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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青年杂志:向网瘾开战


http://www.sina.com.cn 2005年02月01日16:20 中国青年杂志

  截至2004年7月,我国登记注册的网站已有62万家,上网人数达到9000多万,其中35岁以下的青少年占82%,未成年人占17.3%。据美国心理学年会报告有关研究统计,上网人群中成瘾者的比例约为6%。按照这个标准,我国青少年上网成瘾的数量至少在440万人以上。其中大学生的比例一直高居榜首——每年都在50%以上。

  另一方面,民盟北京市委员会2004年所做的“电子游戏与未成年人教育问题”的课
题称:有统计数字表明,49%的家长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玩电子游戏,27%的家长对孩子玩游戏管不了,14.7%的家长不知道孩子去过“网吧”。而有54%的中学生对家长隐瞒自己玩游戏的真实情况。

  一边是数字庞大的上网成瘾的青少年,一边是并不知情或者束手无策的家长,青少年教育遭遇了严峻的挑战。

  2004年5月,被共青团中央授予“青少年网络文明爱心大使”称号的华中师范大学客聘教授陶宏开,以素质教育者的身份,首次向网瘾宣战。2005年1月16日,共青团中央、中央综治办联合有关部门开始实施“为了明天——青春自护远离网瘾行动”。

  至此,从中央到地方,从家长到孩子,从学校到社会,一场大规模挽救身陷网瘾青少年的行动在全国范围内迅速展开。

  网瘾患者自述

  GAME该 OVER了

  口述-曹振华

  整理-本刊记者 李海波

  通道口出现了一个警察,他向我连续射击,把我逼回了最上层,还好,子弹打在了防弹衣上,但已经造成了很大伤害。“该死!”我咒骂着,掏出手雷往通道扔去。轰的一声,烟雾散后通道口留下一滩血迹。

  我,代号“Phoenix”,是被警察称为“恐怖分子”的一员,在我们这个组织里,没有名字,代号就是我们的名字……

  在预定地点放好炸弹,我看了看时间,4秒,3秒,2秒……有人突然向我开枪!打在肩膀上,时间好像停止了,我知道,我在胜利将要到来的黎明前死了。

  虚幻的世界逐渐从我的脑海退去,眼前是烟雾燎绕灯光昏暗的网吧。费了很大劲儿我才从刚才的不快中醒过来,揉了揉因为一直紧盯着屏幕而变得生疼的眼睛。

  现在是凌晨4点,环顾四周,整个网吧里像我这样包夜打游戏的还有十几个人,都是些小屁孩儿!

  过了这个春节我就30岁了!每每在深夜因为断线、停电或者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缘故没法继续开战时,我总会莫名地想到这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所以,我更愿意在虚幻的世界里,什么也不用想,惟一的使命就是杀,杀,杀!

  离开这家网吧已经是清晨,我挤在上班的人群中,努力回忆:这是我出差的第几天了?我还是在出差吗?现在是在哪个城市?

  几个月前的场景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历历在目。那次,到上海谈一个网络工程,跟对方初次见面已经谈妥,剩下的就是签协议了。这是五年来我从事的第六份工作了,一定要打开局面!我告诫自己。约好四天后带着协议到公司,剩下的时间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啦!一通电话约到了大学时一起打“三角洲部队”的三个死党,找了家网吧,开练!

  从2002年cs最早的版本算起,我已经成为一个不折不扣的cs迷。第一份工作是在一家网络公司,当初以一个名校毕业生身份到那家只有十来个人的小公司,就是看中了它完善的局域网和高配置的电脑,面试的时候就暗自在心里盘算怎么好好“利用”。后来,几乎每天晚上,我都在办公室待到深夜,还被老板在例会上表扬。可惜好景不长,很快大家就发现了我真正的目的,老板客客气气让我走人。

  唉,至今还有些怀念那里的环境,活儿不多,压力也不大,有大把的时间畅游在cs的世界。现在所在的企业从事网络设备制造,我看中的就是它有很多出差在外的机会,既然是出差,打打游戏,休息一下总不算什么大错吧?

