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徐丽泰政治事业梅开三度

　　21年的从政经历，连续两届担任香港特区政府立法会主席，在将近花甲之年主动参加第三届立法会直选并一举获胜。范徐丽泰以果敢、自信和出色的个人魅力征服了港人

　　特约记者 王丽丽 发自香港 本报记者 孙彦德

　　范徐丽泰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出生于上海，但4岁时就举家南迁香港，快节奏的生活

，使她在具有海派女人的平和温婉之余，更多了几分干练和洒脱。一头短发，配上一副金丝眼镜，不施粉黛，在公众场合，范徐丽泰一直以落落大方和极具亲和力的形象出现。

　　今年7月18日，在香港第二届立法会完成使命的前3天，由查良镛、荣智健等香港众多知名人士提名，范徐丽泰正式参加第三届立法会地区直选，并将参选地选在了自己居住的港岛区，尽管那里竞争的激烈程度为其他5个选区罕见。

　　“我的策略是以诚待人。”面对实力强大的民建联主席马力、民主党主席杨森和“四十五条”关注组成员余若薇等人的凌厉攻势，身为独立人士的范徐丽泰稳扎稳打，不仅全家上阵，各个小组助选团成员也分头行动。范徐丽泰自己更是多次上街拉票，在8月初一次街头亲近选民时，导致了大塞车，其在港人心中强劲的个人魅力一览无余。

　　9月12日晚10时30分，立法会直选投票结束。翌日中午，港岛区投票结果揭晓，范徐丽泰以65661票成功当选。

　　偶然从政

　　“偶然发生的事，往往影响人的一生。”

　　—范太随笔

　　1973年，范徐丽泰从香港大学取得社会科学硕士学位，翌年到香港理工学院工作，曾任学生辅导处主任、处长等职。那段长达10年的时光，为她赢得了“资深教育家”的美誉。

　　一个偶然的机会，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1983年，香港立法局换届之际，刚从外地休假返回香港的范徐丽泰，意外地收到了当时港督尤德的邀请，希望她出任立法局议员。

　　“香港能干的人很多，为什么要找我？”

　　“你别问这些，只是请你考虑是否愿意为港人服务。”临时约见范徐丽泰的署理港督夏鼎基把问题抛给了她。

　　关键时刻，丈夫的支持给了她信心。丈夫范尚德当时的一番话，在她后来的从政经历中始终发挥着重要影响，以至于每次面对记者采访，范徐丽泰都会提起：“我们在香港成家，我们的事业也在香港；香港给了我们很多益处，所以应给予回报，既然你有这个机会，去做一些公共的服务，我首先支持你！”

　　“就这样，一个从来没想过参政，也不了解何为政治的平凡女性‘范太’，偶然地步入了政坛，在不经意之中选择了下半生的从政之路。”多年以后，范徐丽泰在随笔中如是表白。

　　但这个选择让她的大学同学深感意外，“他们认为这条路完全不适合我”。在同学的印象中，范徐丽泰快人快语，与政治人物通常“说一套做一套”的标准形象完全不符。

　　 舌战港督

　　“自己认为对的事，只要不偏私，不为个人喜恶，经过客观分析，如果依然觉得是对的，就应该坚持立场，无需顾虑得失成败。”

　　—范太随笔

　　直爽的性格，使范徐丽泰在赢得港人尊敬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与当时的港英政府发生摩擦。为了提高小学教育经费，她甚至与港督尤德对簿公堂。当时范徐丽泰建议提高小学教育经费，而港督认为不能单独开小灶，理由是“中学和小学同样重要”。

　　“当我说使用右手拿筷子的时候，绝不是说左手可有可无。我要强调的是，当务之急、重中之重是改善小学教育的条件和素质。”几个回合的唇枪舌剑下来，港督不得不认输。从当年起，港府拨给小学的教育经费较以往增加了7个百分点。

　　1980年代中期，在财政司司长彭励治任内，香港财政连年出现赤字，导致纳税人上诉增多，应收税款数目也越来越大。彭励治因此提出了《税务修订第2号草案》，以“为防止纳税人滥用上诉程序、拖延时间”为借口，认为政府须先收税款。

　　范徐丽泰觉得这种做法对纳税人“不公道”，立即发言表示反对。虽然最后未能挽回局面，但充分展示了她对自己认定的事实坚持到底的魄力。这种“讲真话、做实事”的风格，在当选全国人大代表后也偶显峥嵘。

