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百年之际的一次触脉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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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0月27日10:21 外滩画报 | ||||||||
语文自有其工具性,但语文知识的传授与各种训练,根本在培养、发扬人文关怀、人文精神。作为语文工作者,我们 未必可说是“创造人类灵魂的工程师”——这原是来自前苏联的文化专制口号。 外滩特约记者杨林成/报道
清光绪三十年(1904年),清廷“变通政治”,根据张之洞等人的建议,废科举,兴学堂,实施“癸卯学制”, 设置了“中国文学”一科。自此,现代学科教育意义上的语文教育,在老大的文明帝国开始了自己的漫漫征程。从上世纪初的 全国中小学普遍设置“国文”课程,到五四“国语统一运动”及“白话文运动”;从“国语”课程的诞生,到新中国“语文” 新学科名称的确立;从上个世纪60年代的“文道之争”到90年代末发轫的语文教育大讨论……几多撞击,几多困惑,中国 “语文人”上下求索的脚步始终未曾停止。 2004年10月8日和9日,来自全国的200多名语文教育家、语文教师、作家、语文报刊工作者,聚首杭州湾 畔的上海金山,纪念中国语文单独设科一百周年,同时举行语文教育高峰论坛。大家共同求索:语文教育的园地,今天究竟该 如何耕耘? 徐中玉:我们未必可说是“创造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语文教育的终极目的是什么?在当下的教学实践中,大致存在着三个“流派”:一种是传统“交际工具论”;一种是 “人文论”;还有一种是“工具人文兼容论”。 对此,全国大学语文研究会会长、华东师大徐中玉教授在峰会上的发言可谓振聋发聩:“语文自有其工具性,但语文 知识的传授与各种训练,根本在培养、发扬人文关怀、人文精神。作为语文工作者,我们未必可说是‘创造人类灵魂的工程师 ’。这原是来自前苏联的文化专制口号。工程师能设计、制造出各种没有生命、思想、个性的机器、零件,但怎能创造出人类 的具有无限生命力的灵魂?充其量只能培养出一批驯服工具、没有头脑的庸人罢了。” “只有让青年学生处在民主、透明的社会现实中,才更容易把他们培养成有灵魂的接班人。”徐中玉说。 对于语言和语言教学的文化属性,参加这次峰会的专家们也有着广泛的共识。 “语言不仅是一个符号体系,而且是认识、阐释世界的意义体系和价值体系。”特级教师于漪说。 复旦大学哲学系教授王德峰,则从语言哲学的高度,强调母语与母语教学的极端重要性:“语言是一个民族安身立命 的居所。面对现代性病症对汉语教育的冲击,当代语文教育的根本意义就是守护民族的精神家园,守住民族文化的道说”。 “一厢情愿、孤芳自赏、居高临下”的语文教材 对语文教材的反思,也是语文教育峰会的一个焦点。现行语文教材几乎成了众矢之的。 许多老师认为,现在的语文教材的一个软肋是,编写者往往一厢情愿,不考虑学生的实际。始终把学生置于被动的接 受的地位。语文教材居高临下,说教的色彩过浓了,不容易教“活”。 “(语文教材编写者)最大的毛病是:孤芳自赏,用成人心理编教材,忽视了学生的心理特点。”格致初级中学高级 教师刘桂松对记者说。他的这种看法在本次高峰论坛有相当的代表性。 刘老师举了个例子:现行上海初中教材中选用了张洁的一篇作品——《拣麦穗》,讲的是作者小时侯在农村老家拣拾 麦穗的故事。“文章本身固然是文质兼美的,但对于生活在今天国际大都市的上海学生来说,隔得太远,引不起学生的兴趣。 ” 清华大学附中特级教师韩军,是近几年语文教育大讨论中的“风云人物”。他那篇广为传播的檄文——《百年现代中 国语文教育十大偏失》中有这样的“棒喝”:“社论、领袖的报告、领袖的故事、直接阐释时政观点和政策的文章,太多地充 斥于我们的教材之中。相反,谐趣的、幽默的、亲和于人的文章,你能从小学到高中的24册语文教材中找出几篇?” 在那篇文章里,韩军问:“对比一下英国人编写的《新概念英语》和中国的语文课本,同是语言教材,哪个更有趣、 更有人情味?” 看到蟑螂就“震撼”,看到蚂蚁就“感触”? 中国的作家有一个传统,对青少年的母语教育这一领域,一向颇为热心。