  昏天黑地的几天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我们四个人的小组先是在一个大型战队联盟拿到了总分最高,接着进入一场“白刃定输赢”的血战,个个都杀红了眼,轻刀重刀,正刀反刀,两个按着鼠标的手指都僵硬得不听使唤了。

  “哎呀不好!”老四一声大叫,咣当一声,他突然往后一跃,一脚踢到了电源线,整个这一排电脑全部断电!所有人都站起来,齐刷刷地怒视着老四。“怎么了?”我忙问,“刚才我正蹲在小道门口,慢慢往前探,突然跳出来两个CT,都是AK47!”“拜托!你在打游戏!”“有病啊?”网吧里一片声讨之声。

  我忙拉着他灰溜溜走出门。

  和老四走在大街上,一时间竟分不清我们到底是在现实世界还是虚拟世界。在一个世界里,我们是王者,横扫一切,在杀戮中寻求刺激和快感。而眼前的这个世界,每个人都在为生活奔忙……有时候,会发现因为游戏,自己慢慢变得对生命那么漠视,除了CS,对很多事情都变得无动于衷。我的存在是什么?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突如其来的恐慌从何而来?

  其实,原来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出身农村的我知道除了靠自己的努力外,别无他途,从一个懵懵懂懂的乡下孩子到当年的优秀毕业生,其间甘苦自知。如果不是大四最后那个学期迷上了到网吧打“三角洲”,凭着我的努力,考本校的研究生也不至于差那3分!可也正是从那时候开始,我陷入网络游戏的世界无法自拔,每天都在琢磨怎么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高手”……高手终于练成的时候,我毕业了。

  六年里从“三角洲”到“半条命”,从CS1.0到CS1.6,从奔二到奔四,游戏水平早已不是高手两个字可以总结的了,可这些年,工作换了一个又一个,每一次的离职或多或少都和游戏有关……同学聚会时谈起各自的事业,我嗫嚅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说到游戏,整个屋子几乎都是我的声音。我都不敢想未来,未来是什么样子?虚拟的世界里已经无法再给我现实的力量……

  合同!

  我忽然反应过来,糟了……

  打辆车直奔对方公司,到大门口才发现合同文本在宾馆!折腾了大半天,等我汗涔涔推开总经理办公室,里面已经好几个人在等着了。再看看自己的一副狼狈样……合同最终没有签成,对方的理由委婉又不失礼貌:我们需要与一个诚信的伙伴合作。

  用发抖的手指拨通老板的电话,果然,得到的消息和我想像的一样:开除。

  现在,我待在这家网吧,已经两个多小时没有参加战队了,也许,我需要好好想想了,一个即将而立的男人的未来,一个沉迷于游戏的玩儿家的下场,一个活在这个真实世界的人的意义……

  网瘾患者自述

  我是虚拟的高手,现实中的低能儿

  口述-俊杰(武汉某大学计算机学院学生)整理-本刊记者 万莹

  当年,我过五关斩六将,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爸妈给我买一台电脑作为奖励。但当时,我们学校实行住宿管理,我也没啥机会玩儿,只有周六、周日回家才猛K一顿。当时我主要是玩一些像“红警”“抢滩登陆”这样的脱机游戏。但我爸妈对我玩游戏看得特严,我一般都是下半夜才偷偷起来玩儿。

  高考报志愿时,为了能公开、“合法”地捣鼓电脑,加上我对电脑也挺感兴趣,就报了计算机系。上学第一天,我就把电脑从家里搬来了,心里想着,以后在学校玩儿游戏再也不用受管制,而且懂电脑还挺时髦呢。

  开学后,我才发现,计算机系根本不像我想像的那样轻松,我们还得从基础物理学起,而且还得学编程,学了一个月,我头都大了。但学计算机总能“近水楼台先得月”,我们通过校园网,把几个男生宿舍的电脑连成一个局域网,这样,我终于开始了“网游”。

  大一时,胆子比较小,只敢在没课的时候玩儿,吃饭、睡觉、上课还挺规矩的。玩“传奇”时,我总玩儿不过同学,感觉挺丢人,那些玩儿得好的男生在我们圈里特别有威信,说实话,我挺羡慕这些老大。我知道要想达到那种级别,必须得花更多时间。我开始逃课,熬夜。晚上一般到夜里三四点,“社区”里没什么人了,我才撤下来,或者干脆换成“自动打”,我就在电脑前眯瞪几个小时,等人气旺点儿,我再接着打。要是碰上上课点名的老师,我还得硬撑着眼皮去上课。到大二,我连这种“点卯”的课也懒得去了。

