉得他有些无理，就没理他，接着对空姐说:“另外，我想换个座位。”空姐说:“换座位可以，你来的时候看到有没有空位？”我说:“没看到。”空姐说:“如果没空位，那你最好回到你自己的座位上去。”我说:“可以，不过,请你们先把那里清洁一下。”

　　就在这时，我发现有手指离我的鼻子很近，抬头见是那位男服务生。他喊:“你出不出去？出去！”我觉得他有些过分，便说:“你眼睛瞪那么大干吗？那么凶干吗？你想打人哪！”他继续用手指着我鼻子说：“你在这里危害飞机安全。”我回答说：“我看你才危害飞机安全。我只想换个座位，没想到却遇到你这种人。”

　　接着，他把我使劲往外推，推到经济舱的过道上。我被他推着往前走，同时感到颈部和肩部被他弄得很疼，于是忍不住说了一句:“他妈的，简直像土匪一样。”

　　就在这时，我的后颈部忽然受到重击，然后我摔倒在过道上，头部撞在座椅脚上。接着又感到腰部受到重击，顿时呼吸困难，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扶到座位上。又过了一会儿，一位空姐拿着纸和笔走过来对我说:“先生，请留下你的姓名和电话。”我接过纸笔，然后对乘客们说：“我是西南政法大学教师，因要求乘务员更换座位，打扫污物，被乘务人员殴打，整个过程你们都有目睹，如果愿意作证，请在这里签名，留下联系方式。”

　　过了一会儿，签名的纸用完了，我向乘务人员索要，回答说:“没有纸了，你用垃圾袋吧。”

　　飞机落地了。我试着站起来，慢慢走出去。在机舱的出口处，一位空姐对我说:“先生，请留下你的姓名和电话。”我留了电话，那空姐又说：“先生，实在对不起。”我对她说：“你们也不请我去检查一下身体，只说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我的朋友和学校的领导开车赶来，把我送到就近的骑士医院就诊，然后到机场公安分局报了案。这时，国航的人终于出现了。大约下午6时许，国航决定把我送到另一家医院。

　　医院检查结果如下：左肋第10根肋骨骨折;颈部、腰部软组织挫伤；左颈部抓伤;头面部、肘关节、胯关节多处擦伤。-

　　(作者为西南政法大学行政法学院教师)

　　CA4344航班乘客的证言、签名

　　4月5日11：05，从深圳飞往重庆的CA4344航班在空姐灿烂的微笑中顺利起飞。途中，我们看见，一个中年人从公务舱中被推了出来，在推到第7排巷道时，推乘客的乘务人员嘴里说着什么，态度蛮横，不仅黑着脸，瞪着眼，还用食指有力地戳着那位乘客的左肩。一位空姐和另一位男服务在不停地劝阻推乘客的乘务员。被推的乘客趁这空当就往后排走，嘴上说了一句什么话。推乘客的那人气势汹汹地冲上来，从后面用双掌用力一推，将一点防备都没有、身体单薄的乘客推到在地，然后又追过去，用脚踹其后背。过一会儿，看见被打的乘客脸色苍白地被一位空姐和另一位男服务员艰难地扶上了座位，另一位空姐急忙跑到前舱去拿了创可贴，将乘客右前额出血的地方贴上。随后我们向空姐打听得知，打人者是机上的保卫人员。过了好一阵子，可能是缓过气来了，被打的人写了一点情况，请大家签名证明一下。我们看见他的脖子上有创伤，右下颚也红了。机上乘客都踊跃签字，纸用完了，向乘务人员要时，说没有了，就用垃圾袋吧。──重庆市梁平县人民政府陈祖保、张占斌、向时明

　　本人目睹乘务员殴打乘客现象，觉得非常夸张。不知道这次航班上有没有外国人，可以说丢中国人的脸，希望航空公司严肃处理这件事。── 一个可能不会再坐国航的乘客 毛生

　　还乘客一个公道。──雷小姐

　　为我以后乘飞机造成恐惧。──胡晓英

　　情况属实。国航的优质服务因乘务员打人而蒙羞，极其令人痛心。──国家行政学院张占应

　　前所未闻，若非亲眼见到，难信真有打乘客一事。──乘客席黎明

　　我深感震惊。一定要还乘客公道。──胡绪波

　　我目睹打人的全过程，我深感很吃惊，我愿意作证。──缪强

　　性质恶劣，务必严办。──杨培华

　　乘务员太不尊重乘客，致使我们的人格受到污辱。──兰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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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20多个乘客签名作证。-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华时、特约记者闻路报道

　　国航:乘客素质太低

　　国航重庆公司党工委负责人对记者表示，这件事情的原因就在于卢云豹擅自坐到了公务舱的座位上，而且对乘警有辱骂言行。“我们最关心的是安全问题，这样的行为显然妨碍了正常的秩序。”这位人士表示。

　　这位人士还指出，乘客应该遵守相应的规章制度。作为大学教师，卢云豹这样的行为显然不符合他的身份，“素质太低了”。

　　国航重庆公司宣传部负责人对记者解释说，卢应该先按求助铃，乘务人员自会上前服务。卢直接冲到头等舱，安保人员以为是违法分子，自然会上前制止，才与卢发生冲突。她称，他们希望与卢和解。

