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威海公车改革：拍卖公车官员“打的”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09月09日00:15 CCTV-新闻会客厅

朱绪平，威海市市委副书记，车改小组副组长
点击此处查看全部新闻图片

　　白岩松：您好观众朋友，欢迎收看《新闻会客厅》。近十年来，针对汽车，尤其是小轿车有了新的说法，比如管它叫私家车，还有一种提法，叫让轿车走进家庭。之所以有这样的提法，是因为过去很多年，小轿车一直掌握在公家的单位里面，但是近些年，随着私家车概念越来越深入人心，公车引发人们的思考也就越来越多，有人觉得公车是不是要改革了，今年在山东威海就有一个很大的动作。

　　2004年7月21号，威海成了山东媒体关注的焦点，因为在这一天，威海市将300多辆政府用车集中在市体育馆，面向社会进行拍卖。

　　拍卖吸引了很多购车人，火爆的场面让一度担心冷场的威海市政府喜出望外，5000名参与拍卖的人，让威海市政府仅是门票收入就达到了5万元。

　　短短的三天，公开拍卖的300多辆车被全部卖出，总收入2200多万元，这个价格，远高出威海市政府的期望。

　　好好的政府用车，为什么都给拍卖了呢?原来，威海市政府正在对政府用车进行改革，今后政府不再买车，公务员也不再有公车可用，外出办事，按照级别不同，给予每个月200元钱到2400元钱不等的补贴。

　　虽然是今年7月份才开始实施，但这个计划，从2001年就开始酝酿了，提出这个计划的，是现任市委书记、当时的市长崔月沉。

　　记者：为什么提出改革？

　　崔：财政压力很大

　　记者：是什么事情触动了你？

　　崔：2001年下半年，就接到了50份购车申请，总金额2000多万。

　　其实，政府部门公车私用的情况在民间早就有所反映。

　　政府幼儿园园长：每天接送孩子的车特别多，多的时候50多辆，少的时候也有20多辆，人家都说我们门前的路窄，不是路窄，是车太多了。

　　崔月沉：我们也搞过纪律检查，搞过教育，让电视台去曝光，没用，所以还是要从源头上去堵。

　　朱绪平，威海市市委副书记，车改小组副组长。所有的改革方案都是由他一手主抓和落实的。经过3年的酝酿和讨论，车改方案终于变成了行动。

　　记者：这三年来，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朱绪平：迈出这一步不容易。

　　迈出这一步不容易，是朱绪平对记者说的第一句话，作为主管此项工作的市委副书记，他的这番感慨从何而来呢？

　　白岩松：好，今天我们的客人就是中共威海市委的副书记，车改小组的常务副组长朱绪平。我们记者采访的时候，您说了一句话，叫迈出这一步非常不容易，真的这么不容易吗？

　　朱绪平：是的，为什么说不容易呢？探索有一定的风险，原来咱们没有完整的方案和办法可以借鉴，主要是探索。另外工作量比较大，有难度，车改的方案必须是科学、合理、可行。

　　白岩松：就是方方面面都得照顾到。

　　朱绪平：都得考虑到。比如说车改的范围，补贴的多少，司机的安置，车辆的处置，还有一个就是车改和工作的关系。我说这几个都是关键环节，哪一个环节处理不好。都麻烦，都可能导致这个车改不成功。还有一个，这次车改我们感觉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白岩松：这压力就更大了。

　　朱绪平：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如果车改不顺利，或者出现漏洞，这个就是觉得代价太大。

　　白岩松：有没有征求老百姓的意见？

　　朱绪平：征求了，我们搞了民意测验，调查问卷，这个都上到各类不同层次的人员，普通老百姓、企业、干部，领导干部还有一般干部都搞了无记名调查问卷，大家的赞成率最少的是92%，这也是改革的动力和基础，所以我们才下决心。

　　白岩松：做这样的改革要有一个目的，要有一个目标，做这样一个改革是希望让我们整个的市里头，二百多万老百姓感到满意，还是被改革的公车单位满意？

　　朱绪平：这样我们搞了个测算，我们第一批车改是97个单位，1990多人，不到两千人，是350多辆车，这350多辆车就是社会大帐，另外每年还要增加40多辆车，新车，如果没车改之前。这个数一年需要负担的是3800万元，车改之后，我们现在补贴这一块是2200多万，所以能够节约1500万，能够节约41%。这一个问题我们是这样认识的，这41%都是纳税人的钱，原来不管从什么渠道，他都不是自己掏钱，所以为什么市委市政府这个决心很大，也是这个，要造成一种良性循环。这个问题大家都很明白，都算了一笔帐，就是公车改革之前，我们财政上这个负担是多少，改革之后财政上负担多少，老百姓都很理解。干部当中，他一算起这个帐，从全局上来讲，从整体上来讲，他都是认可的，所以他都很赞成。

