拆迁户遭停电被迫生炉 16岁女儿中毒死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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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7月19日04:53 新京报 | |||||||||
任清良从窗户中跳进来回到自己的家。他居住在这座废弃的大楼里,多半的房屋已经拆迁完毕,仅留下孤独的窗户。 女儿乐乐煤气中毒早逝,拆迁户任清良蓄须纪念 任清良,47岁,北京人。1980年从河北衡水迁居北京,在当时的北冰洋食品公司罐头车间做工人。1998年,任清良被正式通知下岗。此后在一家报社做发行员。 若不是因为一场突然的变故,这个工作任清良也许会一直干下去。 去年12月17日,任清良16岁的女儿因为一氧化碳中毒死亡。任清良认为,女儿的死
女儿的死搅乱了任清良平静的生活。他辞去发行员的工作,和妻子整天守在家中。 任清良把女儿的照片放在书桌的正中,而书桌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他和妻子的结婚照…… -人物对话 “我总觉得她还活着” 《新京报》:乐乐有没有留下什么照片? 任清良:很少,连遗像上的照片都是从公交月票上撕下来翻拍的。我们现在有的都是乐乐小时候的照片。她上初中后,我和她妈就陆续下岗了,加上孩子不愿意照,几乎没有什么孩子的照片,我们三人的合影也没有。 《新京报》:乐乐好像不是很喜欢打扮? 任清良:是,这孩子最喜欢的就是画画。给她的零花钱,她全买了画笔、画具和卡通图册。这孩子很懂事,她知道我们挣钱不容易,很少乱花钱。上中专第一次发补助,孩子就给我买了一大瓶二锅头。 她说,爸,我知道您爱喝这个,以后我挣了钱再给您买好的(任清良的声音哽咽了)。 《新京报》:送报员的工作您干了5年。现在为什么呆在家里呢? 任清良:实在是没有工作的心情了。孩子去世半年多了,可我还总觉得她还活着……现在我整个人都是迷迷糊糊的,打不起精神。这样的状态,工作很容易出错。 《新京报》:难道不愿意到外面看看? 任清良:我和我爱人都不愿意出去。看到别人家的小孩,我们心里就更难受。 简易“三居室” 原本像个“鬼楼”般到处漏风的破楼道,居然在任清良的手中变做一套简易“三居室”。 见到任清良的时候,他仍住在北冰洋食品公司原来的集体宿舍———一栋老式简易楼,这间10多平方米的房子,是任清良结婚的时候,单位调剂给他的,这一住就是16年。 从外面看去,宿舍已经被数不清的碎砖烂瓦和废弃杂物团团围住。原本三层的楼房,顶层几乎被削去,原来的二层已经自然而然地变成了顶层。任清良的家就在尚未被拆毁的宿舍一层靠南一间,原来这里是2单元106房间。 为了保障家里的安全,任清良用铁板做了一扇临时门,将楼道分成了两截。之后,他又用废旧塑料布将已搬走人家的窗户封了起来。经过这么一拾掇,原本像个“鬼楼”般到处漏风的破楼道,居然在任清良的手中变做一套简易“三居室”。 蓄须纪念 女儿去世后,任清良开始蓄须,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怀念爱女。 一件洗褪了色的黑色T恤,一条洗变了形的黑色长裤———女儿去世之后,黑色就成了任清良穿着的主基调。“原来我做发行员时,几乎天天都穿着一身红衣红裤的工作服……乐乐走了之后,我就没再穿过那套衣裳。” “大哥和嫂子整天憋在家里,一提起乐乐就掉眼泪。 我来他们家串门,就是来给他们打岔的,让他们别总是胡思乱想。“老邻居白静怡在乐乐出事当天,叫朋友开车送乐乐去医院。孩子去世后,白静怡陪着他们度过了最难受的几个月。 乐乐走后的三天里,任清良一口饭也没有吃过,一天一天的躺在床上流泪。“当时真的有点不想活了。要不是看着兄弟姐妹那么担心的份上,我真的就跟着乐乐去了。”任清良说。 女儿走了以后,任清良和妻子几乎整日不迈出家门一步。“乐乐走以后,我就这样了,”任清良摸着一把落腮胡子说,“没心情,刮它干什么。”女儿去世后,任清良开始蓄须,以这种特殊的方式怀念爱女。 见到任清良时,花白的山羊胡已经遮去了他小半张脸,虽然身材魁梧,但走起路来,有些驼背的任清良一直低垂着头。 布帘之墙 虽然布帘薄得几乎透亮,但任清良夫妇和乐乐心里都知道,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这道帘子就是一堵墙。 任清良的女儿叫任荣琛,乳名乐乐。“琛”是珍宝的意思———孩子出生时,任清良已经30岁。乐乐去世的时候,正在北京工贸技师学院轻工分院服装设计专业上二年级。 乐乐小的时候,任清良喜欢给女儿编蝎子辫儿,这也是他的拿手好活。乐乐的头发不多,编起蝎子辫来很有难度,但每次任清良仍然是耐心的帮孩子编,每次都把辫子编得光溜溜的。每当辫子编好,乐乐都会十分小心,最少也会把这漂亮的“成果”保持3天以上。 任家的经济条件一直算不上好,但对于未来最乐观的,就是这个16岁的姑娘。虽然任清良为未来的新家安置十分困扰,但这种情绪没有影响到女儿。 就在任清良为房子发愁的日子里,乐乐早就已经考虑到了如何布置新家的问题。去世前半个月,乐乐才刚刚用自己积攒的学校补助金买了一套单人床罩。 “孩子说过,等到搬了新家,有了自己的房间,她就用这套新床罩布置自己的小床。”