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与法制：吉林15位警察敲诈行长案真相调查(2)

　　副行长成了自动取款机

　　姜辉回去后就后悔了，觉得不该带上吴成明，自己少得了1500元钱，人家还不高兴。想来想去，姜辉给尹桂打电话，说姓刘的是个金矿，咱俩还得去挖一挖。尹桂对姜辉言听计

从，于是1999年2月的一天，姜辉带着尹桂直接来到刘春发的办公室。两人一推开门，刘春发的脸就白了，不过随即他就镇定下来。等刘春发把手下工作人员支走，姜辉压低声音说：“上次那4000元我们都交公了，你再给1000块钱吧。”刘春发真想找人把眼前这个人揍扁，但打量对方身上的警服，他只得暗暗叹一口气说：“你总得给我个说法吧，不然我凭什么把钱从兜里往外掏？”姜辉略显尴尬，说：“哥们这阵手头有点紧，算你帮我一把吧。”刘春发说：“上次那笔钱，你们上交没有我不管。反正我已经破财了，灾也就免了，再和我要钱就说不过去了。你既然把我当兄弟，就没有这样办事的。”几句话噎得姜辉满脸通红，恼羞成怒的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到底给不给吧。不给我也有办法，我天天到你办公室来折磨你，看咱俩谁挺得住。你别忘了，我是警察。”刘掏出1000元放在桌子上，目送姜辉和尹桂的背影消失。

　　1999年5月19日，刘春发又接到尹桂的电话。原来，那天他和姜辉从刘春发的办公室出来后，姜辉给了他200元钱。想到是自己发现的“线索”，得钱却最少，尹桂心理不平衡了，于是向姜辉要来“口供”，决定单独出马。

　　刘春发气哼哼地来到约定的吉林市第十一中学门前。尹桂早已等在那里，刘春发走下出租车，第一句话就要尹桂把警官证拿出来。尹桂强装镇定地解释，如果我不是警察，能和姜辉他们一起去找你吗。说着，尹桂从兜里掏出那张“口供”：“这下你总该相信了吧？”刘春发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尹桂暗中得意，说：“我把‘口供’从姜辉手中要过来，也是为你好。”刘春发阴着脸说：“你出个价吧，不过多了我可没有，你还得把‘口供’当着我的面撕了。”尹桂“大度”地说：“你就给点人情钱，500块。”说完，尹桂紧张地盯着刘春发。刘春发二话没说，点出5张百元大钞递到尹桂手里。尹桂强压兴奋接过钱，同时暗暗后悔要少了。随后，刘春发要过“口供”，发狠地撕得粉碎。

　　然而，1999年8月26日，刘春发又接到尹桂的电话，说哥们这阵手头又有点紧，“借”我1000块钱怎么样。刘春发思忖片刻，觉得再无把柄落在别人手中，就没好气地说：“我一毛钱都没有，有招儿你使去吧。”说完，刘春发“呱”地撂下电话。

　　连续几天没动静，刘春发以为自己的强硬起了作用。哪知9月3日，尹桂大摇大摆来到刘春发的办公室，一屁股坐在他对面。并将一张纸摆到刘春发面前。刘春发扫了一眼，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眼前赫然是一张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口供”。莫非出鬼了？刘春发再也看不下去文件。两人沉默了半晌，刘春发先打破沉默：“你这张‘口供’到底是哪来的？”尹桂不紧不慢地说：“难道你把林琳忘了吗？我让她写多少份，她就得写多少份。”刘春发绝望地合上眼。

　　尹桂的“借钱”提醒了刘春发，那个“小姐”是颗“定时炸弹”。于是刘春发赶快吩咐杨林，把林琳打发走，离吉林市越远越好。

　　然而，2000年5月的一天，刘春发接到一个陌生电话，对方自我介绍是昌邑公安分局民警，叫焦挺。刘春发问找他什么事，对方说让他交5000元罚款。刘春发心里“咯噔”一下，硬着头皮问为什么。焦挺口气强硬地说：“你肯定有事呗。如果你忘了，我提醒你一下。‘冰美人’休闲中心、林琳，这下你总该明白了吧。”

　　原来，焦挺刚把尹桂发展成自己的“点子”。尹桂向焦挺透露了刘春发这事，并讲述了姜辉和吴成明的“经验”。开始焦挺不想对刘春发打歪主意，可尹桂说，一年多前姜辉和吴成明就这么干了，不是到现在也没事吗，这叫“公私兼顾”。焦挺就动了心。

　　2000年5月16日，焦挺大摇大摆来到刘春发的办公室。开始，刘春发一口咬定已承担了相应法律责任，且自己的居住和办公地点都不属焦挺所在辖区，因此和焦挺毫无关系。焦挺一句话就把刘春发堵了回去：“你违法的场所在我的辖区，我却得不到钱，心理能平衡吗？我知道那‘小姐’已经离开吉林市，不过知道你这件事的可不止一个人。”刘春发哑口无言了，思忖再三，给了焦挺2000元钱。