　　白岩松：是因为我们算完了一个大帐，一年要花8万来块钱，我一个月给他补2400，一年顶多三万，这样省了一大块。

　　朱绪平：具体操作来讲，比如你是处级干部，你个人自己掏钱买一辆车，公家这一块就养车的费用基本上能够满足你养这一个车的费用，并且略微地叫他宽松一些，养一个车。我们现在也有个测算，咱现在这样了，买车大部分都买15万左右的车，15万左右的车，我们每年算了，一年的费用大约是14500到15000，处级干部略高一些。

　　白岩松：他还能省点，能挣点。

　　朱绪平：如果他要精打细算，这里他还省点，省了以后，能节约了(给个人了)。

　　白岩松：现在我们搞了这个改革的时候您发现领导们是打算自己买车的多还是打算坐出租车或者怎么样解决交通问题的多？

　　朱绪平：现在我们也有一个，前天了解了一些，就是测算一些，现在大部分在酝酿买车。一开始这一段，现在酝酿买车，现在都准备好了买车，还想等着这个车的价格再降低，他说再买，但是都在意向上是买车，这个达到70%到80%。

　　白岩松：价格一定下来就马上可能新的想法就有了，比如说也会有人觉得，你上了给处级干部定到2400，这个价格在威海会不会太高了，他们当然满意，他们当然支持改革。享受最高待遇的，比如说到了正处级的干部，而且是实职的，咱们威海有多少人？

　　朱绪平：到了实职的，现在是150多人吧。

　　白岩松：150多人，当他们享受了这样一个价格之后，老百姓的看法，对定出来的价格是什么样的看法？

　　朱绪平：我刚才所算那笔帐，老百姓认可，我们改革以后，老百姓反映也很好，因为什么呢？领导干部都没车了，没有车了，

　　白岩松：接下来可能老百姓看到这样的新闻马上就会去想了，定了这个级别，定了相应配套的多少钱，市里也有他的解释等等，接着就在想，这不等于额外给他们涨工资吗？比如他们会怎么想省钱，第一点我们记者在了解的时候很多老百姓觉得定的价格高了。

　　朱绪平：没听说定的价格高了。

　　处级干部每个月2400块钱的车辆补贴到底多不多，老百姓究竟怎么看，在威海街头，记者做了随机采访。

　　市民：有点多了；这个钱要是没用在工作上，那就变成进私人腰包了。

　　一些大学的行政管理学教授，对此也有自己的看法。

　　教授甲：变相的增加了工资，还是按照等级划分，是对工资制度的侵犯。

　　面对这些质疑，车辆补贴的制定人，朱叙平又该如何解释呢？

　　白岩松：我们采访中的时候有，有很多老百姓认为价格比较高。

　　朱绪平：有些情况，我们算这个，正处级稍微略高一点，按职务级别吧。你说个别老百姓有的认为高，这也是正常的，因为什么？还有一个状况问题，现在用车，原来说处级以下干部不应该有专车，这一个局，我给你十辆车，你是整个局的公务交通，但是在现实当中，转着转着以后就是领导坐了，领导坐了，别的就不用车了，所以这是个现状，这个现状虽然不合理，但是应该承认它。但是这样一公开了，这个坐车，就没有专车了。我说这个专车也是变相的，也不是严格意义上的专车。

　　白岩松：面对这样的车改方案，大家尤其看到从科员、公务员，一直到正处级干部的档次拉得很开，从200一直到最高2400，差出十几倍来，大家就会说这会不会形成一种新的等级观念？

　　朱绪平：在这个问题上，也有这个等级问题，但是还是从工作需要出发。比如科级干部，原来基本上都没有车，现在相对的都有一些补贴，也是考虑公务，主要是考虑公务。

　　白岩松：有很多的科员其实平常因为公事要来回奔波的频率很高，可是他却拿的只是200块钱的补贴，他自己难道要付出钱吗？以前还可以蹭蹭领导的车，或者单位的车要是闲着的话还可以坐坐。