　　2003年，范徐丽泰和其他港澳代表一道，公开批评内地干部“官风”不正。她与另外两位香港代表“联手”列举内地一些干部的“毛病”：暴发户心态、惟利是图、带头破坏市场制度、搞“形象工程”等等。她认为要求干部依法办事需先“放弃人治”，而这“要经过长期的培训和教育”。

　　喜欢令狐冲

　　“会后，我感到有一点点自豪。一个香港的女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接受一批并不友善的人质询，没让对方得到半点便宜，也算是有交代了，没有失香港人的面子。”

　　—范太随笔

　　真正令范徐丽泰声名雀起的，是在解决越南难民、船民问题时她的挺身而出。

　　1975年越战结束后，大量越南难民、船民纷纷出逃，难民的目的地是美国，但必须通过东南亚国家和香港等第三地做中转，而美国根本没打算接收全部难民，所以他们大量滞留香港，给香港社会带来了沉重的负担。截止1985年5月，已经有14500名越南难民在港定居。

　　为了解决滞留难民问题，范徐丽泰提出遣返的动议，但遭到美国的强烈反对。他们自己不肯接收难民，却对香港难民管理方式和遣返计划说三道四。当时英国还是香港的宗主国，但在这个问题上，英政府无视港人的利益，站在盟友美国的一边。

　　“我年轻气盛，觉得太不公平了，决定不平则鸣。”范徐丽泰在接受《时代人物周报》采访时说。1988年9月，在美国参加越南难民问题研讨会时，她直指美英采用双重标准：自己国家拒绝难民入境，却让香港无限制收留难民；对逃到香港的中国大陆难民即抓即解，越南难民却被以所谓“政治难民”身份百般保护。

　　“这是欺骗香港的行为！”从那时起，范徐丽泰不放弃任何一个机会，据理力争，讲述香港的实际困难。1989年3月，难民遣返计划终于被美英认同，越南难民、船民开始被分批遣返。

　　这些为港人争利益的行侠仗义之举，使她获得了“政坛黄飞鸿”的雅号。但从小就节省伙食费买武侠小说看的范徐丽泰私下里却表示，她最喜欢的是《笑傲江湖》里的令狐冲，理由是“喜欢他的真实。”

　　“重出江湖”

　　“大家都知道临时立法会主席不好做，在当时香港和西方的传媒中，我是一个非常不受欢迎的人，甚至是令他们讨厌的人物。但对这些压力我事先都考虑过，我自觉承受得来。”

　　—范太访谈

　　1992年7月，在英国国内选举中遭遇“滑铁卢”的保守党主席彭定康，被派至香港出任末代港督，此时的范徐丽泰已经一身担二任(立法局议员和行政局议员)3年半了。

　　彭定康到任后，完全绕开前任卫奕信的成规，尤其是政改方面，已在立法局达成一致的方案被一笔勾销。当年年底，因“对一些政治上的虚伪未能接受”，范徐丽泰选择了辞职。

　　然而仅半年之后，她就迎来了“必须站出来”的机会。鉴于英方单独抛出政改方案，中国决定“另起炉灶”，并向范徐丽泰发出了邀请。为了确保香港平稳过渡，她决定“重出江湖”。此后从临时立法会主席一直到连续两届立法会主席，一路走来顺风顺水，这令很多人猜测她是否有什么“背景”。

　　“我连续两届当选立法会主席，有人就有了误解，以为是大家都想选我。”提起这个话题，范徐丽泰忽然严肃起来，“其实从成立香港临时立法会开始，一直有一个民主派的人跟我竞争。”

　　竞争对手从临时立法会选举到1998年和2000年两届立法会主席选举，都在与范徐丽泰角逐，不过分别以7票、8票和12票落败。

　　在立法会主席位置上的出色表现，让她的雅号有多了一个—“女强人”。对此，范徐丽泰坦言，她“不喜欢”。“强人就强人，为什么要加上一个‘女’字？女性需要对自身树立信心，需要比男性付出更多的努力。你只有比别人更努力，要不然(机会)轮不到你。”

　　最认可“公仆”二字

　　“我只是一个很平常的住在香港的中国老百姓，够不上政治家，只是一个参与政治的人物，我最认同‘公仆’这一称谓。”

　　—范太访谈

　　根据《基本法》规定，立法会就是特区的立法机关，除了制订法律外，还要审核及通过财政预算、税收和公共开支，以及监察政府工作、获授权同意终审法院法官和高等法院首席法官的任免，并有权弹劾行政长官。

