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大师张开济和他的“大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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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19日18:01 时代人物周报 | ||||||||
特约撰稿 李可 张开济原籍杭州,1912年出生于上海,1935年毕业于南京中央大学建筑系后,在英商公和洋行设计部和基泰工程司供职。以后,张开济在南京、上海开设了自己的建筑师事务所。
新中国成立前夕,张开济面前有三条可供选择的道路,一是应其业主陈果夫之邀同去台湾,二是去美国留学──他已通过自费留学生考试,一切手续都已办好。然而他选择了第三条道路,留在祖国大陆,为建设新中国贡献力量。 张开济说:“当时我毫不犹豫地做出了人生抉择,这是因为一个统一和富强的祖国是我多年的愿望;另一个原因在于,北京这座历史文化名城一直是我向往的地方。” 为爱情两次进京为事业三上北京 大学毕业后,生性独立的张开济开始了艰难的创业,婚姻问题只好暂时搁置一边。何况,那时的上海,人们以是否穿西装衡量一个人是否事业有成,而老实本分的张开济总是一身素衣长衫,不入时尚,爱情之箭怎会向他射来? 一晃就是十几年,张开济的事务所渐渐有了名气,布衫顺理成章换成了西装,而他也是三十好几的大龄青年了。这时,一位学绘画的姑娘吸引了他的注意。然而,姑娘的父母安排她远涉重洋,出国留学,为此她先去了北京。张开济紧跟着放下工作,也到了北京。但是姑娘终于走了,以后嫁给了外国人,张开济悻悻地回到了上海。 年轻时的张开济经常舞文弄墨,与张爱玲、苏青等多有往来,因此认识了一个同样爱写文章的北京姑娘。痴情的张开济二次进京。没想到,姑娘的祖父在清朝为宦,相府千金只让张开济在门房等候,却迟迟不让他与家人相见。这一次,张开济是带着失望和懊丧离开北京的。 1949年,张开济从上海来到北京,开始人生与事业的新起点。经朋友介绍,他认识了贤淑端庄的孙靖。 孙靖出身于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伯父是中国最早的留学生。解放前,孙家在今天的史家胡同有两个大宅院,可谓旺族。新中国成立前夕,孙靖随姐姐、姐夫一起赴台湾,后辗转到了广州,以后回到北京。 相识不久,二人举行了简单的婚礼,那一年(1951年),张开济39岁,孙靖28岁,从此开始了相濡以沫50年携手同行的生活。 中国人是讲究缘分的,张开济与孙靖,一个从上海来,一个从广州来,北京是他们最终的归宿,也是他们缘分的天空。为了爱情,张开济两次到北京,两次被命运捉弄,两次无果而返。然而他的婚姻注定与北京联在一起,北京令他伤心,也给他甜蜜。 婚后,特别是有了孩子后,孙靖放弃了工作,专心致志相夫教子,将家里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张开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称赞曾是辅仁大学家政系高材生的孙靖“专业对口”,但是“大材小用”。 在天安门广场留下两项得意之作 张开济曾不无自豪地说,天安门广场有两项他的得意之作,那就是广场东面的中国革命历史博物馆和天安门前的观礼台。 历史博物馆与人民大会堂遥相对应,设计上既要风格统一,又要各具特色,张开济为此费了不少脑筋。而提出观礼台的设计方案时,天安门城楼是既有的建筑,观礼台既要满足观礼和庆典的需要,又不能破坏与原有建筑的协调,因此设计要求是“退隐”,而不是“突出”。观礼台建成之后,平时很少有人注意到它,张开济对此颇为满意。 历史博物馆和观礼台已是过去的辉煌,谁是它们的设计者,今天的人们也许并不关心。张开济津津乐道的,倒是他与孙靖共同的得意之作——长子张保和、次子张永和。 张保和初中没毕业就去了内蒙生产建设兵团,当了6年军垦战士,回京后又当了两年工人,1977年总算考上了北京经济学院。到美国后,张保和先后在伯克利大学、耶鲁大学求学,毕业后曾在美国一些知名银行担任副总裁等职。张永和原在南京工学院学建筑,后去美国留学,最后毕业于加州伯克利大学。张永和曾在美国一些名牌大学执教,并多次获取国际建筑竞赛大奖。 谈到儿子的教育,张开济坦言自己是甩手掌柜,但在三个问题上起了关键作用。一是考大学。恢复高考时,张保和是手表厂一名优秀工人,对考大学兴趣不大,信心也不足,张开济反复动员他一定要试一试,果然一试即中。二是学英语。张开济认为,学英语可以了解世界,开阔眼界。在60年代、70年代那个知识荒漠的时代,张开济专门请朋友教张保和与张永和学英语,打下了良好的底子。两个儿子到美国后,语言上很快过了关,早期教育结出了果实。三是出国留学。