1908年,林纾编过《中学国文读本》; 1919年,周作人、胡适等提出《国语统一进行方案》的议案;二三十年代鲁迅、郭沫若等曾大力反对文言,鼓吹新语文; 建国后叶圣陶等作家更是倾心于语文教育事业…… 写过中学生题材的作品《早恋》的著名作家肖复兴(《人民文学》副主编),曾经当过10年的语文老师。在语文峰 会上,面对着近两千名中学生听众,他谈兴颇浓:“现今中学生喜欢读韩寒、郭敬明,不喜欢语文教材、经典作品,是否说明 我们的语文教学过程中确实存在问题?教材编选中,把知识色彩、教育色彩弄得过浓,课文里恰恰缺少了孩子们在成长过程中 特别喜欢的乐趣。” 胡腾达是格致初级中学二年级的学生。说到语文课本,他显得很“激愤”:“七年级课本有一篇《向生命鞠躬》,太 让我讨厌了。从一只蟑螂身上看到那么多东西,天天在‘震撼’啊‘震撼’的,看到一只蚂蚁就‘感触’啊‘感触’的。读这 类文章,说真的,无趣透顶!” 而同时,一些少年作家们的作品却得到了的追捧。胡腾达的同学孙妍蕴说:“喜欢他(郭敬明)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 ,只是感到他写的小说让人发自内心的感动,给人一种明媚的忧伤,这种感觉不断刺激着心灵。” 肖复兴:第一个“不”就是不读经典赵丽宏:经典对我的一生影响很大 现在的语文教材在篇目的选择上,有一个共性——大量挑选经典名著。肖复兴认为这也值得商量: “在语文学习上,我一向提倡‘三不主义’,第一个‘不’就是不读经典。经典虽然都是时间筛选过的瑰宝,包含着 深厚的历史文化信息与巨大的审美价值,但也正因如此,经典又是难以消化的,离中小学生是有一段距离的,不适宜大量地编 进语文教材。比如鲁迅的《药》、《阿Q正传》、《纪念刘和珍君》等,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消化得了吗?这些课文硬着头皮去 教、去学,对提高语文能力有多大用处?” 肖复兴的意见引起了与会其他作家的激烈争辩。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叶辛、上海作家协会副主席赵丽宏等针锋相对, 强调青少年要重视经典作品的阅读。 “中学生大多缺少充分的阅读时间,因而引导他们阅读有价值的书,就是很必要的了。经典作品是经过时间筛选的, 蕴涵着丰富的审美、文化信息,对青少年阅读来说,应是首选的。”赵丽宏这样说。他还现身说法:“在姐姐的引导下,我小 时侯读了许多名著,九岁时就看《红楼梦》、《红与黑》了。我认为这对我的一生影响很大。” 记者发现,在本次语文教育峰会上发表的《金山宣言》里,有这样一句话:“我们期待作家们深入生活,拿出无愧于 伟大时代的作品,为学子提供更多的精神食粮。” “中学语文课我一节没听过” “翻脸不认人”的少年作家 近些年来,韩寒、郭敬明、春树、易术等少年作家,猛撞“三重门”,暴露“残酷青春”,追思“梦里落花”……他 们的图书印数动辄几十万,被有些论者讥为“出版社的印钞机”。 今年美国《时代》周刊(亚洲版)甚至将春树作了封面报道,并将中国的少年作家群与美国60年代“跨掉的一代” 相提并论。本次峰会,他们不可避免地成为话题之一。 韩寒有句被引用率很高的话:“学语文,我认为‘秘诀’有二:一是不看语文书,二是不看作文书。”而且,“中学 语文课我一节没听过。” 对此,特级教师金志浩对这块“上海大金子”的狂语很不以为然:“事实上作文教学为少年作家打下一定的基础,包 括阅读和作文的指导,不过,这种指导是润物细无声式的,长期的。”此次在语文峰会上说及此事,金老师有些愤慨。 “个别少年作家成名后翻脸不认人,乃至全盘否定中学作文教学。这是年轻人的弱点的表现,是不成熟的表现,也违 背了事实!” 也有不少教育者从少年作家的涌现看到了另外一些意义。特级教师方仁工在发言中说:“应当鼓励少年作家勇于写作 ,但不要‘催生’,不要加激素。中学的作文教学,应当为少年作家的成长创造条件。” 循理以求道,落其华而收其实。态度与争论,代表着各自的思考;改革与创新,孕育着美好的未来。百年之际,中国 语文教育不会在众多疑惑的漩涡中停步。 另外据记者了解,即将出台的《上海市中小学语文课程标准(试用稿)》,已把《笑傲江湖》、《旧约·创世纪》 等书目收录在它的附录《中学生课外阅读推荐书目(征求意见稿)》中了。 相关专题:外滩画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