  没有课的生活,就变得简单多了。到了饭点,就托同学从食堂带点烧饼、面包,有时候,实在找不着同学,就只好饿着。沉浸在游戏里,饥饿的感觉没有那么强烈。洗澡、洗衣服这样的事也基本省略了,床底下堆满了脏衣服、脏袜子。我们家就在武汉,我妈让我每周回家一次,陪陪她,汇报学习情况、走走亲戚,可迷上游戏后,我回家的任务基本上就只剩下拿生活费这一项。我妈说我瘦了,我说食堂伙食又贵又不好,我妈还把我的生活费提高到一周100块的水平,让我注意营养,多喝牛奶。其实,我整天坐在电脑前,除了买卡,我也没啥机会花钱。

  说我废寝忘食也不过分。我们四个男生曾创下三天三夜不合眼、不下机的记录。很多人都很奇怪,有那么大的吸引力吗?这得问设计游戏的人了,一关接一关的情节设计,一个赛一个的先进武器,逼真的厮杀声和现场气氛,很容易让你忘了自己生活在现实里。一段时间以后,我的技术果然提高很快,在社区里也算名人了,成天都有人求我带他们一块儿玩儿,还有一些MM是我的FANS呢,我感觉自己在游戏里生活得挺英雄。可回到现实的课堂,我就像被打回原形一般。比如编程这种课,都是一环扣一环,落了一节课,再跟上去就很困难了,看着老师在黑板上写得密密麻麻的程序,我像看天书一样。现实的失败感和网游带给我的成功感,简直是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堂。

  就这样,玩儿游戏,逃课,听不懂课,再逃课,再玩儿游戏,我陷入了恶性循环。成绩一塌糊涂也是理所当然的。考试的时候,我都坐在成绩好的同学周围,抄点儿选择题什么的也就过了。可到大三时,专业课难度明显加大,连考前老师压题给出的答案,我都看不懂。考场上看着隔座同学写得密密麻麻的卷子,我都不知道从哪儿抄起。大三上学期,我的专业课全“挂”了。学校还把成绩单寄回了家,我妈拿到满是红色的成绩单都哭了……不知道为什么,我也哭了。后来,我爸跑到学校把电脑砸了。爸妈和我都以为电脑没了,我的瘾也该戒了,成绩也该好了,可谁知道,理科技术性的知识是一环扣一环,我两年没学了,早已听不懂老师讲的是什么。英语还得学,可背了这个词又忘了那个,我感觉自己学得痛苦极了。

  最可怕的是学校规定,没有四级证,毕业时不发学位证。可偏偏我们班的英语课都安排在每周二、四的上午四节课。这简直对我是一个致命的打击。上午我要么在睡觉,要么就是昨晚的夜场还没结束,一个学期下来,英语老师都不知道有我这号人。第一次考四级,我当然没过;到了大三,又接着考,还是没过,我也没敢告诉家里。

  现在,我已经大四了,毕业前,只有一次四级考试的机会了,要不然,我这四年真的就白读了,我真不敢想像没有学位证,今后找工作怎么办。

  家长心语

  孩子,你曾感到过后悔吗?

  文-张末

  在这里,我极不情愿拿我的外甥说事——

  大姐的孩子,生于80年代,小学至初中头两年,一直是所谓的“乖宝宝”,智商极高,学习极好,家人甚至已经开始为他将来上北大、清华积攒学费了。在我们那个偏僻荒凉的深山沟里,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稍有出息,惟一的希望就是考上大学,走出大山。

  但随着互联网在我们那个小县城出现,无论大街小巷,麻将馆、茶馆、歌舞厅旁边争先恐后开起了网吧。大姐的孩子就是那时迷上电游的,那小子身边还跟着一个,比他小几岁的我二姐的孩子。