改革开放后,张开济的一些早年同学陆续回国探亲观光,其中一位同班同学得悉他们当时无法承受出国费用时,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用手拍了拍胸膛,张开济感动得什么也说不出来,孙靖则早已热泪纵横。好在儿子争气,到美国第二年经济上已能自立。 张开济总说,人与人总要互相帮助,你扶我一把,我推你一把。因此,若是亲戚朋友家中有人为上学而犯愁,张开济与孙靖知道了,总是解囊相助。此外,长江发大水,他们捐了5000元;资助保护动物组织,他们捐了4000元。作为工薪阶层,也算尽了自己的一份力量。 做事要认真,做人要天真 作为建筑师,特别是作为北京的建筑师,张开济认为,作为古代都城,北京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完全按规划建成,布局完整严谨,气势宏伟浩大,是世界城市建设史上空前的杰作。张开济同时认为,任何一个城市的风貌,都是它的自然地理和人文特点的反映,其集中表现就是房屋建筑,特别是这些房屋的轮廓线组成的城市天际线。旧北京的天际线基本上是横向的,大片绿树掩映下的四合院之间,点缀着故宫、景山、钟楼、鼓楼、天坛、北海等重点景物。北京的空间构图平缓、舒展、开阔、和谐,同时有适当的高潮和节奏,把重点建筑烘托得更加突出。所以,维护古都风貌的首要任务就是保护这富有特色的“天际线”。 1977年12月,张开济一篇题为“改进住宅设计,节约建设用地”的文章通过“内参”受到邓小平的注意。文章提出,根据国外建造高层住宅的经验教训,我国应该控制高层建筑特别是高层住宅的建设,住宅建设应以“多层、高密度”为主。邓小平非常重视这个建议,批示“这是全国各城市的一个方针性问题,似可以从北京研究起。”1991年7月,张开济致信当时的北京市长,反映北京新建筑中“小亭子”泛滥的情况。信中说:“近几年来,北京新建的大楼上出现了许多‘小亭子’,其中有的效果较好,有的欠佳,也有的则很差。”信中提出忠告:“‘小亭子’用得太多了,就会造成一种新的‘千篇一律’,令人望而生厌。”可惜,张开济的信没有受到应有的重视。 做事认真,做人却要天真。张开济一家四口,人人平等,甚至称谓也是完全统一的—爸、妈、哥、弟。全家人称张开济为爸,称孙靖为妈,称张保和为哥,称张永和为弟。外人不明就里,有时难免闹一些小误会。一次,张开济与孙靖“打的”外出,到站时坐在前排的张开济习惯性地向后一指:“妈,付钱。”司机一愣,随即啧啧叹道:“这老太太长得真少性。”原来他将孙靖真的当成张开济的母亲了。这个笑话让张开济想到另一个难以原谅的“错误”:同样是“打的”,车来了,张开济一头钻进前门,到站了,还是那句老话:“妈,付钱。”司机回头望一望:“后面没人。”张开济这才紧张起来。好在孙靖乘下一辆车自己回来了,可想而知,埋怨是少不了的。 在家里,老两口经常斗嘴,互相调侃,以此调节生活的气氛,制造出欢乐、轻松与和谐。一次,孙靖外出回家,得意地向张开济说,在商店买东西时售货员小姐说她面熟,问她是不是演过电视剧。张开济说你知道这是为什么,物以稀为贵,现在人们崇尚双眼皮,你的单眼皮当然特征明显了。 对于张开济的谑言,当着外人的面,孙靖经常的回应是“讨厌”、“胡说八道”。请孙靖用最简单的语言概括张开济,她只说了四个字—稀里糊涂。 晚年的张开济萌生一种新爱好—收藏木雕。精美的木雕装点得满室满屋金碧辉煌,也使本来就略显拥促的房间更加狭窄。收集木雕要上潘家园,潘家园的小贩认识了这位一见木雕就爱不释手的老头儿,价钱立马往上窜。孙靖说你得讨价还价呀,要么装作不要了继续往前走。可张开济一步三回头,那份痴情模样,谁见了都知道来了冤大头。没办法,张开济只得承认“哄抬物价”。 张开济爱狗,前几年去美国探亲,与张保和家中的张吉利(狗名)亲近了一些日子,很是得意。香港《文汇报》刊出文章并配发照片,张吉利既出名又出影,真真切切露了一回脸。张开济说:“狗是人类最好的朋友,能够与狗为伍,我感到十分亲切。” 旧中国比国民政府主席“高出一头” 谈到建筑师的作用和地位,张开济讲了几件他个人的有趣经历: 上个世纪30年代,他在南京中央大学建筑系求学。一天,当时的国民政府主席林森到中央大学巡视,并与建筑系师生合影,张开济正好站在林森身后的台阶上。第二天报纸登出大幅照片,张开济整整高出林森一头。张开济因此谑言:旧中国时,我比国民政府主席“高出一头”。 1978年3月,全国科学大会在北京召开,大会合影时一位老科学家未能到场,已经安排好的前排座椅空出一张。摄影师招呼站在第二排的张开济补上这个空缺,于是他有幸和邓小平以及其他国家领导人“平起平坐”。 上个世纪80年代初,张开济以中国建筑学会副理事长的身份访问巴黎附近的圣丹尼市,受到热烈欢迎,市长请他在留言簿上签名。签完名后,主人翻开签名簿的前一页指给张开济看,原来那是教皇保罗二世的签字。张开济事后对人开玩笑说,看来中国建筑师在西方世界的地位“仅次于罗马教皇”。 相关专题:新浪人物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