　　宣传部另外一位人士对记者说，发生此事后，国航作为服务单位，立即启动有关程序，进行了处置。当事人已经处理完了。事情真相不能只看结果。“这本来只是一件小事情，我们不希望把它闹大。”

　　在采访过程中，记者一直无法见到国航重庆公司负责处理此事的有关领导，他们表示不愿意就此事接受媒体采访。-

　　文／一鸣

　　究竟怎样以人为本

　　先是安徽阜阳的假奶粉，后是山东的假龙口粉丝，再近一点的就是用工业盐和敌敌畏腌制的四川泡菜。

　　吃不安全，行也似乎比较危险。重庆一名自驾车游客“五一”期间在四川雅安被活活打死便是一例。而西南政法大学教师卢云豹在国航班机上的遭遇也让人心有余悸，庆幸的是他只是断了根肋骨。

　　事件发生至今已有月余，而国航对在媒体上向卢老师公开赔礼道歉的小小要求却是坚决不肯。其理由是：既然双方发生争执，那就是“有果必有因”。

　　据一些就此事采访过国航的当地媒体记者分析，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可能就在于卢云豹擅自坐到了公务舱的座位上，而且对机上保安有不敬之辞。旅客出行，应该多了解相关的规定和知识。

　　然而，也有舆论认为，卢当时无论做了什么，并没有违反任何法律，却遭到如同对待劫机者一般的暴打，国航方面应负责任。

　　据说国航还是愿意“公开道歉”的，但只限于原机乘客的范围。这个绝妙的道歉方法是:将当次航班的所有乘客召回，让打人保安在他们面前向卢老师道歉。

　　当次航班，至少百余人，每人来回的机票、住宿费、误工补贴等加起来，少则几十万元，多则上百万元。国航宁愿支付如此巨额费用，也不愿意在媒体上公开表示一声歉意，这真的是“有果必有因”了。

　　无论如何，这件事把当今中国社会的一个重要话题再次提了出来：我们究竟怎样才能真正做到以人为本？-

　　西南政法大学与国航谈判记录

　　第一次谈判会议要点

　　时间：2004年4月12日下午16：00-18：00

　　地点：西南政法大学第一会议室

　　学校代表：李常青校长助理等3人

　　当事人:卢云豹(因住院治疗不能到场，委托龙大轩副教授代其陈述意见)

　　国航重庆公司代表：罗天荣副总经理等3人

　　会议内容要点：

　　一、学校和当事人的主张

　　1、希望双方协商，以使此事件得到圆满解决。

　　2、解决问题的重点：国航必须公开道歉。

　　3、应依法追究李涛个人的刑事、民事、行政责任，对受害人予以赔偿。

　　4、李涛不能完全代表公司形象，但其在飞行途中的行为是职务行为。

　　二、 国航重庆公司的主张

　　1、肯定是国航重庆公司的错，李涛个人行为不能代表整个企业的形象。

　　2、赔偿问题完全应该也可以解决，卢云豹老师本人可以就误工、营养、精神等方面的赔偿提出初步方案。

　　3、对打人的当班保安，经党委书记同意，已作停飞处理，经济、行政处理正在研究中。

　　4、可以向卢云豹本人当面赔礼道歉或以其他方式协商解决，但没有必要在公开媒体上赔礼道歉；卢云豹老师陈述的是发生在普通舱的事，不一定完全符合实际；李涛个人行为不代表公司形象，分开处理。

　　第二次谈判会议要点

　　时间：2004年5月9日下午16：30-18：10

　　地点：西南政法大学第二会议室

　　学校代表：付子堂副校长、郑传坤院长等4人

　　当事人：卢云豹

　　国航重庆公司代表：罗天荣副总经理等4人

　　列席人：新华社重庆分社记者

　　会议内容要点：

　　一、学校和当事人的主张

　　1、明确受害者与加害者。卢老师是因公出差返回时受伤的，对卢老师的侵害同时也是对学校的侵害。

　　2、先解决国航对卢老师、学校的侵权问题，由国航向卢老师、西南政法大学在媒体上公开赔礼道歉，再解决其他问题；如就解决意见达不成共识，将尽快提出起诉，通过法律程序解决。

　　二、国航重庆公司的主张

　　1、赔偿问题可以解决，但请先将清单列出来。

　　2、打人的当班保安已作停飞处理。

　　3、同意公开赔礼道歉，但国航认为，在卢老师住院期间，国航重庆公司已采取各种方式弥补，国航重庆公司领导已带当班保安向卢老师、西政领导当面道歉，这已经是公开道歉了；如此方式不行，国航愿通知原2004年4月5日国航CA4344航班乘客(国航有名单)，在飞机上向卢老师、西政领导道歉；没有必要在公开媒体上赔礼道歉；关于卢老师受伤问题，“有果必有因”。

　　三、谈判的结果

　　由于双方在是否由国航重庆公司在媒体上公开向卢云豹老师、西政赔礼道歉问题上有严重分歧，双方未就2004年4月5日国航CA4344航班保安打伤卢云豹老师事件的处理达成协议。

　　(记录由西南政法大学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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