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汤蕴懿

　　2004年9月，整个世界的目光被4年一度的雅典奥运会吸引了近一个月后，又重新回到另一个世界重大事件——4年一度的美国大选上。总统大选牵动世界政治的敏感神经，不仅因为美国是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还因为美国政府更替而导致的对外政策重点的变化对世界局势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随着两党候选人的最终确立，布什同其挑战者克里之间的“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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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厮杀”也进入了最后的“决斗”阶段。

　　9月4日，应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邀请，全球最负盛名的思想库——兰德公司总裁兼首席执行官杰姆斯·托姆逊在其亚洲部主任威廉姆·欧佛浩特博士的陪同下，访问了上海交通大学，并在上海交大为300余名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MPA学员发表了题为“美国大选及其后果分析”的精彩演讲。此次讲座不仅为该院公共管理论坛系列“海外论坛”拉开了序幕，也为美国兰德公司这一全球最负盛名的美国思想库和上海交大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这一成长最快的中国思想库之间提供了一个零距离对话的机会。

　　到底谁说了算？

　　杰姆斯·托姆逊解释了美国的选举制度：众所周知，美国总统并不是靠单独的一场选举决定的，而是由51场选举决定的。我生活在加利福尼亚，在那里先由全体加州公民投票推选出“选举团”，然后再由“选举团”来决定布什还是克里成为下一任美国总统。“选举团”能持有多少选票是根据各州的人口比例决定的。如，加利福尼亚州有3500万人口，“选举团”便得到了55张选票；而新罕布什尔州只有150万人口，人口只是加州的二十分之一，所以分给“选举团”的选票也只有4张。总统的最后选定，不是由全国选民的总票数决定的，而是由各州“选举团”的综合票数决定的。比如在上一次大选中，当时的民主党候选人戈尔的总票数事实上超过了共和党候选人布什，但由于戈尔在“选举团”的票数少于布什，使布什最后取得了胜利。

　　当然，这种情况只出现在两个总统候选人势均力敌之时。一般情况下，总统的全国选票总数超过一半，也会获得多数的选举人团票数。如果出现了选民票数过半而选举人团票数不足半数，这就是一个严重的问题。在美国多数州中，选举人团票数在选举前就明朗了，只有少数州会出现预料不到的变化。比如加利福尼亚州中的15个选举人团票会投给民主党，除非形势发生重大变化。谈到这里，我们似乎应该回忆一下美国宪法历史。美国的第一部宪法是1781年宪法，第二部宪法是1787年宪法。根据第一部宪法，每一州选举总统时只有一票。当时的特拉华州、罗得罗兰州等小州有一票，像弗吉尼亚这样的大州也只有一票。即使当时一些大州有反对意见，也不能轻易改变规定。因为按照宪法只有四分之三的州同意才能修改宪法。

　　除此之外，双方取胜的原因中最关键的是金钱。电视在目前选举中的作用很大，竞选双方都把大量精力财力投到电视宣传上。两位总统候选人最近花钱都在1亿美元左右。当然，电视传媒都有一个独立的规则。媒体不能以偏向一方的方式来发挥作用，也不能以负面的方式攻击候选人。独立的媒体实际上对整个选举产生影响。上一次选举之后，美国通过了一个法律，规定不能负面地攻击选举团，媒体应该避免采取偏向的方式。这次选举之后，有关这方面的法律还会重新加以修改，以适应形势的需要。

　　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常务副院长、博士生导师胡伟教授对此作了更为详细的解读：

　　很多人以为美国的总统是由选民直接选举出来的，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美国总统的选举并不取决于广大民众的投票，而取决于各州选民选派的选举人选举。当然，由于选举团的选举人都是由全州民众普选产生的，民众投票以前都知道什么选举人将会投什么总统候选人的票，所以民众名义上是在选选举团的选举人，实际上是在选择支持哪个政党的总统候选人。在选举以前，各个政党除了推出总统候选人，开展竞选宣传以外，在操作上还必须在各州推出一组本党的“选举人团候选人”。民众投票的时候，拥护哪个总统候选人，就选相应的那组选举人。实际上，现在很多州的选票上都不列出选举人候选人的名单了，因为选举人只是一个中介的作用，民众投票的时候关心的是选哪个总统，所以选票上必定写明总统候选人的名字，上面用小字印着：“拥护该总统的选举人”，以表明民众在名义上还只是在选选举团的选举人。所以，看起来美国总统选举更像是直接选举。而且在大多数情况下，选民的总票数与选举人的票数也是一致的。

