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足球该走‘中间道路’

　　【编者按】深秋，适合别离。但不是每一次分手，都理智而冷静。

　　历任中国国家队主帅离职，似乎有个不成文的“传统”——对任内的功过得失均讳莫如深，于是我们一次又一次看到，继任者往往在同一个“坑”中反复跌倒，中国足球也始终在“出线足球”的疆界中裸奔，仍在黑暗中摸索。将“老汉”撕碎揉烂，往他身上“泼粪”，固然能泄一时之愤，但解决不了制约中国足球发展的本质问题。汉走了，中国足球该如

何反思，如何继续？著名足球记者马德兴，结合两年多来贴身采访阿里·汉的经历，潜心反思忧患中的中国足球，并将集结成书。应《新周报》读者盛邀，从本期起本报独家刊发该书精华部分，期与中国足球有识之士同思共勉。

　　汉和他眼中的“中国足球哲学”

　　2004年11月17日中港之战结束，中国队未能获得小组出线权，荷兰人阿里·汉与中国足协的工作合同自动终止，陷入冰河期的中国足球不得不再次反思。从成败的角度而言，将汉革职是“必然”的选择，甚至可以说是一种不错的解脱方式，更让公众有一种宣泄的快感。但作为足球从业人员，我们需要的是一种超脱局部利益之外的客观反思精神。

　　实际上，两年多来，汉一直在寻找中国足球的足球语言(football language)和足球思想(football thinking)，并希望将它作为一种指导中国足球发展的思想纲领。本报刊发此报道，也是希望成为深层次反思的开始，以免再蹈覆辙。以下为阿里·汉关于中国足球的原声实录。

　　《新周报》特约撰稿 马德兴

　　“中国足球该走‘中间道路’”

　　【汉语录】我一直看不懂也想不明白，中国足球包括现在我所执教的这支中国队总是给我一种“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感觉。论球员的个人技术与力量，说很出色、属于“技术型”的吧，但我感觉远不如东南亚球队那些球员的脚下功夫出色，看不出技术打法的特征来，更无法和日本的技术足球相比；如果说是属于“力量型”的吧，我感觉又无法和亚洲的伊朗队、韩国队相比，更不可能与北欧那些球队相提并论。有人跟我说中国球员的特点是速度快，但我却没有发现这种快体现在什么地方。

　　战术安排方面，你在比赛中安排球员全力去进攻吧，可很多球员往往不敢大胆地全部投入到进攻中去，在场上表现出似乎要防守的想法；让球员全力去防守吧，不少队员似乎并不是很甘心，老是想着要往前攻一攻。因此，中国队既不可能纯粹打“进攻足球”，更不可能踢“死守足球”，属于两者的中间。作为荷兰人，我很清楚我们荷兰足球的哲学思想。我记得那是在2001年的世界杯预选赛欧洲区的比赛中，荷兰队在波尔图客场和葡萄牙队的比赛，如果这场比赛拿下来，荷兰队就将进军韩日世界杯了。范加尔是那时的主教练。到下半场时后半阶段，教练开始换人了，当时荷兰队已经以2比0领先了，但换上的不是后卫球员，而是用一名锋线球员换下了防守球员，范加尔希望荷兰队能够再攻入第三球。随后，比赛的结果变成了2比2，我们因而无缘世界杯决赛圈！

　　这就是我们荷兰教练的思维方式，总是想着向前、向前。不仅仅是教练如此，队员在场上也一样，能够进3球，绝不只进2球。这和我们的文化、历史有关，因为荷兰在历史上就是靠着海盗船横冲直撞打天下的，富有“冒险”精神，因而在足球场上也富有那种“冒险”的精神。而在意大利由于历史、文化悠久而传统的缘故，“防守”是他们足球的特征。但中国人是不可能踢出荷兰足球抑或是意大利足球的，感觉中国足球应该走“中间”之路。

　　“中国足球与英格兰类似”