  这样的画面常常出现:家长半夜起来给孩子盖被子,进了房间却发现空无一人,于是知道他一准儿溜去了网吧,赶紧出门去找,找了大半夜,终于在一个犄角旮旯的网吧里寻着了自己孩子的身影——一大群年龄相仿的小家伙,躲在幽昧的光影里,一脸菜相地盯着电脑屏幕,正玩儿得起劲儿……作为家长,该试过的办法全试过了,先是苦口婆心讲道理,接下来威逼利诱,最后重拾“棍棒之下出好汉”的祖训,乃至供出了家法。可惜全然无用,他还去,网游抓住了他心头那块痒痒肉。网游对他似乎意味着一切,而学习成绩和身体健康却一落千丈,小脸熬得煞白菜青。到了后来,大姐的孩子开始离家出走,从前的“乖宝宝”露出了“峥嵘头角”,凡事只顾遂了自己心愿,怎么张狂放肆怎么来,哪管父母心力交瘁。再后来,领去医院检查,小子竟然是所谓的抑郁症!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就这么荒唐下去,索性不上课了,成天待在家里,要么独自上网,要么约上同学去外面的网吧联机打游戏,如此日复一日,折腾得父母头发都变白了,背地里不知掉了多少眼泪,可家里就这么一个孩子,能怎样呢?

  那小子就这么厮混了下来,直到一起的同学考大学了,纷纷离开了小县城,他才瞅着眼热,嚷嚷着也要到外面上学读书。可耽误了这么几年,他除了闭上眼睛也能迅速鼓捣电脑外,学习上早已荒废。这时候,又是当年的那股聪明劲儿帮助了他,尽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有一搭没一搭地补习了一年,第二年高考分数居然上了大专线,最后去了一所成人大专。事情似乎到此告一段落,一度扭曲的生活重新回到轨道上来,可谁料,大姐却病倒了,犹如绷断了的橡皮筋,生命进入倒计时……

  你是网络成瘾者吗

  1.你是否对网络过于关注?(如:下网后还想着上网的情形或急切期待着下次上网)

  2.你是否觉得需要不断增加上网时间,才能感到满足?

  3.你是否难以控制、减少或停止自己对网络的使用?

  4.当你准备减少或停止使用网络时,你是否感到烦躁不安、情绪低落、沮丧或易怒?

  5.你上网的时间是否经常比事先预计的长?

  6.你是否因为上网而置重要的人际关系、工作、受教育或求职的机会于不顾?

  7.你是否对家人、医生或其他人掩饰自己对网络的着迷程度?

  8.你是否将上网作为摆脱烦恼和缓解不良情绪(如:无助、内疚、焦虑、抑郁)的一种方法?

  当回答“是”的问题数达到五个或五个以上,即可判为网络成瘾。

  为了跟上某种流行

  葛春清(大学教师)

  我的学生里或轻或重有网瘾的人不在少数,网络对这些还不太具有自制力的年轻人具有极大的吸引力,最常见的上瘾现象就是游戏和聊天。我的学生中有一天连续十个小时不吃不喝和人聊天的,也有整夜不睡觉打“传奇”的。问题是这些网络聊天和游戏已经形成了一种独立的文化和流行的趋势,如果你不知道网络聊天的那些暗语和最近流行的网络游戏就会被身边的同龄朋友所不屑。我相信没有几个孩子能够抵挡这种压力。所以要戒除一些孩子身上的网瘾,绝对不是靠一些个案的处理就可以解决的。而是要引导未成年群体的价值观,引导他们更加重视网络的信息收集和积极互动功能,而不是纯粹的娱乐功能。只有这样才能从根本上帮助他们回归现实社会。

  青少年为什么会染上网瘾?

