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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画家张仃:一部活的现当代中国美术史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1月19日12:19 时代人物周报

  本报记者韩雨亭

  他参与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国徽、全国政协会徽和开国纪念邮票的设计,诗人艾青说他“走到哪里,摩登就到哪里”, 他涉足多个艺术领域且成就卓著,无论漫画、年画、书法、壁画、宣传画、装饰画、水墨画、焦墨画还是工艺设计,更有人说 他是“一部活的现当代中国美术史”……

  他就是张仃。与其艺术成就同样丰富的是他的人生经历:抗战期间搞过文化救国的先锋运动,去过红色延安,读书时 饿过肚皮,蹲过国民党监狱,延安时挨过整、文革时遭批判,饱尝了人间的酸甜苦辣。

  张仃现在88岁了。约访张仃先生真是一件难事,从去年十一月开始约,却一直未有大的进展。他的夫人灰娃女士说 ,张老因身患重病,必须悉心调理才行,医院的大夫对他的生活起居要求很严格,让张老不能再工作了,否则会妨碍身体的有 效康复。而且,整个护理的过程非常复杂。由于年迈力衰,病症较为复杂。几年前,医生先是发现他脑子里长了一颗体积不小 的瘤子,因考虑到其年纪,不敢贸然开刀切除,一直采用比较保守的疗法进行调养。前两年,他又出现了肾功能衰竭的症状, 一共住了两次院,这一下可忙坏了灰娃女士。

  与所有上了年纪的人一样,耄耋之年的张仃听力出现了大问题,若不戴助听器,几乎听不见别人说话。夫人特意给他 买了一个价值几万元的高级助听器,可他对助听器没有任何兴趣。所以,很多前往探访的客人,通常都会遭遇沉默冷场的局面 ,不了解的人会尴尬。不过,时间长了,大家也就习以为常。

  “清晨,我在郊野散步。在小树林中,可以听到各类鸟叫。当然我不是传说中的公冶长,我不懂鸟语,但是感到很好 听,鸟鸣是很‘悦耳’的。”相对于人,张仃似乎更喜欢体验自然的雅趣。

  为艺术差点丢了性命

  “他这个人,除了艺术之外,什么都不在心里!生活自理能力极差。”夫人灰娃对记者说。他也是一个对政治远不如 对艺术敏锐的艺术家,这让他在多次政治漩涡中吃了大亏。

  幼年时,张仃便显现出了极高的艺术天赋,五岁时自学中国画,临摹了如《偷桃图》、《封侯挂印图》等一大批传统 画作品,尤其是擅长画猴子,惟妙惟肖。这让私塾先生的父亲很高兴,把他送往北平求学,并不奢望出什么大成绩,只希望他 将来能有一口饭吃。

  可9·18事变发生后,日本人占领了热河,父亲失业,还在北平艺术专科学校读书的张仃,因失去了经济来源,生 活异常拮据。内忧外患,使得他很不习惯呆在学校过着成天勾工笔、画仕女的安静生活。他开始喜欢上了鲁迅的作品,一本《 伪自由书》常放在身边,到现在他还认为“鲁迅的文字最好,我每天读”。

  为了表达对国民政府的不满,他创作了一大批抨击时弊的漫画,如《有吏夜捉人》、《焚书坑儒》,发表在一些进步 刊物上,颇得读者喜欢。除此之外,他还串联学生,参加各种抗日救国组织,是当时颇为“前卫”的自由艺术家。

  他的政治立场与行为触怒了国民党当局,1934年夏天,他因筹建左翼美术联盟被国民党当局逮捕,先押往南京, 但念他“年幼无知”,只让他在“苏州反省院”“反省”三年,最后也只让他呆了半年,这是他第一次因为艺术成为了“政治 犯”。

  从“苏州反省院”出来后,张仃回北京呆了几个月,又去了上海,因为上海当时有很多进步的漫画刊物。

  在上海的两年里,张仃主要创作一些时事性的讽刺漫画。为了让作品的“时事性”更强,他每天晚上都准时打开收音 机,收听时政新闻。他用超乎想象的扭曲、变形的漫画作品,讽刺时局的荒诞、残暴及政府的无能。

  后来去了延安,在“鲁艺”执教,张仃用自己擅长的漫画“变形”手法,给二三十位延安的知识分子,每人画了一幅 变形的肖像,丁玲、艾青、华君武、萧军都纷纷成为了他笔下的“变形金刚”。可万万没想到,这却招致部分人的反感,“鲁 艺”还专门开会批评了他,理由是“丑化了革命同志”。据说,在变形画里,张仃把萧军画得像一个土匪,把刘白羽画得像一 只兔子。

  1943年7月,康生在延安发起了一场“抢救运动”,查混进延安的国民党“特务”,搞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为了查出“特务”,威逼利诱,很多人实在吃不消了,便违心地主动承认自己是“特务”。比如诗人郭小川,为了免受连番的 审查之苦,有一天就“坦白”了。