　　朱绪平：这样，这个问题原来没有任何补贴，但是这些同志来回奔波，原来办公室这个领导奔波的多一些，但是具体办事的，他在一个机关，基本上还是在围着机关转。

　　白岩松：比如说科员按理说你发了200块钱就完了，处长2400就完了，但是还有规定，比如说科员是要坐公共交通，但是处长们能打出租车等等，这是怎么思考的？

　　朱绪平：我们定这个补贴标准也是属于，一个是作为领导干部基本上能够养一个车的费用，或者打的的费用，包括打的一天打几次我们都测算了，最多打八次我们都测算了，就是说领导干部用车基本上能够保证你打的的需要和养一个车的需要，养车公车你得自己购，并且略微宽松。一些干部基本上以乘公共汽车为主，打的为辅测算的，原来也是这样，原来上下班或者干什么，也是乘公共汽车，紧急事物打个的，现在给予一定的补助，大家都很乐意。

　　白岩松：接着涉及到下一步，比如说像朱书记还有咱们的市委书记，包括市长等等，像你们这个级别的领导，下一步是否也纳入到公车改革的范畴之内？

　　朱绪平：是的，我们为了保证车改的成功，当时拟定车改方案，一开始就有这个考虑。并且我们这一步走稳了，走稳妥了，第二个方案，现在正在酝酿。

　　白岩松：像你们的级别会怎么定呢？价格到了市领导的这个级别？

　　朱绪平：这个方案因为还没拿出来，还不能说怎么定，但是我个人认为它会略高于处级。

　　白岩松：很有可能朱书记是打着的去下面的企业或者单位去视察工作了。

　　朱绪平：现在我这儿还没改，还不存在那种现象，下一步这是有可能的。

　　白岩松：接下来就有新的做法了，比如说我们有一些酒店或者一些单位，将来他就自己设车队，我去接领导到这儿来办事，到我这儿来开会我都接他，尽可能他省了交通费，自己就能落到手里，你怎么办？

　　朱绪平：这也是一种市场，可能是市场经济嘛，他会有这种现象，但是我们是这样，对这个问题有监督检查的意见，制定了监督检查的意见。就是让企业接送，这个是不行的，让企业，你自己办公务，让企业接送，或者占用企业的车，这个都是不行的。

　　车卖了，养车费用变成了补贴，可是拿着补贴的干部们真的会没有车可用吗？记者在威海针对不同类型的企业进行采访时，部分企业仍对车辆改革后，是否会被转嫁用车负担提出了担忧。

　　企业负责人：完全有这种可能转嫁过来，很可能。

　　之所以有这样的担忧，是因为在车改前，一些部门的办事人员就曾经让企业派车接送过他们。

　　企业人士：这是很正常的，以前也这么样；我们觉得这是我们的一种态度。

　　记者：如果有人说让你们派车接送，你们会拒绝吗？

　　企业：会。

　　记者：那你会举报吗？

　　企业：不会

　　记者：为什么？

　　企业：没往这里想过；以前就是这样的；需要一个过渡期。

　　监督机制也制定了，监督电话也有，但在实际情况中，接受采访的企业却不会真正的反映问题，作为车改领导小组的负责人，朱绪平又该怎么办呢？

　　白岩松：能落到实处吗？

　　朱绪平：他是这个问题，他这个问题也可能有时偶尔的，我借用别的车，偶尔的他可能用一次，他要长期这样，这是不大可能的，因为什么呢？咱是一个机关，这一个机关这么好多同志，我整天还是拿着补贴，再占用别人的车，或者占用企业的车，大家也有个互相监督的问题，我们每年都有考核，德能勤绩，我们搞行迹考核，最后大家全市搞测评，机关干部搞测评，这方面最后都有一个说法。

　　白岩松：从车改小组的角度，从市委你们领导的角度来说，有没有动员百姓和媒体的力量，长期对这样的行为进行监督？而且他监督之后的确能查，并且落到实处？

　　朱绪平：我们动员媒体的力量一直发挥，再一个动员百姓也有，我们也有举报电话，另外这个问题也是，你提这个问题也是这次车改的成功，是否能成功的一个关键性的环节，就是说前面这几步，我刚才说了四个，一个是认识问题，要高度统一，再一个方案问题，再一个实施问题，再一个监督问题，这个监督问题是一个很关键的环节，前几个问题我们都走得很顺利，现在下一步，也不是下一步，在整个过程当中，这个监督的问题，包括今后的工作监督的问题要保证到位。

　　白岩松：您肯定想过这样的问题，如果导致你这个车改最后失败了，主要的原因会发生在哪些方面？

　　朱绪平：那就说监督不到位，出现新的问题，什么问题呢？就是出现新的不正之风，那就是说占用企业车辆，仍然用公车，一个，转嫁燃修费，我虽然那样，我把这个燃修费转到给我报帐了，就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很关键。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说工作的关系，车改了和工作的关系，这几个问题我们预先都进行充分的酝酿考虑，这就是监督到位不到位的问题，监督工作必须到位，车改之后有个公布成果，防止不正之风的出现。