任清良说。但性急的乐乐没等到搬家就把其中的一个枕套拿出来使用。去世当天,她枕的就是这个新枕套。 “乐乐生前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拥有一间完全属于自己的房子。”任清良的喉咙似乎突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瞪着那根拉在屋子中间的细铁丝。 从乐乐懂事起,这根铁丝上就挂着一条可以垂到地上的布帘。虽然布帘薄得几乎透亮,但任清良夫妇和乐乐心里都知道,每当夜晚来临的时候,这道帘子就是一堵墙。 这堵墙一直拉到2003年12月17日,乐乐去世的那一天。 煤炉悲剧 没答应。她点上蜡烛(当时屋里没水没电),发现烟囱口和炉子口已经错开了,再一看孩子,孩子已经吐白沫了……“ 10分钟后,任清良紧跟在妻子身后进了门…… 任清良又拨了一遍120.放下话机,任清良背起失去知觉的女儿冲出门去,迎面正好碰上邻居白静怡的朋友。白的朋友开着车奔向了崇文区人民医院。 可40分钟过去了,无论医生采用何种手段,乐乐双眼始终紧紧地闭着,没有一丝生命迹象。 医生宣布放弃抢救!但任清良不相信,又一次拨打了120.急救车开到医院,在医院里开始了对乐乐的第二轮急救。 同样经过40分钟,急救医生宣布了同样的结果,并为乐乐开出了死亡证明。乐乐是一氧化碳中毒,致她中毒的原因是煤炉。 孩子去世前,正是家里最艰难的时候。作为未达成协议的最后7户住户之一,任清良家和另外6家都遭到了停水停电的命运。 电没有了,电暖气成了摆设,任清良决定烧煤炉应急。但他没想到,却要为这个小小的决定后悔一辈子。 一年老了10岁 “他简直老了10岁。”和任清良在同一车间共同工作过17年的老同事武力成说。 乐乐去世之后,任清良和妻子做出了同样的决定,辞掉工作。“我当时满脑子都是乐乐,一个人整天晕晕乎乎的,根本没心思工作。”由于担心在工作中出错,任清良辞去了这份干了5年的报纸发行员工作。 此后,任清良的生活来源全部来自姐姐每月几百元的资助。除了买菜,夫妇俩整日守在家中,看护着他们最爱的家。 “可是,乐乐走后,任兄变了。一年没见,他简直老了10岁。”和任清良在同一车间共同工作过17年的老同事武力成说。 在武力成的印象中,任清良是一个特别随和、开朗的人。 武力成说,自己结婚的时候,任清良剪了不少各式各样的剪纸送给他,手工都非常细。“乐观”是武力成对任清良的主要评价。 “以前,任兄特别爱讲笑话。平时说起话来,说不了两句话就笑。”在同事们眼里,任清良总是乐呵呵的,愁眉苦脸的表情很少在他的脸上出现。 但参加乐乐火化时,精神恍惚的任清良让武力成无法接受。在之后的日子里,每当任清良打开门迎接老朋友的再次来访时,武力成都深深感到,他的老大哥的白发越来越多了。 自制煤油灯 由于没有灯罩,点燃的煤油灯黑烟缭绕,站在边上择捆菜的工夫,脸上就能划出一条条黑道。 7月初,记者再次到任家采访时,正赶上家里没电。当天预报的最高气温是35℃,但任家还是不得不在这样的天气里在屋子里点蜡照明。 楼道里装着任清良自制的煤油灯———一只用罐头瓶和小铁管做成的灯。由于没有灯罩,点燃的煤油灯黑烟缭绕,站在边上择捆菜的工夫,脸上就能划出一条条黑道。 “以前,我爱人照镜子时,边上就放个煤油灯照亮,等镜子照完了,脸都黑了。”任清良说。 除了蜡烛外,任家的水桶也不少———大水瓶、小水桶不下7个。任清良的妻子按照对水质的要求进行了分类。直接饮用的,用两只白色的塑料纯净水桶盛放;用于做饭的,宽口水桶盛放;漱口的水放在可乐瓶里……住在这样的环境里,她尽一切可能保证最基本的卫生条件。 如今,任清良已经不再出外寻找工作,也不再去各个部门申诉、反映,现在他一天只作一件事——等待。由于他和住在宿舍中的另外6户居民的不配合,这片土地的开发商已经将宿舍的产权方———任清良的原单位,连带任清良等7户告上了法庭。 难得的笑容 任清良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床下“午睡”的咪咪,脸上闪过一丝丝难得的笑容。 任清良家里书桌边的墙壁上,悬挂着他和妻子结婚时的合影。书桌正中,是乐乐的遗像。这张黑框照片上面,是一个胖胖的、表情恬静的女孩,嘴角有不易觉察的笑容。 照片下面放着一只骨灰盒。乐乐的骨灰没有安葬,任清良一直将骨灰放在家里。 大眼睛、长睫毛、身材修长、穿着时尚的美少女组合的贴纸,贴满了家里所有像点样子的家居和电器上。“别看乐乐胖嘟嘟的,平时也不讲究穿戴,可是省下的零用钱,一大半都买了贴纸,她就喜欢这个。”乐乐的母亲陈春芳说。 “乐乐出事的那天,咪咪(小猫名字)也在屋里……结果还是它命大,它没事。”陈春芳用力地抚摸着咪咪光滑的毛,眼泪掉个不停。 咪咪是任清良的一位客户送给他的一只小白猫,由于任清良和妻子整天不着家,小猫自然成了乐乐最贴心的伙伴。 “孩子活着的时候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斯咪斯(Smith)。是吧,咪咪?”任清良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床下“午睡”的咪咪,脸上闪过一丝丝难得的笑容。 相关专题:关注我国城市房屋拆迁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