  在这场运动中,张仃也被列为审查对象,当“专案组”的人问他是否是“特务”时,他冲着审查他的人大骂“你他妈 的才是特务!”,“专案组”一看这个人惹不起,也就不了了之了。

  “由于自小受到的中国传统教育,使得他的个性很儒雅,同时,他亦有东北人的强悍,生猛泼辣。”研究员李兆忠说 。

  1949年,张仃调入了中央美术学院任实用美术系主任,当时,他领导中央美术学院专家小组,参与了国徽的设计 工作,他以天安门为主体的设计方案得到领导的认同。而另一个以梁思成、林徽因为首的清华大学专家小组的玉壁则因“太文 气”,未获通过。

  1960年,张仃领着中央工艺美院三名研究生,前往云南采风,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想把西方现代派的美学理念与 中国的民间生活结合起来。经过长达半年的采风,创作出了一批具有中国味道的装饰画,内容以反映云南民间多姿多彩的生活 场景为主,这批画于1961年在工艺美院展出,引起了巨大的轰动。不过,这时阶级斗争的气氛越来越浓烈了,对于这批云 南采风的作品,很多人欢欣鼓舞,认为这是中国美术史上的一件大事,另外一部分政治嗅觉高的艺术家则相当紧张,认为张仃 有搞流派之嫌。华君武看完说:“这是毕加索+城隍庙”,在今天看来,这句话好像是表扬,可当时的真实含义则是“资本主 义+封建主义”。

  人性与世道的险恶,让张仃一度对色彩失去了兴趣。尤其讨厌红色,因为这会让他联想起文革时期的红海洋,甚至家 里的大红被子他都要翻过来盖。在他眼里,惟有自然更为亲近,于是凭着剩下的一支毛笔和墨盒,天天到香山脚下去画焦墨山 水,没想到,这一画竟让他成为了中国焦墨画大师,他的焦墨画也由此成为一绝。张仃说:“黑、白、灰是一种学问,大千世 界眼花缭乱,黑、白、灰给人以极大的安慰,使我神清气爽。”

  延安的“时尚设计师”

  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延安成了当时很多革命青年眼里的“乌托邦”。

  延安很热闹,周扬、何其芳、周立波、严文井、张庚、塞克、田芳、甘学伟、冼星海、杜矢甲、蔡若虹、马达等,纷 纷齐聚延安,给贫瘠、荒凉的大陕北注入了文化生机。陕北的自然风光、革命激情、民间艺术,也对张仃产生了极大的诱惑力 。

  1938年,张仃到了延安后,毛泽东亲自安排他在“鲁艺”美术系任教,主要是讲美术知识及美术欣赏。与他同事 的有音乐家史洛蒙、刘炽、杜矢甲,还有学者专门讲鲁迅。可以夸张地说,凡是城市的大学里有的,“鲁艺”应有尽有,专家 、乐队、歌咏队、艺校、文工团等,气氛十分活跃。

  后来,张仃又被委派到重庆去筹办《新美术》杂志,没想到“皖南事变”爆发,国共摊牌,他在重庆的那一帮老朋友 分手,张仃又回到了延安。

  回到延安之后,他没有再回“鲁艺”教书,而是去了由丁玲、艾青等人主持的“文抗会”,因为他不喜欢“鲁艺”的 氛围,觉得“文抗会”的自由气氛更适合自己。正好,“文抗会”里面有几间闲置的破房子,于是,大家便商量能不能把这几 间破房子利用起来,搞成一个延安的“作家俱乐部”。萧军把这个任务交给了张仃,让他“把这几间破房子装修装修!”

  接到这个任务后,张仃找了两位当地木匠,就地取材,因陋就简,又找来山民编织的牛毛毡,一点木材,用蓝、白土 布围起一个酒吧,在酒吧服务的是萧军夫人王德芬。山民们筛面粉用的工具叫做箩,细铜丝编织成,四周团以木片,成圆形, 将这箩叩挂在墙面上,里面点一盏小油灯。灯光从细铜丝孔射出,光线朦胧柔和,四面墙全有。正面墙高处悬挂“文抗”会徽 ,也由张仃设计:一大团火苗中一把钥匙,象征文艺家是普罗米修斯。几间破房子在张仃的设计下,变成了延安政界、文化界 最爱去的地方,包括毛泽东、林彪、江青也常去“作家俱乐部”跳舞。

  艾青说:“张仃先生走到哪里,摩登就到哪里。”

  “一手伸向生活,一手伸向传统”

  新中国刚刚成立,国家重建与文化复兴是两大课题,中国画又是文化复兴中的重要部分。

  关于如何改造传统的中国画,当时有两大派别针锋相对,各不相让,一个是主张推陈出新、全盘西化的虚无主义,另 一个则是主张老祖宗的东西坚决不能动的保守主义。张仃对这两种看法都持保留意见,主张“一手伸向生活,一手伸向传统” ,并主张中国画改造要与生活结合起来,走写生的道路。