　　改革，减少了政府支出，的确是件好事，但关键是这件好事能不能坚持下去。公车使用问题并不只是在威海才有，在全国政协十届一次会议上，一位教授提出过关于公车改革的建议案，直指公车使用腐败。

　　对政府用车的改革，威海也并不是第一家，湖南、重庆、辽宁、江苏等地都先后搞过车辆改革，大庆市1998年就出台了车辆改革制度，也实行了车辆补贴制度，但是由于种种原因，到今天已经停了下来。

　　威海的一些市民，对车改的前景，也提出了忧虑：“区域内单独改，很难成功；要改就全改，否则坚持不下去；全省都改还有可能成功。”

　　不仅是威海市民，一些专家也提出了担忧：

　　“区域内的改革，受大环境影响，可能很难成功。”

　　面对这些担忧，朱书记又是怎么想的呢？

　　白岩松：您刚才一开始就说了，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真的有这么大把握吗？

　　朱绪平：我们觉得是这样，确实在那里了，它是一种趋势，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客观要求，这个车改感到是一个迟早的事，原来拟定这个车改方案是多种渠道，我们现在选择的是货币化，还有一种是集中管理，我们集中管理这个难度很大，另外漏洞堵塞不了，还有一种是分步货币化，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一个单位你需要增加车不给你了，把原来的旧车用到报废的时候就报废了，不再购买新车，就给一个单位一定的补贴，就分布，但是现在也控制不了，有的单位变着变着又有车了，又有新车了。在车改拟定方案之前，全国各地凡是车改的单位，我们都进行了了解、考察，借鉴、吸取对我们有益的东西，总体上还是从威海的实际出发来做的。

　　白岩松：还有一个担心我觉得蛮有意思，比如说很多人都提到这一点，咱要不说全国了，即使在山东省，现在也仅仅威海市在搞这样的改革，仅仅是一个局部地区在这样搞的一个改革，可是别人那边没有改，会不会时间长了之后，这种攀比的压力，还有各方面的因素有的时候会出来，大家省里开会，人家都是公车，一切解决工作都很好，你这儿打车去了，甚至坐长途车去了，开会，慢慢心态产生一种不平衡，你毕竟是局部。

　　朱绪平：刚才说的，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在倒回去就没有条件了，什么没有条件呢？公车都拍卖了，就跟过河以后，你过去以后，想回来，没桥了，桥拆了，所以只能往前走，并且要走好，这也是当时我们市委市政府一种态度、决心，就是说到现在相信我们这一步迈出去，在威海来讲能够迈出去，并且能够扎扎实实地稳定，在回来，现在政府机关没车了，你想回来回不来，他个人再掏钱，他买车那就是私车了，是这个。

　　白岩松：有没有一种期待，起码山东省各个市也能把这种车改都做到位，这样的话大家心里心态都平衡了？

　　朱绪平：可能从外部来讲有些积极的作用吧，但是各地有各地的实际情况，不敢说，但是我了解有些地方也在考虑，也在拟定这方面的方案。都对这个很感兴趣。

　　白岩松：已经向你们咨询过了？有的就来了解，但是各地的经济水平不一样，恐怕定价格是一个大难题。

　　朱绪平：是的。

　　白岩松：你威海是发达了，可能到了沂蒙山区他要搞这样的改革可能就不能照搬你们的很多的办法。

　　朱绪平：这个也有一定的条件，我们的财力还没有多支出钱。但是各地还有个干部多少的问题。

　　白岩松：您也主管了很多事情，当了多年的领导，这一次担任了车改的领导小组的常务副组长，这项工作跟以前你的很多工作算大算小，算差不多？

　　朱绪平：反正总的感到任务很艰巨，但是必须完成，并且我也有信心把这个工作做好。

　　白岩松：毕竟这个事情刚刚开始，包括疑问，包括赞同其实都没有经过一个很长时间的过程去检验，您觉得真正看效果，并且用您的话来说，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我们来评评到底成功还是失败，您觉得过多长时间合适？最后评判它的结果，得用多长时间去看才是比较合适的？

　　朱绪平：这个实践的过程，他就看这个发展的苗头和趋势，现在一直很顺利，就是说今年还有最后几个月，到明年就基本上能。

　　白岩松：一年的时间，看出大眉目来了。

　　白岩松：我这儿再加一个问题，既然说到了成功和失败的这个概念，那好了，在您心目中，它成功的标准是什么？失败的标准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