　　担任这样一个位高权重机构的首脑，范徐丽泰的工作并不轻松。第二届立法会每周三召开例行大会，从下午2点半开始，经常开到晚上10点甚至12点。坐在主席位置上的范徐丽泰，面对时时出现的激烈辩论，总是面带笑容，忠于职守。其不偏不倚的态度，赢得了其他议员的尊重。

　　“其实立法会就是一个政治舞台，每天都是一场一场的戏上演。”范徐丽泰把自己比作舞台上曝光率最高的活动布景板，“没有我这个活动布景板呢，大会开不成，我没有表达自己的意见，所以我没有参与这个戏。我只不过有的时候就提提场。因为我是旁观，旁观者清。”

　　范徐丽泰认为，“一国两制”、“港人治港”是全新的事业，遵守全国人大的规定，遵守基本法，一切按规矩办，这就是她在立法会的工作准则。“说得好听一些，我是‘铁面无私’，说得难听些是‘六亲不认’。”

　　她始终觉得，中国人要有中国心。“不能忘记‘一国两制’的‘一国’是中国，不能忘记自己是中国人。”

　　由于基本法和香港的其他法律分属不同的法系(前者属于大陆法系，后者属普通法系)，所以，按照基本法裁决时，对一些用词特别需要准确理解。“在标准出来后反而容易了，按规矩办事嘛。”

　　当年那个第一次以议员身份发言、声音颤抖到别人几乎听不见的“新兵”，经过20余载岁月的磨砺，已经对驾驭各种复杂的局面游刃有余。

　　家是自己的王国

　　“如果家庭需要，我可以立即放弃自己的事业。”

　　—范太访谈

　　范徐丽泰非常顾家：“家才是自己的王国，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和谐的家庭。”

　　1992年，范徐丽泰在加拿大读书的女儿患了急性肾炎，需要换肾。她当即决定，将自己的一个肾脏献给女儿。“我想任何一个妈妈都会这样做的，我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范徐丽泰认为把肾移植给女儿是自己的幸运，“在女儿需要的时候，我的肾刚好符合她的要求。结果让我做了人生中最难得、最幸福的一件事，这是上天赐给我的福分。”

　　能够安心为香港服务，范徐丽泰坦言最感谢的是丈夫和婆婆。

　　“若说我今天成功，70%的功劳要归于我丈夫，他是个一等一的好人，从来不给我半点难看的面色。”范徐丽泰的先生范尚德，多年来默默支持太太参与社会活动，甘心当夫人的配角。

　　“我还有一个好婆婆，她帮我把家管得很好，让我不用操心，可以忙自己的事情。”婆婆跟她们住在一起，将家里的一切事情都打点得很妥当，两个孩子也是婆婆一手带大的。范徐丽泰说，很多情况下她的婆婆更像自己的母亲，而她像是孩子们的朋友。

　　今年决定参加直选前，身患肝硬化已10多年的丈夫被查出腹内及颈部淋巴核生了不明硬块，她为此一度想退隐，多点时间陪伴丈夫。

　　这一次，范尚德如21年前一般鼓励妻子参选，他一马当先担任助选团团长，统筹一切竞选事务。身为儿科医生的女儿和做会计师的儿子，也一改平时低调的作风，出现在公众场合为母亲打气。

　　“未来行政长官”？

　　“参加直选，是我心愿。香港岛的选民，请你为我决定，是否继续在立法会服务！”

　　—范太2004年竞选心声

　　香港特区第三届立法会直选议席从第二届的24席增加到30席，连续两届担任立法会主席的范徐丽泰，这一次选择了直接面对市民的评判。

　　“我有一个心愿，就是参加一次直接选举。”早在两年前，她就公开表示，若健康情况许可，会以独立人士身份落区参加2004年的直选。

　　从7月18日正式宣布参选开始，范徐丽泰所在的港岛区6个直选议席竞争异常激烈。由于无党无派的身份，与民建联、民主党等拥有党派背景的候选人相比，范徐丽泰看上去似乎有点行单势孤，但她多年来为香港兢兢业业的付出人们有目共睹。

　　“没有做过的事情，难度越高的事情，越想尝试”。9月13日，范徐丽泰成功赢得立法会直选，为她选前的这句誓言做出了最好的诠释。

　　香港中文大学亚太研究所研究统筹员王家英认为，范徐丽泰有独特的形象，“进可攻退可守”，甚至“可能就是未来行政长官人选的一头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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