　　黑道介入反敲诈警察终成阶下囚

　　此后，刘春发谨小慎微，洁身自好，过了大半年安静日子，他觉得一场噩梦终于结束了。然而，从2000年12月开始，隔三差五接到电话或有人找上门来，每个人都自称民警，都是冲着1998年那起嫖娼案来的。可他们都拒绝出示证件，刘春发曾问过姜辉、焦挺等4人，可他们都否认和自己有关。于是，刘春发只能乖乖掏钱，每次1000至4000元不等。由于总有穿警服的人出入刘春发的办公室，同事们渐渐对他议论纷纷；回到家里，刘春发接听手机时，常常言辞闪烁，甚至躲到外面。时间一长，妻子也对他产生了怀疑，以为他在外包了二奶或吸毒什么的。

　　2002年5月6日，刘春发又打发走一个“警察”。他计算了一下，把姜辉等4个算上，这已经是第15个人了，他共支出近5万元，而这些钱大部分是借的。他再也按捺不住了：这哪有个头呀，我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刘春发动用各种社会关系，很快查清始作俑者。尹桂仅是个警察的“点子”，至于后来总有“警察”来找刘春发，据已经成为刘春发“朋友”的姜辉分析，他和焦挺等人曾和朋友吃饭时把这事当笑话讲过，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至于那些人是不是警察，就不好猜测了。

　　刘春发气坏了，他没想到自己被一个“小混混”耍了近4年。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尽管他知道沾上有黑社会背景的人凶多吉少，但他还是费尽心机与绰号“黑老鸽”、家住龙潭区的李和林挂上了钩，承诺帮他出气后将付不菲的“辛苦费”。

　　2001年底的一天，“黑老鸽”把尹桂“请”到一家高档饭店的包房。见面就是一顿苦揍，然后阴沉着脸说：“从1998年底开始，你一直在坏我的一个朋友。以后不准你再打我朋友的鬼主意、你还得用实际行动向他道歉，赔偿他6万块钱损失费，一分也不能少。不然，只要你不离开吉林市，就没你好果子吃。”尹桂马上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连连求饶，“黑老鸽”才把钱降低到5万元。从此，尹桂以朋友要做生意，亲戚有急事等理由，将家中仅有的8000余元存款从妻子手中骗出后，又用各种手段，不断向熟人借钱。但直到2002年9月，尹桂也只交给“黑老鸽”17900元，老谋深算的“黑老鸽”把这些钱如数交给刘春发。在此期间，尹桂数次找到刘春发，哀求放过他一马。余怒未消的刘春发不理他。

　　尹桂只得硬着头皮找姜辉、吴成明、焦挺等三人，要他们把钱还给刘春发，算帮他一把。姜辉等哪肯把吃进嘴里的骨头吐出来。开始他们敷衍尹桂，见尹桂缠得紧，姜辉等三人就决定充当“调解人”。

　　2002年11月23日，姜辉等身着警服，气宇轩昂地与“黑老鸽”在约定地点见了面。然而，几句开场白后，“黑老鸽”大笑着说：“换个场合，我得比你们矮七分。可现在咱们是‘兄弟’，把话挑明了，咱们都是贼，俗话说‘贼见贼一哈腰’。”见姜辉等一脸愕然，“黑老鸽”解释：“就是都假装没看到对方，各走各的路！”几句话说得姜辉、吴成明、焦挺面红耳赤。如果没做亏心事，他们本可以将这个人缉拿归案，赢得光荣，然而此时他们却无言以对。

　　这一天令姜辉、吴成明、焦挺终生难忘，他们是低着头，像被抽去了脊梁骨离开的。这以后，他们只有躲着尹桂。实在躲不开了，他们就声称，当初的事是你尹桂惹下的，你自己想办法吧。

　　2003年3月15日，尹桂实在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和经济压力，不得已选择了投案自首。由于大部分属间接勒索，不久尹桂被处以拘留和相应罚款。

　　姜辉、吴成明、焦挺等3名民警很快被刑事拘留。至于其他“民警”，有的无法确定身份，有的虽刘春发指认，但由于每次刘春发给钱时都没有第三者在场，对方矢口否认，因此至今仍是个悬案，恐怕永远都难见分晓。

　　2003年3月29日，姜辉和吴成明被逮捕；2003年4月11日，焦挺被批捕。三人很快被移交船营区人民法院处理。2003年6月5日，船营区人民法院判决姜辉、吴成明犯敲诈勒索罪，各判处有期徒刑6个月；判决焦挺犯敲诈勒索罪，判处拘役3个月。一审判决后，焦挺没有上诉；姜辉和吴成明均上诉至吉林市中级人民法院，后经重审，维持原判。

　　至于刘春发，他勾结黑社会的行为考虑到事出有因，造成的社会危害不大，刘春发被免除刑事处罚，但他得到了本系统的通报批评与降职处理。

　　到此，此案尘埃落定，却留给人们诸多思考。

　　(出于可以理解的原因，文中部分人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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