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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别人作比较只会滋生我的骄傲


http://www.sina.com.cn 2004年11月16日11:14 外滩画报

  朱文专访

  外滩特约撰稿李红旗/文

  《海鲜》暴戾、乖张,体现了朱文对这个世界的认识——我们生活的世界,只不过是世界的赝品,而我们自己正是这 个赝品的制造者,正如片中某妓女费尽心思从自己生殖器
中找出来的伪钞。《云的南方》体贴、谦逊,朱文在表现宽容——不 仅宽容别人和这个世界,更重要的是要宽容自己,才能够从这个赝品世界中得到救赎。技术上,《云的南方》最值得一提的是 摄影。内地导演拍的电影往往充满抱怨,将环境表现得像是一个不值得人去活的地方;《云的南方》里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美得不像话。

  文学奇迹和电影奇迹不同

  李红旗(以下简称李):作为作家,你小说的销量一直不太理想,如果你是一个商业上很成功的作家,是不是就不会 选择去拍电影了?

  朱文(以下简称朱):我写作的那些年从来没有重视过销量,是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作为作家,我记得我作品 的发表、出版一直是磕磕绊绊,也从没有一个出版社花力气去推广我的书,我自己更是乐得不烦神。于是在这种情况下,我小 说的传播还是可以的。关于你的假设——写作那么多年我肯定会厌倦的,会开始做一件新的事情。我想畅销不会改变我,就像 那么多年不畅销也没有改变我一样。

  李:从作家到导演你觉得自己最大的变化是什么?

  朱:以前我写的小说主角要么是“我”,要么是“小丁”,“小丁”其实也还是“我”,只不过换了个称谓。写来写 去,都是写自己。拍电影不一样了,目光更多地投向别人,觉得自己不那么重要了。

  李:那现在对生活和对人的要求是不是会因为做电影而变得更宽容?

  朱:从另外一个思路来讲可能更准确,我说过拍电影是我的人生实践,以前写作那么多年把自己变得过于独立了,这 并不是一个健康的状态,拍电影可以鼓励你不要太迁就自己的个性,不要那么脆弱、敏感,从这些意义上讲,我说“拍电影是 我的人生实践”就变得有声有色了。一定是有点变化了,不知道是不是更宽容了。

  李:在你还是一个作家的时候,可以非常独立地工作,将自己的才华充分展示出来,拍电影需要与很多人合作才能把 一个故事讲出来,与写作相比较会不会觉得多了许多障碍?

  朱:二者的外在方式不一样,不同的语言、不同的工作方式。是一个人,还是很多人其实不是问题。两种创作的核心 部分是一样的,适应了习惯了就不会觉得是障碍。

  李:你小说里最吸引人的是那些你称之为“写飞了”的部分,可以说完全“不由自主”,进入自由王国,你的这种才 能在拍摄电影的时候好像很难有施展的机会?

  朱:自由是一种能力。你具有了这种能力就能创造奇迹。我会施展的,只是文学的奇迹和电影的奇迹是不一样的。

  面对当前中国的现实

  李:拍《海鲜》和拍《云的南方》时,你的想法有什么不同?

  朱:拍《海鲜》,从某种角度对我而言是必须的,必须要拍这样一部电影来表达我对身处现实的基本态度,它是一个 具有颠覆性的作品,它的表达比较直接。而《云的南方》的表达方式是内敛的,其实《云的南方》更接近我的天性,更接近我 性格中温和、温情的部分,我希望自己性格中更多一些温情——温情,但是不要暧昧,不干不净不清不楚的东西我受不了。温 情是一种态度。《云的南方》和《海鲜》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面对当前中国的现实,对现实发言。

  李:能不能给自己已经完成的两部影片打一下分?

  朱:都及格吧,就当时的条件做那样说得过去。我的电影梦刚开始。我不愿意去跟别人去做横向的比较,我以前写作 的时候曾经说过,和别人做比较只会滋生我的骄傲。骄傲不是一个好的状态,妨碍你更高的追求。

  李:成功地拍完两部电影之后,是不是觉得在技术上已经很熟练了?

  朱:技术是一个永远在实践的过程。熟悉技术是一个优势,也是一个劣势,从这个意义来讲,我在熟悉它的同时也不 让自己过于熟悉。我有这个意识。

  李:你在一个访谈里面曾经说过,不对社会产生作用的电影不会去拍……

  朱:大概意思是这样。不只是电影,所有作品都是这样,一个作品跟它所深陷其中的社会或者说环境应该有一种紧密 的、互动的关系。如果你的作品跟你所处的现实不发生关系,我觉得没有意义。

  地上的花朵,地下的根

  李:我记得《海鲜》在威尼斯电影节获奖后,你回来说电影这种游戏一点都不好玩了。

  朱:我说过,对,我想是针对这个游戏的某方面而言的。“电影”本身不会,好玩得很。

  李:虽然你不喜欢做笼统的计划,但是现在还是需要问一个别人会关心的问题,你对自己的下一部电影有没有大致的 构想?

  朱:没有。我希望我的每一部电影都是独立的,不可取代的。

  李:是不是现在有好几个可以选择的故事?

  朱:也没有,故事是永远有,比如一、二、三,但是往往我会选择四。

  李:下一部电影准备通过审查还是重新回到“地下”?

  朱:就我现在的认识,我觉得还是应该拍“地上”的。

  李:是不是觉得没有必要再去做一部地下电影?

  朱:不是必要不必要的问题。我说过“地上的花朵,地下的根”,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讲,“地下”是一种精神而不是 形式,电影能够合法地流通,让中国人看到,这一点很重要。

  李:在条件合适的时候,你会不会拍一部特别商业化的电影?

  朱:有可能啊。电影本来就是商业嘛,但是我自己觉得特别商业化的东西在别人看来,可能一点也不商业,结果妈的 又拍了个艺术片。

  艺术本身可能就是

  艺术家的宗教

  李:你好像对宗教一直比较感兴趣,这对你的工作有影响吗?

  朱:我不是任何宗教的皈依者,宗教所关心的是人的终极关怀和灵魂归宿问题,这也是我一直关心的,所以我会去读 宗教方面的书、去进行体验,这和一个艺术家的创作是并行不悖的。尽管我不认同艺术创作是寻求真理的一种方式,但它的努 力从某种角度来说应该和宗教的努力是一致的。艺术本身可能就是艺术家的宗教。不管哪个门类的艺术家,他的创作活动就是 他认识世界的手段,就是他的功课。

  李:以前,你总被人称作是描写欲望的作家,特别是对“性”不厌其烦的描述使作品显得很醒目。

  朱:性的欲望在所有欲望当中比较单纯,也比较好对付一些。人不可能无欲,追求理想、追求幸福生活、追求悟道, 这都是欲望。欲望本身不是问题。

  李:那什么才是问题?

  朱:佛家说不能执着。人就像一个通道,五味杂陈、泥沙俱下,事情来了,事情去了,这些都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你 抓住什么东西不放,那就是问题。

  (李红旗,小说家,诗人,独立电影人,现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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