  对于这一点,学者李兆忠认为,新中国成立后,中国社会政治最大的转变便是农村代替了城市,占90%的农民、工 人阶级成为了社会的主流。为了让艺术更贴近老百姓,张仃提出了以写生为主的艺术创作道路,是非常正确的,通过深入生活 进行创作,能够打出一条路来。

  张仃认为,相比那些阳春白雪、单纯追求趣味、严重脱离现实的所谓“高雅”艺术,根植于民间生活的艺术更具有强 劲的生命力,所以,只有深入生活,中国画才可能有希望。张仃说:“画山水画,少不了造险。险从何来?从大自然中来,从 生活中来,从自己的感觉中来。如此,其险可倚。”

  1954年,张仃、李可染、罗铭一行三人,到上海、苏州、杭州等地写生。几个月后,《李可染、张仃、罗铭水墨 写生展》展出,在全国美术界引起了巨大反响。上海、南京等地的画家纷纷效仿,走写生的道路,

  张仃说,“单纯追求趣味,忽略情感、情绪,是目前中国画创作的一大弊端,由此而助长了制作之风,产生了小巧、 浅薄。这几年,大家都说中国画面临危机。我是一个乐观派。我认为,没有中国画的危机,只有中国画家的危机。”

  不过,张仃没有在中国画写生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忙碌的设计艺术已经让他没有功夫再出去写生了,而与他一同下 江南的李可染却沿着这条路长驱直入,成了中国画的大师。

  与毕加索相遇

  如果问张仃,一生中,他最喜欢哪位画家,张仃的答案一定是:毕加索!两者相较,毕加索与他的艺术生命更为接近 ,甚至,“毕加索”三字差点让他在文革期间丢了命。当然,张仃也很喜欢梵高。他说:“我看梵高的画很激动,我学梵高是 学他的心而非学他的技。梵高是带着感情画画儿的。”

  最早,张仃便在延安“鲁艺”的美术课上,给学生讲授毕加索、梵高,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竟然让很多老师甚为 不悦,甚至排挤他,认为他在艺术上“崇洋媚外”,革命立场不坚定。

  在反对者中,包括画家蔡若虹,认为张仃之所以推崇毕加索、梵高只是为了哗众取宠。有一次,蔡若虹杀鸡请客,他 对着血淋淋的鸡头嘲笑张仃说:“看,这就是毕加索!我一天可以画它几十幅。”

  文革时,张仃的云南装饰画作品又被华君武评为“毕加索+城隍庙”。毕加索这个名字似乎一直伴随着张仃的整个艺 术生命。

  1956年,世界博览会在法国举行,张仃领命前往,主要任务是设计世界博览会的中国馆。去法国之前,张仃预感 此行能见到自己仰慕已久的毕加索。于是,他细心准备了礼品,一个是中国民间艺术中最常见的门神年画,另一个则是齐白石 的水印画册。

  当张仃设计完中国馆,在旅法画家赵无极的相伴下,四处搜寻毕加索的画册时,接到了前来法国访问的中国文化代表 团的电话,让他赶快加入代表团,张仃欣然答应。

  加入代表团不久,张仃便提议去拜见毕加索,由于毕加索也于1944年加入了共产国际,属红色身份,在政治上不 存在什么问题。很快,这个提议获得了批准。在法国南部坎城像兵营一样大的别墅里,张仃终于见到了毕加索。但由于当时在 场的翻译有点问题,所以此次会面聊得并不尽兴。

  中国当时的外事纪律很严,类似给国际友人送礼品等小事,还得通过会议才能决定。当时,给毕加索送礼的事是由代 表团一名女政工干部主持的,这位干部认为门神是中国封建迷信的象征,所以不能送门神年画,怕这样会影响新中国的光辉形 象,这个决定让张仃很遗憾,他坚信毕加索一定喜欢他准备的门神年画。于是,张仃便把那套齐白石的水印画集送给了毕加索 ,毕加索也回赠给张仃一本自己新出的小画册,并在小画册上用蓝色的铅笔签上了“张仃”两个字,还画了一只和平鸽。彼此 互赠礼品结束之后,毕加索专门戴上面具,打扮成一个“斗牛士”,把文化代表团的人逗得哈哈大笑。

  这次会面让张仃终生难忘,为此,他专门写了一篇文章描述毕加索画室的情况,对画室的布置描述得很细致。从这个 细节可以看出,他对自己敬佩的同行观察得很仔细。

  两个月后,张大千去拜访毕加索,毕加索说:“我真不明白,你们中国艺术家为什么要到法国来学艺术。”后来,他 还把自己临摹齐白石的画给张大千看,问他画得对不对。显然,张仃送的《齐白石水印》起了很大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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