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巍
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奇特之处，是善于把某些没有本质联系的事物扯在一起，如数年前，美国人因为韩国人吃狗肉而
指责韩国人“残酷”，并威胁说不参加那一届由韩国主办的世界杯足球赛。美国人不吃狗肉，却肯定吃牛肉，且是世界上牛肉
消费量最大的群体。为何吃牛肉就不“残酷”？原因很简单：西方人吃这个。这曲折地反映出西方的一种根深蒂固
的世界观，
即自己的信仰和生活方式是世界上惟一文明和道德的，其他生活方式都是野蛮的，是道德低劣的民族的野蛮习性。
狗在西方家庭生活中占有重要位置，甚至，如果总统不在白宫养条狗，那选民一定觉得他缺乏爱心。由于整个世界正
在西方化，因此西方的那种世界观在潜移默化中似乎已成为整个世界的世界观。所以，因食狗肉而被指责为“野蛮”的韩国人
正在逐渐放弃这一几千年来的“恶习”而代之以“更文明”的饮食；所以，据说一直把牛尊为神物的印度人从没想过要抗议西
方人的食牛肉习惯；所以，本来数千年来也一直食狗肉但名气略逊于韩国人的中国人也开始把养宠物狗看作是“爱心”的体现
，甚至欲立法对那些遗弃宠物的人予以法律惩罚。
对狗的温情从西方流播出来，逐渐淹没了整个世界。如今，你只要说一句狗的坏话，就可能被看作是一个硬心肠的家
伙，谈恋爱的男女也争相向对方表明自己热爱动物。这导致了一种流行的伪逻辑：爱狗的人一定比不爱狗的人更有人性。
可惜，西方一些著名的爱狗者或动物保护主义者并不那么有人性，例如希特勒无疑十分爱狗，纳粹头目之一的戈林也
曾是德国动物协会的主席。狗的威风凛凛的形象也常出现在纳粹军官的身边。
我并非以此就认为不爱动物者一定爱人。我强调的是，爱动物和爱人之间没有本质关系，动物保护主义者不一定就是
人道主义者。此外，如果我们有些想象力，就不难看出动物保护主义和种族主义之间的理论距离并不是人们所想象的那么远，
甚至可以说，动物保护主义是动物世界的种族主义，而种族主义是动物保护主义在人类问题上的延伸。
因为动物保护主义者并不保护一切动物，而是有选择地保护一些据说种类上更稀缺、智力上更优秀的动物，例如狗。
这就像种族主义者并不排斥一切种族，而是排斥某些据说低劣的种族。一只狗被杀害，会被看作是一个令人发指的事件，但饲
养场每天将成千上万只鸡鸭牛羊送进屠宰场进行集体屠宰，却从来没让动物保护主义者多皱一下眉头。这就像纳粹士兵奉命将
几百万犹太人送进毒气室和焚尸炉时，爱狗者希特勒和动物协会主席戈林认为自己正在完成一项神圣的使命。
美国人口不足三亿，狗却有一亿，而且这一亿狗生活得极为体面。难怪美国人会把美国看作最人道的国家，饲养一条
狗的经济成本和抚养一个人差不多。在灾年，非洲人在饥饿中成群成群地倒毙，但动物保护主义者并不特别关心他们，原因很
简单：他们不是动物。
由于我们总怕落在西方后面，于是也就有了大量养宠物者和动物保护主义者，而在这片庞大国土上，被养宠物者和动
物保护主义者遗忘的，还有大量衣不遮体的人的同类。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
相关专题：时代人物周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