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高度看上海：无障碍设施被人为设障

　　外滩记者 张嫣／上海报道

　　“很多双眼睛，而并非许多温暖的手。”当陈世歆坐着轮椅在上海的大街小巷里穿越了一天后，写下了这样的话。

　　陈世歆没有肢体残疾，这个复旦大学社会学系大四学生，从去年9月份开始，和48名

世界轮椅基金会志愿者一起，历时三个月，坐着轮椅，沿着轨道交通，走遍了上海轮椅人士能够到达的地方，为这个城市不能自由行走的人们寻找通行的顺畅。

　　如今，一部名为《行走·渴望》的轮椅人士出行指南，静静地躺在陈世歆的电脑里，本月即将付梓。这将是国内第一本为残障人士编写的都市指南，专门提供交通、餐饮、购物、娱乐及教育场馆等方面的无障碍设施信息。

　　第一次坐轮椅的委屈

　　2004年9月6日，第一次坐轮椅的陈世歆好奇地上了大马路。

　　在这项由世界轮椅基金会举办的“一米高度看世界”——残障人士生活状况大调查活动中，陈世歆等49名志愿者“走”遍了南京路步行街、外滩、浦东陆家嘴及第一八佰伴、淮海路沿线、徐家汇、上海体育场、城隍庙、静安寺、新天地及轨道交通等地方。

　　第一次坐轮椅打车，陈世歆就遇到了好心人。一名强生公司的出租车司机，非常耐心地扶她上车，并把轮椅放进了后备箱。不过，下车时陈世歆从车里蹦了出来，让司机师傅大吃一惊。

　　而在一家面积不到10平方米的便利店，陈世歆感受到了轮椅人士的委屈和无助。过道里堆满了货物，轮椅无法前行。陈世歆想买冷藏货架上的酸奶，试了几次都够不着。两名营业员就在一旁观看，没有帮忙的意思。最后，陈世歆不小心将一瓶酸奶碰倒在地上，才“招”来了营业员。“当时她捡起酸奶说‘要买就买，不买就走’。为什么商店里不设立一个残疾人专用货架？为什么营业员不提供帮助？”这不是陈世歆的问题，却让她思考了很久。

　　在外企做行政工作的王勉是两岁孩子的母亲，她第一次坐上轮椅为父母去买一份报纸。那段路的人行道不是太窄就是坑坑洼洼，身边驶过一辆辆公交车、小汽车，危险随之而来。原来只需10分钟的事情，她整整用了半个小时。让王勉体会最深的是：“不要用异样的眼光对待与自己不一样的人，这些看似不起眼的小节，却能使对方感受到尊重。”

　　无障碍被人为设障

　　一米高度看世界，时间不长，却反映出上海无障碍设施还存在着很多的问题：淮海路思南路口、百盛门口、静安寺门口等地，建筑物前的轮椅坡道坡度陡峭，以致轮椅上坡费力，下坡太快，造成安全隐患；淮海路乌鲁木齐路至高安路沿线坡道因为路面设有盲道，导致轮椅转轮很难控制方向；商场里等候直达电梯，都没有人给轮椅让道先行，甚至有些电梯内的人见到轮椅就立即关门。而在主动提供帮助的人群中，老年人明显多于年轻人，女性明显多于男性。

　　“无障碍设施被人为设置障碍，不够人性化或者标识不明等等，都有待改进。”世界轮椅基金会的颜凌向记者表示。

　　在上海，继去年完成262个公共场所的无障碍设施改造，新增盲道121.95公里、坡道1843个之后，今年3670处公共场所无障碍设施改造被列入计划。而早在2003年5月8日，上海市新一届政府颁布的一号令，所出台的就是《上海市无障碍设施建设和使用管理办法》。

　　无障碍设施一天天增多，却存在着很多人不会用的尴尬：由于926路公交车有无障碍上下车装置，陈世歆曾尝试坐着轮椅乘坐。司机从没使用过这种装置，使劲地按某个钮，车门却一点反应也没有，最后只能连人和轮椅一起抬上车。926路公交车上有轮椅专位，还设计了高度合理的下车提示铃，坐在轮椅上的陈世歆没有感到不舒服。下车的时候，司机已经想起了正确的操作步骤，无障碍的斜坡真能使用，而且很方便。

　　“这次乘车经历带给我鼓舞的是，由于车上的乘客没有抱怨我耽误了他们的时间，也没有稀奇地盯着我不放，给了我轻松的氛围。”陈世歆说，“这是我最大的收获。”

　　随礼物而来的尴尬

　　“这只是‘体验’，而非‘生活’。即便我坐着轮椅，但我的内心没有受到肢残的煎熬，体会不出残疾朋友的无助。”一名志愿者在体验日记中这样写道。

　　在上海，52万残疾人中，肢体残疾人有7万多，轮椅是他们借以出行的主要工具。陈林洁就是其中一个。

　　在47年的时间里，头发已经花白的陈林洁，把双腿斜斜地搁在闸北区彭浦新村一间底楼的小屋里，先天性的疾病让他挺不起腰肢，轻微的智障让他很少开口说话。他安静地接受母亲和妹妹端来的饭菜，接受助残员递上的热毛巾。

　　2004年7月，和全国42个城市5.1万个无法行走的人士一起，陈林洁领到了由世界轮椅基金会提供的一台红黑相间的轮椅。虽然还是无法站立，但充足气的轮胎和加了油、闪闪发光的转轮至少给了他一个希望，可以尝试着被推出去走走，亲眼看看这个从电视和广播里已经很熟悉的陌生世界。

　　如今陈林洁可以坐着轮椅在小区里逛逛、晒晒太阳，他露出了笑脸。他在世界轮椅基金会的赞助下，还进行了一次东方明珠之旅，同行的还有赞助者肯尼斯·贝林先生。

　　随着礼物而来的也有不少问题。“他们还是很少出门，要出去到处走肯定不行的，有的人会奇怪地看着坐轮椅的人。”陈林洁所在居委会的社工戴老师对记者说，“光有一台轮椅还是不够的。”

　　30岁的沈洁是一位截瘫患者，1月2日在家人的陪伴下出门了。

　　地铁一号线入口处，高高的台阶、上行自动扶梯挡住了她。家人请工作人员前来帮忙，但是没有请到。无奈，家人只好把沈洁抬下去。从地铁一号线转地铁二号线的经历，几乎称得上完美，可是从二号线出来转公交车时，沈洁又遭遇了不愉快。在寒风中等了20多分钟，她和家人却被司机泼了一盆冷水：“你去叫出租车！人多太挤。”最后，沈洁和家人还是坐出租车回了家。

　　郁闷的沈洁对记者说，身边很多残疾朋友，就是因为经历过这样的遭遇，如今长年累月地不敢出门。于是，无障碍设施增加了，推行在街道、公共场所的轮椅却仍然难得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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