　　【汉语录】由于长年在欧洲执教的缘故，我到中国执教之后，为了更快地了解和熟悉中国足球的情况，很自然地会把欧洲各国足球的情况与中国足球进行比较，希望发现相似之处，以便于我更好地施教。我的感觉是，中国和英国有不少相似之处。中国球员和英格兰球员都有不错的身体素质，但英格兰球员的身体与力量在欧洲绝对不算最强的，甚至还不如北欧球员。像瑞典、挪威、芬兰甚至冰岛球员能够在英超联赛中站稳脚跟，靠的就是他们出色的身体素质。而当英格兰队与这些球队进行比赛时，英就很难再在比赛中占据优势。中国球员的力量，在亚洲之内算是够了，但也很难在与力量型球队的交锋中处于上风。更为相似的是，我记得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中国队过去已经有20多年没有取胜韩国队了，而英格兰队也曾有较长的一段时间从来就无法取胜德国队。

　　英格兰队的打法过去一直被认为是很简单的打法，就是长传冲吊。虽然现在在战术方面有所改进，但两个边路的起球还是显得有些简单。在欧洲大赛中，英格兰队的防守一直就被认为是很不牢固的。同样，中国足球目前国内联赛的技战术打法也显得有些简单，在战术方面与欧洲甚至和亚洲顶尖球队如日本队相比还有一定差距。而且，我通过观看韩日世界杯赛中国队的比赛录像，我觉得中国队最大的问题就是在后防上，我对中国队的改造，其实也是从防守开始的。

　　“中国足球缺乏足球思考与语言”

　　【汉语录】在中国执教，其实对我来说最大的苦恼并不是“语言 (language)交流”的问题，而是“足球语言(football language)交流”的问题。即便是我离开了中国足坛，我也依然坚信中国足球有着美好的未来。但是，要把美好的未来变成现实，中国足球所需要做的首先是要有“足球思想(football thinking)”，在这个基础之上，用“足球语言(football language)”来进行交流。

　　我到中国执教之后，接到了来自各方面的很多建议。我知道，这些建议提出者是为我和我的球队好，他们认为我应该采纳他们的建议并按建议去做。但是，我没有完全按他们所提出的那些建议去做，更多的时候，我跟他们说：“不，我们不能那样去做。”其实并不是我不能去做，而是因为我觉得如果完全按那些建议去做，对中国队和中国足球反而没有好处。但在某些方面，我说：“OK、OK。”我思考，我去做我认为可以做的事情。我思考是从足球本身的角度出发，我是来自另一个背景下的教练，包括不同的文化、思维方式，有的时候，我觉得那样做可能对队员有好处，而且也是在符合足球原则的基础上同意按他们所提的去做。

　　队员永远只是队员，不管队员是欧洲的、南美的、非洲的还是亚洲的，队员只能是队员，他们只是足球运动员而不是网球运动员、不是国际象棋运动员，因为足球运动员首先要遵循足球场上的基本原则，而且，我还要考虑到现在的中国球员们还没有学会如何在一起踢球、形成一个整体。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当我和中国足协的官员第一次正式会面时，他们告诉我说，中国球员的体能存在着很大的问题，需要进行大运动量训练，我说：“OK，没有问题。”但他们要求国家队采用长期封闭集训的办法，我当时就说：“不，我想最好的办法应该是采用短期集训的方式。”他们在给我介绍了大量中国足球和球员的实际情况之后，我同意了他们的要求，可我在训练时并没有采用封闭的办法，因为我觉得我们是在从事足球这项运动，足球需要工作、休息、再工作、再休息，而不仅仅只是工作。如果只是工作，你工作一整天后，也许你的注意力只投入了60%，因为从早到晚的工作中，你不可能始终都是100%的投入。你的节奏总是高、低、高、低不断地进行变化与调整，不可能始终是一个节奏。这就像我们在训练中一样，高强度训练之后必须要低强度，你需要新的能量，才能去做好下面的工作。如果你一直不停地进行五个小时的训练，期间又没有任何节奏变化，这五个小时的训练显然是无效的。