  采访-本刊记者 万莹 李海波 张杰

  为了“技术”“娱乐”与“寻找精神寄托”

  杨鹏(作家)

  “上网族”我觉得至少应当分三类,一类是“技术派”,一类是“娱乐派”,一类是“精神寄托派”。

  “技术派”是指以研究电脑相关知识、提高个人电脑技术为目的的一类人。这一族的数量可能会少一些,他们之所以上网成瘾,是因为他们总想拥有比别人技高一筹的电脑使用能力,如编程、使用软件、做网站、做FLASH等。因为电脑和网络知识更新换代太快,他们总有种时不我待的感觉,不断地和电脑和互联网技术一起自我升级。这一类人非常可敬,他们将是中国未来科技的精英人物。

  另一类是“娱乐派”,这一类人纯粹是为了玩。比如玩游戏、玩网游、看电影、听MP3等。有的陷得太深,难以自拔。

  还有一类则是“精神寄托派”,这一类人往往与现实格格不入,电脑与互联网成为精神寄托的一种载体,成为他们寻找另一个自我的桥梁。他们的主要表现是:通过QQ或聊天室聊天,找到一个或N个可以倾诉的异性网友,然后无节制地通过网络投入情感。他们最易陷入“网恋”之中。对待大学生网虫,我觉得最重要的是引导,让他们意识到网络之外还有另一个更真实的世界,引发他们对真实世界的爱、关注以及热情。

  为了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

  王强(复员军人)

  我复员待业两年了。这两年是我人生中最空虚迷茫的时期。当兵时的价值感与荣耀感忽然就不见了,虽然每天还穿着一身旧军装,但是没人再当我是军人,我自己也知道我不再是。我经常做梦梦见自己在战场上英勇拼杀,醒来后的现实令我心痛。直到我在网吧里遇到“传奇”,我仿佛又找到了自己的价值。但是同样的,游戏结束的时候,一如梦醒的刹那,我深知自己无法逃避。

  为了排解孤独

  蔡淑华(中学教师)

  有一些学生,由于成绩、性格、长相、家庭等方面原因,在同学里难以获得认同,容易产生挫败感。出于一种代偿心理,他(她)会把自己想像成另一种形象,即女生希望自己美貌与智慧并存,男生希望自己高大威猛,无所不能。网络提供的虚拟空间正好满足了这部分孩子的心理情感需求,在某种程度上圆了他们的梦,所以他们格外迷恋网络,以至不能自拔。

  为了寻找精神寄托

  宋海燕(大学生)

  对于那些确实因为上网不可自拔的同学,老师和家长应该尊重他们,和他们平等地沟通,可以鼓励他们减少每天上网的时间,多做一些其他的课外活动,转移注意力,慢慢地他们自己就会改变。相反,老师和家长如果因此如临大敌,处处监视和强硬规定他们完全不许上网,肯定会适得其反,反而迫使他们越来越从网络中寻找精神寄托了。

  为了满足内心需求

  肖俊(大学老师)

  我当过几个班的辅导员。这几年,每个班都有那么几个学生沉在游戏里不能自拔。我认为原因有两个:一是大学学习对他们缺乏威慑力,很多情况下,上不上课没关系,到最后考试突击一下,一样能过关,学生自然不重视课堂学习,玩儿游戏逃课也没人管,缺乏约束力的大学生自然就容易在游戏里放任自流;二是网络游戏的设计抓住了大学生的心理弱点,渴望成功,渴望被崇拜,但现实的大学生活并不能满足他们这些幻想。

  专家访谈

  陶宏开:我只流三次泪

  采访-本刊记者 亓昕

  陶宏开:美籍华人、华中师范大学客聘教授,1984年赴美访问深造,后一直在美国从事教育研究。2002年回国执教,素质教育的践行者。

  2003年5月5日,武汉晚报报道了一名因沉溺网络而面临休学的高中生的消息,陶宏开主动请战,经过九个小时的心理辅导,最终使这位同学告别网瘾,重返校园。此后,陶宏开成功挽救上千名上网成瘾的青少年,被共青团中央授予“青少年网络文明爱心大使”称号。 其所著新书《陶宏开:向网瘾宣战》最近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

  我是在替某些人缓解矛盾

  《中国青年》:哪些原因造成了青少年沉迷网络游戏?