　　但是，这一选举人制度奉行“赢者通吃”(也说“赢者全拿”)的游戏规则，也就是在一个州中获得选票最多的总统候选人便赢得该州全部选举人票。举例来说，某州法定有10个选举人，民主党和共和党都推出自己的10个选举人候选人。假如民众有六成拥护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四成拥护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结果是获胜的是民主党的那一组的10个选举人，这10个选举人代表本州把所有的10张票都投给了本党的总统候选人，而不是按照民众票数的实际比例，派出6个民主党选举人和4个共和党选举人。因此就有可能出现一种情况，选举团多数拥护而选出来的总统有可能不是全国民众投票的多数，也就是说，民众选票总计少数的那个人反而当选了总统。这样的情况在美国发生过2次。一次如上所述，是在2000年的大选中戈尔在全国赢得多数票，可是小布什却赢得更多的州，从而当选总统。另一次是发生在1888年的总统选举中，民主党的总统候选人克里夫兰在18个州中以很大优势获胜，而共和党的候选人哈里森在20个州中以微弱优势获胜，结果选举团选出的是哈里森，并不是民众选举时候的多数，在1000多万张民众选票中，他的选票总数少于克里夫兰，等于是少数获胜。

　　今年美国总统大选，小布什和克里可谓旗鼓相当，不分上下。有报道说，根据事先民意测验的分析，很可能出现克里得票较少而当选、布什得票稍多而落选的“不民主”局面。但不少分析家认为小布什连任的可能性很大。正因为如此，今年会不会再次出现获选民少数票者当选总统的状况，应该是这次大选的一个看点。

　　谁会获胜？

　　杰姆斯·托姆逊提炼出了两大候选人的竞选主题。

　　经济问题、战争与和平的问题是本次总统竞选中的讨论焦点。克里以打经济牌为主。他首先提出了产业工人失业问题。当前美国制造业的下降已占到GDP变化的20%，失业工人都集中在美国工业的中心地带，即美国钢铁、机械制造与汽车工业地带，包括威斯康星、俄亥俄州、佛罗里达州、弗吉尼亚等州。克里主要重视这一区域的失业问题。在战争与和平问题上，特别是在反恐问题上，布什占据有利位势，可以说布什这次打的是反恐牌。布什坚定地支持反恐战争，并许诺人民会给他们一个更安定的国内环境。克里则极力地引开人们对于伊拉克战争的关注。克里认为，如果让他领导的话，他可以更好地打好这一场战争。

　　对于老百姓来说，哪个人进入白宫，与党派没有直接的关系。选民最看重的是这个国家是否进入了正确的轨道。一个月前的民意测验表明，38%的美国人认为美国处于正确的轨道上，而52%的美国人认为美国处于错误的轨道上。1976年、1980年和1992年的选举的历史经验表明，选民最想问的问题是，在任总统的挑战者能否把错误的轨道转向正确的轨道？就现在形势而言，人们不是问克里是否带来改变，而是问国家要不要改变现有的轨道？至于答案，我们要看3个月之后的电视辩论。

　　对这一问题，胡伟教授分析了两位候选人的各方优劣。

　　从布什方面来看，布什的优势在于他刚以轻微的代价赢得了伊拉克战争；国内经济也出现了强劲增长的势头，去年第三季度的增幅超过9%，创下了20年来的最高纪录。但伊拉克战后安全不稳和伊“情报门”丑闻缠身；强势的增长数字并没有带来新的工作机会，由于把870亿美元投向伊拉克重建，使财政赤字屡创新高，美国人的福利项目受到影响等因素也给布什带来了不利。

　　反观克里，克里的优势在于他的性格顽强，知道如何去同布什进行这场艰难的竞争。他曾是著名的“越战英雄”，他在教育界和少数民族裔选民中的名声较好，在任参议院期间在安全问题、社会保障和财政政策方面有良好记录，这些都是他的优势所在。同样，克里也有较明显的不足，他以反特权自居，却喜欢与特权分子为伍；政治生涯大部分在华盛顿度过，特权背景使他难以了解美国民众的诉求，他的平民主义言论颇有“阶级斗争”的意味。

　　今年美国大选出现了战后一个前所未有的现象，就是选民的分裂，持中间立场的选民开始“两极化”，这对总统选举将产生深刻的影响，而且在今后相当长时期左右美国大选的走向。这很值得关注。

　　中美问题是焦点之一？

　　杰姆斯·托姆逊对中美的未来充满希望。

　　“说句实话，到目前为止，大选双方都未把美国对华政策当作焦点。可能有些中国人会感到失望，觉得好像中国不被美国重视了。实际上，外国都不应该希望自己的国家在美国大选中被当作讨论焦点，如果两党把美中关系作为现代两党关系中的大事，这不是一个好事情，这只能说明中美关系变糟了，美国要调整对华政策。”

　　“政治的本质是妥协。妥协就是要在得到一些好处的同时，失去一些好处。中美两国这些年来在交往中都努力做到这一点，因此中美关系应该说是越来越好了。这是两国共同努力的结果。”