　　譬如说，我到中国半年多之后，听说中国足协有这么一个规定：一家俱乐部的国家队队员最多不能超过五个。我对此感到很不理解，一个国家的足球要发展，俱乐部是最基础的，如果有一、两个实力超群的俱乐部，不仅对于国家队主教练来说是一种幸福，而且因为国家队的组建就可以以这两家俱乐部的球员为基础。在欧洲，几乎每一支实力强劲的国家队，都是建立在两三家超级俱乐部的球员基础之上的。相反，越是球员来源分散的国家队，越是很难取得好成绩。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几乎每个欧洲国家的联赛都有两强之争、三足鼎立之势，即便是在我们荷兰，也有阿贾克斯、费耶诺德和埃因霍温三支超级球会。另一方面，对于整个联赛来说，有一两家超级俱乐部也未必是坏事，如果不想被这两家俱乐部拉开距离，其它俱乐部肯定要加强投入来与他们竞争，这对整个联赛的经营来说并不是什么坏事。幸好西班牙足协没有类似的规定，否则我们永远都看不到皇家马德里队这样的超级球队。看到那么多世界级球星在一起踢球，对任何一名球迷来说都是一种享受；而作为一名教练，如何调配好这些世界大牌球星，也是一种挑战，当然，CFA(中国足协)作出这样的决定也许有他们的考虑。我只能这么说，或许因为从小开始，中国球员受到的教育、文化就是“中国式足球思想”的缘故，因此他们的“足球语言”也是“中国式”的，而我或者是其他外籍教练所受到的是欧洲“足球语言”的熏陶，这两种“足球语言”之间存在着太大的差异。所以，我觉得对于中国球员来说，他们所需要的是真正的“足球语言”，而且恰恰是这个“足球语言”阻碍了我和中国同行、球员之间的交流。譬如说，在传接球的时候，训练中我一再跟队员说，当你在传球的时候，你首先应该想到的是要传到接球队员踢球的那只脚，因为这样接球队员接起来也很容易，最重要的是可以加快速度。仅仅是这一点，从我接手球队的那一天开始，我就一直在说。但到我离开的时候，我在训练中还是要说。我不知道到现在为止，中国球员是否已经彻底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在训练中反复强调这一点。

　　再譬如说，谁都在说“中国的前锋不会进球”、“中国没有好前锋”。我知道，前锋不进球，很多人会说没有人传球或者不会传球；而传球者也会说，前锋位置不好。站在各自的立场和角度，都会很有道理。但是，我觉得中国球员的很多习惯很不好，前锋在有对方队员防守时，应该是选择侧身；在接球时，不应该用靠近对方后卫的那条腿或那只脚去接球，而是应该用远离对方后卫的那只脚或那条腿接球，因为这样一来，对方后卫即便是伸脚也很难触到球。但这样简单的道理，说过了那么多遍，就是改不了。我在训练中已经一而再、再而三地说过，甚至发过火，但到比赛中还是那样，改不过来。(未完待续)-

　　新周评

　　“08之星”的人格塑造

　　艾国永

　　12月8日，一批头顶炫目光环的中国足球少年——“08之星”，实际上的“国青二队”，跟随着中国队前主教练施拉普纳的老乡克劳琛飞赴德国留学。

　　在先前的北京新闻发布会上，主教练克劳琛壮志凌云，他表示，要率领这批孩子在2008年奥运会上拿奖牌；擅长朗诵莎翁的阎专副手举一枚土制火箭炮，将一颗土制卫星射向了茫茫太空：这批孩子有望在北京奥运会上拿金牌！若不是众多媒体白纸黑字言之凿凿，窃以为这是周星驰《少林足球》里被剪掉的台词。

　　对“08之星”赴德的极度渲染，再次验证了中国足协手腕的高超，在中国足球萧瑟无比、荒芜遍地的冬季，他们冀望用勾勒出中国足球未来也许的迷人画卷，点燃冬天里的一把火，迷倒万千球迷。但不知足协是否想到，让稚嫩少年承载这等无法承受之深责，是何等的残忍。

　　最近，日本足坛突曝丑闻：15名大学生球员强奸了一名未成年少女。有人将此归咎于日本开放的性观念，但缺乏健全的人格塑造和道德培养才是本源。同样，王子命案、遗腹子官司的背后，不也是年少多金的足球人在物欲中迷失和堕落吗？

　　幸而，我们注意到此次08之星留洋的终点——德国，是欧洲道德体系最为完善的国家之一，而德国联赛也是五大联赛中丑闻曝光最少的国家之一。既如此，我们何不干脆甩掉成绩的包袱，从更具人文关怀的角度出发，关注“08之星”，关注这批孩子此次崭新的人生旅程所带给他们的有益变化。拥有健全的人格，才能成为社会有用的一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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