  陶宏开:大的方面讲,是由于我们国家的经济发展与文化教育发展不同步。从家庭教育来看,我们在制订独生子女政策的时候,没有注意到调整相应的教育方式,也就是说,现在的父母没有学会如何去做一个独生子女的父母。过去的传统家庭是一堆孩子争父母两个人的宠,现在呢?四个老人,两个大人,一个孩子,六个人争着宠一个孩子。

  在这种状况下,中国的父母主动地把孩子惯坏了,主动地迎合孩子的一切需求。孩子不用开口,什么都摆在面前。自己穿得一塌糊涂,也要给孩子穿名牌。时间长了孩子当然习以为常,根本没有一点儿感激的意思。

  武汉有一个大学老师的儿子,每天要向父母索取20元钱,这是最低标准。隔三差五就会摊开手掌,“今天同学过生日,100!”“明天去卡拉OK,50啊!”父母很苦恼,对我说:“你不给,他就推你、砸东西。”

  我说你要学会抱怨生活的艰辛,会对他有所触动。趁孩子在家的时候,就说给他听“下岗了,下个月就拿不到工资了”,“腰疼死了,也不敢去医院,怕花钱”,“房贷还有30多万没交呢”……没过几天告诉我,孩子虽然没说什么,但第二天摊开手:“算了算了,5块5块。”那夫妻俩喜得都要晕了。

  被给予得太多了,一旦你不给了,他就会觉得奇怪:“哎,怎么回事?怎么不给了?”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辛酸父母”。

  《中国青年》:中国的家长挺可怜的,给得太多,反而错了。

  陶宏开:所以我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是可怜天下的中国父母心。但是问题在于你所给的是不是孩子真正需要的。

  《中国青年》:您在美国搞天才教育,使很多问题少年最后都浪子回头,您所采取的方法和救助沉迷网络的孩子有什么相同之处吗?

  陶宏开:在美国时有个孩子,到我那里学习之前极其顽劣,曾经参加过帮派。

  有天晚上他偷偷溜出去打电话,被我碰到了。我很严厉地问他,你跑出去干什么?他忽然就发作了,冲着我大吼:“我改变这么多,你对我还不满意吗?你知道我以前是什么人吗?”我说我不满意,是希望你更坏吗?我是希望你更好啊!你不明白吗?你以为你以前有什么了不起吗?他蔫儿了,不敢嚣张了。后来他考上了得州大学,拿到五个奖学金。

  相同之处就在于孩子都有颗向上的心,你就是要把那颗向上心给他调出来!

  《中国青年》:调出来?有什么诀窍吗?

  陶宏开:了解他啊,进而理解他。

  《中国青年》:看到那么多父母因孩子沉迷网络游戏而奔走呼号,您流过泪吗?

  陶宏开:我一共流了三次泪,我也想只流这三次。

  第一次是在石家庄。几个母亲围着我哭,有一个母亲一看就是那种下岗工人或者卖茶叶蛋的,很无助很卑微地站在那儿,瘪着嘴,说着说着“哇”一声就哭起来。自从接触“戒网瘾”这件事后,我一直忍着,这次实在受不了,终于爆发了。第二次是看一个电视节目,南通农村的三个孩子,一个14岁,两个13岁。为了上网那几块钱,三个孩子把其中一个孩子的太奶奶用砖头打死,然后把尸体扔到山脚下,伪装成老太太摔死的样子。公安机关破不了案,到处登通缉令,其中两个孩子看到后,很“骄傲”地喊:“那是我做的!”我哭了,是气的!

  第三次是在成都,有个记者跟我说,四川有很多大企业家,正打算投身游戏产业,当时我的眼泪就下来了,那是绝望的泪水。企业家都投身网络游戏去了,我还挽救个啥呀!我挽救一个,他那边制造100个。

  《中国青年》:您公开指责网络游戏创造者,这种指责意义大吗?

  陶宏开:他回应过,还列了十条驳我的论点,结果不知为什么又收回去了。我只知道其中有一条是:请问陶教授,如果说怪罪于网络游戏,那么有人拿刀杀人是不是就不能卖刀了?美国有个很典型的案例,2002年发生校园枪击案后,有人就说要禁枪。美国枪支管理协会的一个官员说,每年死于车祸的人十倍于死在枪下的,那是不是也要禁车呢?同样的,刀是生活和生产工具,没有刀,我们可能不能发展,但是没有网络游戏,我们可能会发展得更好。我生产个杯子可以用来喝茶,我生产电灯可以用来照明,而网络游戏是个纯消费性的、让孩子沉迷的恶性社会产品。大量的社会实践已经证明:网络游戏利少弊多。

  前些天有一个消息称,国家信息产业部已经决定把网络游戏纳入“863”科技发展计划,2004年网络游戏的收入是36亿,2005年预计70个亿。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70个亿?那是多少孩子啊?这样下去怎么办,我们的教育怎么办?