　　在这一问题上，中国的学者显然有着不同的态度，上海市太平洋区域经济发展研究会秘书长、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研究员庄建中教授对此表示了谨慎的乐观。

　　今年大选的主题，人们关注的头等大事就是伊拉克问题、反恐以及美国经济复苏，这将有助于淡化对中国问题的关注。

　　经过多年的正常化过程，尤其在反恐、朝鲜问题上的有效合作、中美关系目前处在历史上相对好的时期，或者说处于“最成熟的时期”。中国国内政治、经济发展使美国很难再拿色彩浓厚的意识形态攻击中国。这些“利好”因素是以往大选不具备的。不过，这并不表明中美之间没有重大摩擦，更不表明布什的对华政策得到了民主党的认同，至少在三点问题上，中国问题还是有被端出来炒作的可能。

　　一是贸易不平衡问题。根据美方的最新统计，美国对华贸易逆差高达1240亿美元，一向代表美国中下层民众利益的民主党阵营早就对此不满，他们攻击布什政府以牺牲国内经济利益为代价换取中国“反恐合作”，指责布什“把市场拱手让给中国人而使美国少了300多万份工作”。同时，人民币升值问题、中国贸易保护政策、中国劳工待遇问题等都可能因美国国内经济形势、就业形势不好而遭到攻击。

　　二是台湾问题。随着台海形势骤然紧张和中国以武力捍卫国家主权的决心更加坚定，美国掀起一场是否重估一个中国政策、是否武力介入台海争端的政策辩论。如果未来一个时期台海局势加剧不稳，两党在台湾问题上的不同立场将会成为大选辩论焦点。

　　三是中国军事现代化问题。近年来，美国右翼制造出一种舆论，称中国把从美国挣得的钱主要投入军备。随着欧盟主要国家希望解除对华武器禁运，美国要不要重新思考对华制裁问题也成为热点话题。此外，美国究竟如何看待中国的崛起，中美在亚太地区的利益如何确保双赢也是美国近年来经常讨论的大问题。

　　对中国更有利？

　　杰姆斯·托姆逊认为无论谁上台，中美关系还会向着它既定的轨道平稳运行。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克里上台，这种大选结果对于外交特别是对华政策有何影响？根据我的所闻所见，克里与布什在对华政策上并没有什么大差别。共和党与民主党在对外政策上越来越接近了。18个月前，民主党对于共和党发动伊战很愤怒，现在两个总统候选人对于战争基本上趋于一致。克里在外交上的不同都是形式上的东西，他虽然反对单边主义，虽然主张与其他盟国的合作，就实质而言是与布什没有什么大的区别。在上周举行的共和党大会上，克里的一些政治主张被吸收了。总之，在外交问题并无原则差异，形式上的不同目的是为了赢得选举。布什与克里的对华政策有着广泛的一致性。

　　与之对话的上海交通大学国际与公共事务学院国际关系系主任、博士生导师叶江教授则对此作了肯定的回答，短期，布什连任有利于中国，克里当选会促进两国长期发展。

　　小布什以对华强硬姿态上台，“战略竞争对手论”构成其中国观的核心。尽管中美在反恐、朝鲜问题上的合作卓有成效，布什重视盟国、偏袒台湾、疑虑中国的基调似乎没有发生根本变化。这一点尤其体现在他所倚重的副总统切尼、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等人的中国观上，在他们的头脑中，“中国威胁”是根深蒂固的。相对而言，克里则以对华友善著称。他曾坚决反对把对华贸易最惠国待遇与人权挂钩。在中国军事问题上，克里也持积极态度：“中国拥有亚洲最强的军事力量，我们需要和中国合作，我们不能将中美关系推回到冷战时期。”从以上两人对华的以往政策来看，似乎克里上台对中国更有利些。

　　但谈论这个问题必须有三个前提，第一，中美关系经过30多年的发展，经历了种种考验，也建立起各种机制，较之以往，更具有相对稳定性；第二，美国具有相对完善和稳定的民主政治体制，大政方针不会因政党轮替发生大的变化，即使有变化，最终也会因服从美国国家利益而回到正轨。第三，竞选人中国观的不同并不必然决定其执政后对华政策的走向。国际格局、国内政治、中美两国本身的互动往往是美国对华政策更具决定性的因素。

　　相反，从目前情况来看，尽管布什政府的中国观相对消极，但共和党政府似乎更强调现实利益和大战略，因此仍会将更多精力投注在反恐、惩治“失败国家”等方面。中国虽不被认为是理想的“战略伙伴”，却是必需的“战略帮手”。更重要的是，经过第一任4年的磨合，布什的对华政策基本调整到两党六届政府“接触加防范”的既有轨道。因此，从短期看，共和党政府执政比民主党相对有利于中国；而从长期看，强调国际合作、奉行“多边主义”，主张接触政策的民主党政府无论对世界和平还是中美关系都会更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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