  有个家长给我打电话,她从儿子2岁开始守寡,一直到儿子16岁。她是那种社会地位很低的家长,全部的希望就是孩子,结果孩子上网,两个月不回家。她就想,不能让网吧再害别的孩子和父母,就买了炸药,打算和网吧同归于尽。我说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你儿子更是一点儿希望都没有了,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是真正爱他的,希望他好……还有个沈阳的父亲把网吧给砸了。我是在替某些人洗刷罪恶,缓解矛盾啊!

  学历越高越忽视素质教育

  《中国青年》:您说“戒网瘾”把您给说“小”了,您真正要做的是素质教育。

  陶宏开:首先要来界定什么是素质教育。素质是人对大千世界各方面事物正确认识程度的高低。对事物有科学的认识,并且具有很高的适应能力,这就是高素质,反之就是低素质。素质教育的内涵包括三个方面,第一是心理素质,第二是专业素质,第三是综合素质。三方面的平衡发展才是整体素质教育。

  《中国青年》:我们现在好像有点儿倒置了,最重要的却放到最后去发展。而且往往是大学期间或者毕业之后才开始。

  陶宏开:那已经晚了。上海不是刚刚劝退几十名沉迷网络的大学生吗?

  我有个同学,在电视台工作,他们台里好不容易引进了一个著名大学的新闻学博士。大家都很激动。可是半年了,这个博士不但一篇稿子也没写出来,而且跟全台所有的人都打了个遍。后来台长找他谈,请他带薪去留学,最后大家欢天喜地把“瘟神”送走了。结果打扫他办公室时,你猜发现什么?一份非常详细的针对每个人的报复计划,步骤非常具体而明确,什么身败名裂,妻离子散等等……

  有一次坐火车,同行的一人是个大公司的营销主管,他听说我是大学教授,就说:“我们营销部有20多人,学历越高越无用。研究生不如本科生,本科生不如大专生。”

  《中国青年》:您怎么理解这话?

  陶宏开:我们的学生受教育的程度越高素质教育越差。小学是最好的,讲究卫生,注意环保,捡到钱交给警察叔叔;幼儿园的更可爱。越大反而越忽视素质教育。

  《中国青年》:大学生的素质教育出现问题可就更不好办了。

  陶宏开:这也跟我们的学校教育有关。有一次在大学一个讨论会上,我刚讲完,一个老师就说,别管那么严了,这些学生跟以前不一样,他们不犯法就行了。

  我实在是很惊讶!我说什么叫法?法就是国家法律,法是对所有人、下到底层打工者上到国家领导者的规定,法,就是社会的基本公德;比法高一个层次的是纪律,每个单位都有各自的纪律,如果一个老师很好地教书育人,是有师德,医生救死扶伤是有医德,纪律对应的就是道德,最高一层的是自律,自律是助人为乐啊,热心公益活动啊,一个人如果有很好的自律能力,就是有很好的品德。所谓三律对三德,法律对公德,纪律对道德,自律对品德。我们高等学府是要培养国家的高等人才的,我们应该按照最高标准去培养人,应该要求学生具有品德,只要求他有公德,向最低标准看齐,这够吗?

  《中国青年》:所以您真正要做的事情是,先戒网瘾,之后是素质教育,最后是道德重建。

  陶宏开:道德重建有三个方面,一是公德,二是诚信,三是支持。

  西方社会的稳定来自三条路径:法制、传统、宗教。我们国家现在的问题是有法不依,执法不严、违法未惩,仅仅就网络来看就有《未成年人保护法》,网吧门口都写着:“未成年人禁止进入”,可你到网吧一看,大部分都是未成年人。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惩是我们道德重建的大方向。

  再就是传统。丢了传统很可惜。一个没有传统的国家还会有未来吗?别的不论,就说我们的传统节日都快丢了,什么情人节、圣诞节、万圣节,自己的节日都不突出了。

  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不单是在经济上,更是从道德上。 策划-《中国青年》编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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